【054】深度苏醒(1 / 1)
如此恶战斗争了几个月,脑袋越发大的两方家长们经过为期三天的搓商最终做出靖绥政策,在我八月的生日那天的周末,所有人出动前往锦川的游乐城。
我和一瞳被强行塞进面包车,本来还大眼瞪小眼在里面嚎了一路“有我没他,有他没我”、“逆我者亡,顺我者昌。”结果不一会儿就被家长们早以策划好的糖衣炮弹堵了嘴,愣是欢喜的没空吵架了。
“就该和平共处嘛,瞳瞳,你不是很喜欢沫沫吗?说不准咱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吵什么吵,天天鸡飞狗跳。”肖翰叔在前面瞟瞟后车镜,如此教育道。
我被这字里行间的用意咽着了,歪过脑袋,本以为窝在身边沙皮坐垫上的一瞳会大声反驳,没想到他“诶?”了声,奇怪的挠挠头。
“老爸,你说的什么呀,我们不是一家人么?”他漆黑如夜的眸子望向我:“沫沫,难道我们以后会分开?”
我怔了下,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表情弄的不知所措。
“不会的,对吧对吧……”一瞳的小脸上陷下深深的酒窝,可爱极了。
我笑着用指头去捅:“对。”
那刻我们打死也想不到,这比八月里的阳光更温暖的约定居然破裂的如此之快,像本来晴空万里的白天,刹那间电闪雷鸣漆黑一片,让人措手不及。
就在那家快餐店里,我以为自己是这样如此仓促的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走马灯在脑海中放映的交错画面戛然而止,影像剧终,幽蓝的的湖底波光粼粼,我猛然睁开了眼,低下头,不知何时起,双脚脚腕上盘上了墨绿色的水草,是那么的黏人,我试图蹬了几下,结果越缠越紧。它们开始慢慢地自下往上攀爬着,如同一只只蜿蜒的水蛇,逐渐缠绕到腰际,我突然觉得恐惧起来,心跳加速。
水草出现的理由是将我引导到深水以下的轮回道,离得近了,甚至可以看得清楚,那是种类似大洋上的漩涡的东西,非常巨大,颜色由外向内越来越深,在以无法估计的速度急速旋转。
四周静的出奇,我看见五彩的小鱼群从身边游过,尾巴激荡起阵阵涟漪。
一定距离外,有好些和我一样的魂魄在水草的缠绕中缓缓下沉,均是苍白色模糊一片的容颜,除了体型,其他很难辨认。上苍是如此安排的,每一世的容貌在这一世结束时收回,进入轮回道,来个浑身上下崭新的面孔迎接来世。
好吧,既然命运如此安排,便安心去吧。我闭上眼,听着水流冲击的轻微声音,意识如同丝絮一片片抽离灵魂,走向模糊。
“沫沫,沫沫”
左眼突然一阵剧痛,我竟然忍不住叫出了声,嘴巴呛进去一口水,嗓子干咳起来,浑身开始不舒服。右眼睁开,一手伸出捂住左眼,感觉瞳孔那儿就在一秒钟前像被贴上了一个什么小小的东西,逐渐从疼痛变成微微的凉意。
“沫沫,沫沫,给我回来……”
谁,谁在叫我?一瞬间惊醒,刚才的抽离感忽然全无,我愕然于自己的错觉,为什么,觉得像是有人在唤我回去,而且,声音似是,一瞳哥?
“求求你,回来吧”
我花了一分钟也没有反应过来,脑子却奇怪的清醒,身体被这一唤竟恢复了力量。他在叫我回去……他在叫我回去……
我甚至感到自己的眼珠子正在发亮,在这深湖底下浑身却火一般的灼热,你不是还不想就此结束吗?沫沫,那为什么不努力挣脱?
我用力去拨那些纠缠不清的水草,咬咬牙弯腰用手将它们扯断,那些有着小刺的绿叶子将手心划破,淡淡的血丝在蔚蓝色的湖水中漫延开来,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更加有干劲了。
当最后一根水草被生生扯断,我如同获得自由的鸟儿一瞬间上浮好远,划拨着水流,似是一种无名的力量在助我逃脱这命运的黑夜。
二十米,十米,五米,最后。我的脑袋突破水面,大口呼吸着外界的空气,身体如同风中的花絮轻易间飘了起来,雾色蒙蒙,湖边的芦苇丛发出沙沙的碎响,月光明亮,我顾盼四周,终于想明白这里是锦川城郊的还未有开发的天然风景区,雾灵湖。
“呵呵,我逃出来了。”我自言自语,忽的傻笑起来,一瞳哥哥,我真的逃出来了。
从这里回城里坐车大约要40多分钟,我飘荡在空气中速度惊人却整整花了一天一夜才找回永安胡同。原因很简单,我这模样完全受不了日晒,早上五点多破晓的刹那,一束光映照在脸上,我差点没晕过去,赶紧找个有棚的亭子躲了,于是折腾了直到第二日凌晨,夜色为掩护,我脚尖点地,重新落在自己家门口。
家里正在举行葬礼,院子里挤满了那些许久未见赶来参加葬礼的亲友和他们携带的花圈、挽联,收音机鸣唱着凄惨的安魂曲,灵堂被布置的有模有样,白色的装饰下,我一眼便看见自己的放大了照片被挂在正中,还有旁边的竹椅上坐着的眼圈哭红了的妈妈。
心头异常的难过起来,轻轻的晃过去,用雾气般透明的小手在她面前晃晃:“我回来了,沫沫回来了,妈妈。”
她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一惊,还未来得及欣喜,便见她目光呆滞径直走过穿透了我的身体,对着背后的人说:“沫沫生前不喜欢这样的曲子,换一个,换个轻松的。”
眼水刷刷的就下来了,为了躲避这种难言的酸楚,我咬咬牙跑出了院子,几步之遥,身体与数个人相擦,然而,他们永远都不会察觉。
突然间有些迷茫起来,空荡荡的胃里在奇怪的翻江倒海的折腾,既然没有人能再与我接触,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我到底回来的对还是不对?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在外墙那里站立了好久,天空突然开始下起淅沥沥的小雨,一点一点洗刷着童年我们雕刻着最美好回忆的红砖墙,双手抚上那行歪歪扭扭的粉笔字,我突然回想起来,刚才在家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好像没看见他,咦?
眼睛不觉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