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尾声(1 / 1)
站在长长阶梯之下,仰望夜色中的乾元殿,阿锦再一次深深拜倒。
从今以后,她再不是小西天的弟子,而且,也许永远也不能再回来。这是她十七年的家园,却要在今晚,一去不返。
看着她长大的乾元殿诸位教众,没有一个人出来相送。
英扬善单膝跪在她身边,打量着她脸上的泪痕,忽而说道:“阿锦,你是不是后悔了?”
阿锦正在伤感,被他这话一激,立刻掉过头来,白他一眼:“我看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武师兄可不是肯吃哑巴亏的人,回头一定会找中秋盟和东海算帐,你可仔细小心着!”
英扬善微微冷笑:“我父亲那个人,为了顾全大局,这一回一定会将我赶出家门,也赶出中秋盟,好向小西天交待;至于东海,他们向来不管弟子的私事,虽然不用指望他们帮忙,倒也不必顾虑他们会丢卒保车。”
阿锦一笑:“你何时成了小卒了?”
英扬善笑一笑,随即正色道:“先说好,跟着我就算混不下去了,也休想躲到辽东去!”他可一直记着,愔姑姑反复叮嘱阿锦,若是在关内不如意了,一定要去辽东,回到她的身边。听说不论什么年龄的女子,一不如意,第一反应便是跑回娘家诉苦,甚至于一去不回;小西天现在不算阿锦的娘家了,可辽东还有一个宛若亲生母亲的愔姑姑,更有一个以兄长自居的阿穆尔,英扬善不能不防患于未然。
阿锦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英扬善道:“没什么意思。”无非是不想让阿锦再见阿穆尔罢了。
阿锦“哼”了一声:“我还非要去辽东不可了!”
这回轮到英扬善变色:“你又是什么意思?”
阿锦却脸上一红,别过头去,低声嘟哝了一句,英扬善没听清楚,凑过去问她究竟在说什么,阿锦脸上的红晕更深,没好气地道:“我才不会跟你私奔呢!”
英扬善只怔了一瞬,便明白了阿锦的意思。阿锦是想让宫愔为他们主持这终身大事,以免他人指指点点。想到“终身大事”这四个字,英扬善心里不免慌了一阵,今后就得和阿锦这笨丫头相伴终身了?但是想到阿穆尔那祸害还在辽东等着,小西天上武重阳也是虎视眈眈,心中那点犹豫慌张,立时消失无踪,凑到阿锦耳边说道:“去辽东太远了,不如先回江东吧,咱们就在我母亲的墓碑前行个礼,让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做个见证,然后再去辽东也不迟。”
到那时,名份已定,阿锦应该不会再对着阿穆尔那祸害流口水了吧?
阿锦却狐疑不定地打量着他:“你这么急着回江东,是舍不下什么人还是什么事?对了,我还没问你盐帮千金的事情呢,什么时候也说给我听听?”
英扬善皱起了眉:“这又关盐帮什么事了?这一回若是再到扬州,只怕他们和我撇清界限还来不及。”
阿锦听这话中滋味,越听越不对头:“你的意思是,你会众叛亲离,而且全是因为我的缘故?”
英扬善的眉头皱得更紧:“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阿锦冷笑:“你嘴上没说,心里可不就是这么想的?大好前程,说不定还会是中秋盟未来的盟主,就这样全都葬送,心里不后悔才怪!”
英扬善怒道:“我看是你心里后悔才怪!本来可以做小西天未来的女主人的,现在却成了丧家之犬,倒还来说我!”
阿锦气急,一把将英扬善推了开去:“你后悔就走你的!”
英扬善被她这一推,正推在左臂伤处,又兼长途奔走、继之力战,竟然踉跄着歪倒在地,阿锦吓了一跳,急忙扑过去扶起他,一眼看见夏衫上渗出的新鲜血迹,眼泪不由自主便流了下来,只是慌急之间又不知说什么好。英若风一口气尚未回转,两人面面相觑,竟是无言以对。
对视良久,两人都觉得好笑,此时此刻,不尽快离开小西天、以免夜长梦多,竟然还有闲情争执这些事情。至于离开之后,先去辽东还是先去江东,再慢慢商量也不迟。
至于两人心中各有定见,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阿锦站起身,尖声打了个唿哨,过得片刻,她的枣红马奔了出来,英扬善率先翻身上马,一把将她也扯了上来,坐在自己身后,掉转马头,向着山外疾驰而去。阿锦鲜红的嫁衣,在月色中飘飞,伴着英扬善的长啸之声,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