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关中夜宴（1 / 1）
话分两头，楚希彦领兵北伐，二十万大军抵达北疆最前线——定和关。此乃周国与丹洲国的交界，也是周国的要隘。
关内众将士已在此抵御丹洲国大军多日，有些筋疲力竭。楚希彦尚未到来之前，这里守关的几个老将都对皇上赐封他为大将军颇有不服。且不说楚希彦年资尚浅，虽然众人对他父亲安王楚霖鸿万分敬佩，却对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十分不以为然。
在京城救过皇上又如何？平过几次小乱又如何？他见过真正的大场面吗？经历过战场上的血雨腥风吗？因此楚希彦一到定和关迎接他的并不是张张笑脸，而是老将们的冷眼，只碍于皇上和他老子的威信没有冷言冷语而已。
楚希彦见到众将士时，观众人脸上的表情已经明白自己这一仗恐怕要从人心和士气开始。刚进到定和关的议事厅，楚希彦便轻笑着对众人说：“诸位将军，我奉皇命而来，却也知道自己能耐有限。今晚就在关内设宴款待诸位将军，还望诸位以后能多多提点！”
众将纷纷在心里冷哼了一下，看来他确实不是什么打仗的料。有本事就去沙场见真章，一来便要走关系，算什么大将军？表面上个个都仍是和颜悦色的样子，并没有谁流露出来。
待众人出去以后，楚希彦才转身走进了内堂，无人处一个身影闪现到了他身侧，低声道：“少主！主上未必会乐意见到你如此做，你可是来打仗的。”青隐来之前，主上一直千叮万嘱让自己多多看着这初出茅庐、不知深浅的少主，不要让他在北疆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楚希彦淡笑一下，“这帮老东西没一个服我，我自有主张。再说了，朝廷给我的那二十万人马，顶多只能算十万，在这马背上的丹洲国面前，战斗力恐怕只能当他们五万。你难道想看着你少主我带着这样的兵去送死？”
青隐没出声，也知道楚希彦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丹洲国虽然兵马似乎并不多，但个个几乎都是骁勇之人，朝廷兵马大多疏于操练，以四敌一都未必真能抵挡得住。少主这趟出兵北疆，确实是困难重重。而且楚家要在朝廷军队里稳稳握住这周朝第一武将之家的地位，少主此战就必须立威，只是不明白楚希彦设宴的意图究竟在哪里。
夕阳为定和关城墙染上了一片红晕，楚希彦立在一处城楼上远眺关外的浩瀚黄沙，嘴角勾起浅淡的笑容。连日来行军赶路，他也没怎么歇息，累是有点儿累的，不过每次想起平定了北方战乱之后自己就有时间去找那个心里一直记挂的人了，再累也都忍了。离她越远，思念越浓，他从不知道自己会对一女子如此牵肠挂肚。
也不知道尚柔如今在她的白崖寨里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楚希彦轻笑了一声，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楚家军的小将在身后秉道：“大将军，酒席已经备下了，诸位将军也陆续来了。”
楚希彦未转身，淡淡问道：“可是按我吩咐的做的？”
那小将应道：“一切都是按大将军的指示做的，每张桌上都放了名牌，也有人在那儿招呼着各位将军入座了。上功者坐在前排，使用贵重餐具，三牲皆全；立次功者坐中排，贵重餐具适当减少；无功者坐后排，不得用贵重餐具。”
楚希彦点了下头，“去吧！我马上就到。”小将领命退下。
楚希彦这才转身慢慢朝议事厅走去，刚进议事厅便见到老将们已经入座，不过人人脸上都是疑惑的神色。楚希彦一一同众人打过招呼，这才走到自己的主位上落座，刚坐下便抬眼又扫了一圈众将的脸色，淡淡笑了一下。
楚希彦端起酒杯，对最靠近自己的那位将军说道：“陆将军这几个月来为了抵抗丹洲国实在是辛苦了，这定和关能守到今日仍未被破关，陆将军有一半的功劳啊！”
楚希彦接着将自己在来这里的路上得到的那些情报轻描淡写地陈述了一遍，堂上众人脸色骤然沉了下去。众将均未想到他人尚未到，就已经对这里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犹如亲临一般。
楚希彦同众人饮过几杯之后，笑道：“今日诸位一定很奇怪我为何按了现下的位置替诸位安排酒宴吧？”
众人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楚希彦起身缓缓围着他们走了一圈，眼睛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了一阵，“在希彦心里，有功者就可以坐上这主位，无功者自然要退居次位了。”一句话令堂上众人豁然醒悟，原来他早已知道这里众人都干了些什么。众将互相望了一眼，确实如楚希彦所言，这里的情况堂上之人无一人不清楚，不过都有些佩服这安王的世子居然如此洞悉一切，坐在后排的众人不觉都忏愧地低下了头。
楚希彦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笑道：“不过我既然来了，就有我的一套做法。过往发生了些什么事儿，希彦不记得了，也希望大家都忘了。从现在开始，一切从头开始。”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楚希彦端起酒杯敬了大家一杯酒，放下酒杯后又笑着说：“宴席结束后，希彦已命人在大门外论功行赏有功之人的父母妻子家属。对死难将士家属，希彦也会每年派人慰问，打赏他们的父母，以示不忘。”
众人露出心悦诚服的表情，酒宴一直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楚希彦借着酒意说道：“明日起，便一心抗敌，酒就不再喝了。敌军大败之日，希彦定会陪诸位不醉不归！”众将齐声应了声是。
楚希彦起身，步履蹒跚地走进内堂，见四下没人了，才又恢复了自己平时的样子。回到自己的屋里，点上蜡烛，轻声笑问：“青隐觉得我今晚做得可还妥帖？”
暗中一人声幽然地应道：“少主做得很是不错，是青隐之前看低了少主的计策。还望少主海涵。”
楚希彦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你也歇息吧！今晚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青隐在暗中应了声是，便沉入了夜色的寂静之中。楚希彦这才走到自己的案几边儿，打开一副已经装裱好的画，自言自语地说道：“你现在又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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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尚柔、猴子与蒙鸿仍在继续北上的路途中，沿路遇到越来越多的难民，也见了不少与父母走散了的孩子。尚柔的心揪得越来越紧，看着这些战争中的孤儿，她开始盘算起接下来的日子。离北疆越来越近了，自己的谎言也越来越快地要被揭穿了。如果走到北疆的边境自己都变不出个楚希彦来给蒙鸿，他怕是真的要将自己“替天行道”了。
尚柔不是没想过去京城找真的楚希彦，可是都被自己的心否决了。一来到了京城自己未必真的能找到他，二来那日自己拒绝了他，他也不告而别，此时再跑去求他，还不被他笑话死？她的那点儿傲气还真不允许自己如此，白崖寨的事情就自己处理好了，不愿再劳烦他人替自己出头。
这日来到周国北境内的一个小镇，三人又找了间客栈住下。这间客栈算是这些日子以来见到最大的一间了，装修也十分的豪华。一看这家老板就是一个家底殷实的有钱人，尚柔三人要了两间普通客房，便又聚在蒙鸿和猴子的房里歇息、喝茶，直到晚饭时才下到大堂点了几个菜。
此时来了一帮衣衫褴褛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北疆逃来的难民。这群人一进来便对掌柜的行礼，想讨口饭吃。掌柜的却凶神恶煞地对众人恶言相向，还命店里跑堂的几个小二拳脚相加地将一群人赶了出去，看得蒙鸿的手紧紧地握得发白。
尚柔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替天行道！”这句话已经成了她每次见到蒙鸿这种表情时的口头禅，她心里想笑，不过蒙鸿最近倒是没再给他自己找什么麻烦和不痛快了，替天行道的次数也没以前多了。
蒙鸿绿着脸，狠狠瞪了尚柔一眼，尚柔却没理他，只是朗声叫道：“小二！来五十个馒头！”
蒙鸿哼了一声，问道：“五十个？你吃得下吗？”
尚柔也不理会他，没一阵小二端来五个馒头，尚柔蹙眉问道：“是你耳朵有问题，还是我说得不清楚？我叫的是五十个！”她刚才见到此人也有参与那场驱逐大戏，自然也没好脸色对着他。
小二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确认自己刚才和之前都没听错才立刻转身去了厨房，没一阵搬出几个蒸笼。尚柔看了他一眼说道：“拿到外面去，分给刚才那些人。”
小二也不敢得罪店里的客人，再说这可是挣钱的事儿，唯有又将馒头搬出了客栈，并派给了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蒙鸿看见外面那些难民拿到食物以后脸上的笑容似乎非常幸福，转眼看了尚柔一下，心想这女土匪居然也有善心。
没一阵小二抱了空蒸笼进来，路过时对尚柔点了下头，尚柔漫不经心地说道：“记得呆会入这位蒙少侠的账。”
蒙鸿蹙眉，“为什么？”
尚柔微笑着拍了下他的肩，“你刚才不是看得很开心吗？开心不用付代价呀？我这是在替你行道。”
猴子正想喝茶，不觉喷了出来，立马将自己嘴上的水渍擦干，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
蒙鸿此时脸上正上演着变脸，一阵青一阵白，他重重哼了一声。尚柔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蒙少侠就这么不想帮助那些难民吗？你不是每天都要替天行一道的吗？”
看着蒙鸿脸上的愤然表情，尚柔接着淡然说道：“外面那些人不会在乎你今日帮他们出了什么恶气，人都快饿死了，还有力气感激你？他们要的不过是三餐温饱而已，你就算把欺负他们的人打死了又如何？他们也开心不起来，也不会记得你多侠义。”
尚柔拿起盘子里的一个馒头，走到客栈外，抱起一个正在啼哭的小女孩儿，她正因为人太矮，无法引人注意，没分到馒头而哭闹着。尚柔柔声问道：“小妹妹，你爹娘呢？”
那女孩儿一把抢过尚柔手里的馒头便大口地吃了起来，仿佛饿得很厉害。馒头有些干，尚柔不理孩子身上的污秽，抱了她走进客栈，坐下将孩子放在腿上，给她倒了一杯水，又温柔地说道：“慢慢吃，别噎着了。”
小女孩点了下头，嘴却怎么也不停下，尚柔有些心疼地看着孩子，哄道：“别急，慢慢吃，这里还有。”
小女孩迅速吃完一个馒头，才对尚柔说道：“姐姐，你能给多一个馒头吗？我奶奶还在墙角没力气来吃东西。”
尚柔拿过桌上剩下的几个馒头，从怀里摸出一条丝巾，包好递给小女孩儿，“拿去吧！”
小女孩儿天真地看着尚柔说道：“姐姐，你要是日日都在这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