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碧空皓月（1 / 1）
玄素开门看时，门外站着一个天然端方、修美挺拔的男孩，白净的脸上有深深的酒窝，那笑容有如三春暖阳，正是衣寒。衣寒见玄素只穿了条短裤，头发还滴着水，显然是刚冲完澡，道：“你洗好了吗？我们一起去注册吧。”
“好啊，”玄素转身回去，”从衣柜里随便扯出件衣服，一抖，正欲穿上，看一眼衣寒，又塞回去，翻出一件格子衬衫披上，又穿了条黑色牛仔裤，哗啦一拉抽屉拿出学生证，一边系衬衫扣子一边走出门去，对衣寒道：“走吧——”衣寒见玄素穿着拖鞋，道：“你还没换鞋。”玄素“哦”了一声，回头换了双运动鞋。
“在这签个字。”教秘指着注册表说。
“好。”衣寒找到自己的名字，正欲签字，教秘忽然拍拍衣寒的手臂，道：“衣寒，你学生证上这是……好像啊，这是你的……”衣寒一瞥学生证上的照片，登时大惊失色，赶紧从教秘手里夺回学生证，道：“拿错了拿错了，老师不好意思，拿错了，没盖章吧？还好没盖章。”衣寒拿着学生证夺门而出。
“怎么了？”玄素随后出来道。
“那个小矮子拿了我的学生证，这学生证是她的。”衣寒一边说一边拨电话。
“你们，连学生证都会拿错？”
“鬼知道，她老来我房间搜刮东西。”
“难道你们住在一起了吗？”
“废话，我们当然住在一起。”衣寒随口答应，小矮子已经接了电话，玄素心下寻思：“我一直以为我思想够自由散漫放得开了，没想到他……虽然现在大学生同居没什么，但衣寒才刚上大二就……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吧，他们两个可能是邻居。”
“什么？小矮子你说什么！你说你已经盖章了，你们教秘是做什么吃的？！居然没发现那是我的学生证吗？！”衣寒咆哮。
“没有啊，我们都直接翻到盖章那一页，教秘也没怎么看就盖章了，已经盖了我们院长的章，现在怎么办？我的还没盖章是吧？那赶紧换回来，应该没事的，你的章就挤在旁边吧。”小矮子漫不经心地说着，衣寒却怒气冲冲，想这小矮子老是给他制造一些奇奇怪怪的大小状况，真是气人，不过事已至此，只能去换回来了。
“你家那位……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玄素道。
“我们当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衣寒道，“你等下我，我去法学院那边把学生证换回来。”衣寒说着，已经跑了出去。玄素看着衣寒远去的背影，心想：“原来真的是青梅竹马。”
春雨、夏荷、秋月、冬雪四个文学社社长及主要社员聚在食堂讨论“四季韵”征文的一等奖得主问题，要说这场征文，那办得可真不容易，这“文人相轻”的说法古来不假，小小一个学校竟有四个文学社可见一斑，四社之人互相不服，同他们的名字一样，就像四季合不到一块，只能各争一片天——此番他们四社能在一起举办征文，简直是个奇迹——这也多亏了晓风和炎彬的大力推导。
“李小芸这篇一等奖。”春雨社长道。
“洛妍姗啦，李小芸这个真的太小家子气了。”晓风道。
“这叫唯美你懂不懂？”春雨社长反问。
“我也觉得李小芸这篇不够大气，还是洛妍姗的好点。”炎彬道。
“你们男生是不是看人家是美女才帮着人家呀？”春雨社长讥讽。
“你跟人家李小芸很熟吧？不给她一等奖你不好交待不是？”晓风也不客气地说。
“其实我也觉得李小芸这篇不够大气，不如就洛妍姗吧。”夏荷社长道。
“我说你这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冬雪社长对夏荷社长说。
“是，你们春夏冬都是一家人，合着都对付我。”晓风道。晓风这话其实不对，要是三个文学社都能成一家人，那还真枉负了文人相轻之美誉，文章好的女生尤其难服其他文章好的女生，只是这文学社长三女一男，表面上形成了三对一的局面。
“玄素，你过来——”炎彬对一男孩招手，众人看时，但见一个飘逸潇洒、丰姿绝俗的男孩往这边过来。炎彬招呼玄素坐下，玄素摆摆手道：“不坐了，你们聊吧，我进来买点饮料。”
“玄素啊，你最近倒是顺眼多了。”晓风道。
“真难得，你也有看我顺眼的时候。”玄素道。
“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们让玄素来评评这两篇文章哪篇好。”晓风道。
“我可不做这种事，走了——”玄素作势欲走，炎彬拉着他道：“别走，算是帮我一个忙，这文章真的是好，你不看要后悔的。”
“如果是玄素说的，我就没意见。”夏荷社长道。春雨、冬雪两位社长也附和。
“你就看几眼又如何？”炎彬道。
“好啊，拿来我看看。”玄素说着，接过晓风递过来的两张纸，扫了几眼，“哼”了一声，就把纸甩回去，道：“这种东西还是你们看吧，我走了。”
“玄素！”晓风提高了声调，“我们让你看看是看得起你，你也别太自以为是了，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东西？！”
“我哪用得着你看得起？”玄素懒散地环视众人一眼，对炎彬道：“我走了啊——”
“等等等等——”炎彬将另一篇文章给他，“你倒是看看这个，我觉得好。”玄素正欲推脱，炎彬接着道：“我都觉得好，你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那不一定，我跟你审美观差很多的。”玄素如此说着，还是看起那文章来。
玄素先是随便扫了那文章一眼，继而正色看了几行，又凝眉细细看了好几分钟，最后抬起头来把文章递给炎彬，许久不开口，夏荷社长忍不住问：“怎么样你倒是说呀。”
晓风故作姿态地说：“他不开口自然是好文章了——”
“我看是差得懒得说吧。”冬雪社长道。
“玄素，你觉得如何？倒是说说看。”炎彬道。
玄素沉吟良久，只开口说了四个字：“碧空皓月。”
炎彬欣然一笑，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篇文章有如碧空皓月，天然无琢，端丽大方，雅俗共赏，可谓‘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而之前那篇则有‘萤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之境。一个皎皎如月轮，一个莹莹如秋光，是吗？”
“是啊，萤烛之光怎能与秋月争辉？”晓风扫了一眼三个文学社长，三女孩回瞪了他一眼。
“写这篇的叫什么名字？”玄素道。
“洛妍姗。”晓风道。
玄素破颜一笑，道：“洛妍姗，我记住了，竟是个女孩。”这时，食堂偏门有个男孩朝玄素招手，玄素对众人道：“我同学叫我，我走了。”说罢，玄素和那男孩去了。
玄素刚一走，几个女孩笑笑闹闹地往这边来了，她们各自买了一杯奶茶，当中一个娇艳如牡丹花的女孩看见炎彬等人，花颜绽放，道：“炎彬、晓风，你们也在这里呀？”
“是啊，我们在评这次‘四季韵’的奖项呢？”晓风道。
“哦？这样哦——”妍姗吸了一口奶茶，“那你们评吧，我走了，拜——”
“你明明也投稿了，为什么不关心一下呢？”晓风道。
“我投了？”妍姗问了一声，晓风无奈道：“你这个人，上个星期的事情你就忘了，你脑袋都是记什么的？我看你就是顺手从硬盘里搜出一篇随便发给我的。我们刚才在讨论谁该得一等奖呢，有两篇争执不下。”
“是吗？炎彬绝对该得第一呀，‘小子建’嘛。”妍姗道。
“他和我一起主办，不能投稿。”晓风道，“是你和李小芸的。”
“我看看。”妍姗接过李小芸的文章，看了几眼，“很精致的嘛，小清新，挺有情调的，她一等奖，我二等奖三等奖安慰奖没有奖都无所谓，她这个——文采好。我的文章太粗，叉手并脚田舍汉。”
“我的天哪，‘叉手并脚田舍汉’？你竟用李煜形容颜真卿的字来形容你自己的文章，真不知道你是夸自己还是贬自己。”晓风道。
“颜真卿的字端方大气，其实你的文章也端丽大方，”炎彬道，“你知道刚才有人怎么形容你的文章吗？——碧空皓月。”
“碧空皓月？”妍姗笑道，“有这么好啊？”
“让你二等奖我倒觉得对不起你。”晓风道。
“你要觉得对不起我，就请我吃饭。”妍姗笑盈盈地说。晓风摇头笑笑，道：“好啊，就请你吃饭。”晓风知道妍姗的为人，她说这话确实出于真心，所以立刻应了下来，这样的女孩倒是省事得很。
妍姗她们走后，晓风对炎彬道：“说是人如其文倒是不假，你看着这洛妍姗，倒真如碧空皓月，你刚才怎么说来着？她还真是，呃，端丽无双又温柔和顺，才气纵横却虚怀若谷——竟真如‘霁月光风耀玉堂’。”
“是啊，有林黛玉的才气，却没林黛玉的小气；有史湘云的豪气，却没史湘云的憨气；有薛宝钗的大气，却没薛宝钗的俗气。”炎彬道。
“你这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把现实中活生生的人比作书里的那些人呢？林史薛三个人加起来不照样比不上她一个么？书呆子——”晓风又抢白炎彬。
“拜托，是你自己先用形容史湘云的句子形容她的。”
“有吗？霁月光风耀玉堂——是，形容史湘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