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番外七（1 / 1）
灵儿的症状并没有因为时间往后而如预料的那般渐渐变好，相反，随着怀孕期越长，反应反倒越来越严重，不过稍微能寻点安慰的是，在不犯恶心时，也能像一般五六个月的孕妇那样，吃得稍微多点，只是，吃得多了，身子反而瘦了，原本不明显的肚子也渐渐凸鼓出来了。
灵儿倒是不觉得什么了，看着圆鼓鼓的肚子，想到再过几个月就会有个小孩从里面出来，心里颇为满足，身体上的难受也就不觉得怎样了。更何况，有沈落潇在身边，怀孕的辛苦其实减轻了不少。比如有听说孕期会有腿脚浮肿胀痛，她就从来没有过，沈落潇那双手按穴的准确度根本不用说，内力微动，她全身血脉自然畅行无阻。再者，只要她稍稍露出难受的表情，沈落潇比她还紧张，白天要照顾她，晚上还要翻看医术，现在四方里的孕妇都来找他，准没错，银线在手腕一悬，比专业还专业。有这么关心她的丈夫在身边照顾，还有什么难受是不能忍受的呢？
只是，在她逐渐放开时，沈落潇显然没那么洒脱。灵儿反应有异，他看在眼里，搁在心里，舍了灵儿半日交给宋嫂照顾，自己骑着马带着笔墨纸砚，在周围村子转了一圈，拜访了诸多孕期少妇，结合之前的诊断，将她们的反应和与胎儿互动的感觉全部记录在案，回来后整理成册。
正收拾好记录，灵儿笑眯眯地端着针线箩进房来，拣起里面的一件小衣服拎到他面前，摇晃着要讨奖赏。沈落潇一手接过那红绸缎的小衣服，一手轻巧地护在她腰间，将她抱到腿上坐好。
灵儿的手并不巧，缝两颗扣子还行，缝衣服却还是差得远了。衣服是由宋嫂帮忙裁的，一针一线倒老老实实是她自己缝的，只是她针脚太粗，又不会压线，总会有线头和布头冒出来，将来难免会咯到孩子细嫩的肌肤，索性便都缝在外头了。所以这小衣服看起来，粗糙得很。
不过沈落潇还是赞赏地把衣服叠起，放回她的针线箩里，顺便再奖励她一个亲吻。灵儿继续炫耀着她学着给孩子做很多衣服，以后熟练了，还能帮沈落潇缝衣服。
沈落潇只是笑着听着，偶尔搭上一两句。灵儿说了一会儿话，也说累了，靠在他胸前，闭着眼，任这亲昵的气氛在房里流转，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在灵儿几乎快要睡着时，沈落潇慢慢地拉开她的手，自己直接抚上她的肚子，慢慢摩挲着，轻轻地在她耳边道：“灵儿，你和孩子，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灵儿微微睁了眼，咕哝道：“这是什么问题？他是咱们的孩子，我对他的感觉当然是喜欢了。”
沈落潇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很奇怪，大脑跟寻常人构造似乎不一样。人家夫妻俩说起肚子里的孩子时，亲亲密密地讨论着是男孩还是女孩，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们呢，虽然偶尔也会讨论，但是，沈落潇却一点都不会哄人。一般哄妻子高兴的丈夫都会说：“希望是个女孩，像你一样漂亮，像你一样心灵手巧，像你……”哎呀，好吧好吧，就算她不那么漂亮，也不那么心灵手巧，但总归还是有一点点优点的吧，可是沈落潇却一点都不顾忌她的感受，反而直言道：“希望是个男孩……这样，他不会太像你。”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虽然她自己也希望是个男孩，最好是能像沈落潇这样，可是，听到沈落潇这么说她就咽不下这口气了。像她怎样了？像她这么活泼可爱，像她这么温柔体贴，像她这么……像她不行吗？
结果，几番暗示明示，沈落潇似乎还是不懂她到底想听什么答案，自始至终都只那一句话，后来灵儿也放弃了，再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只在心里偷偷地希望，若是个男孩，长大后一定要情商高高的，不能像他爹一样。
可不，情商低的人，问出的问题都这么叫人无语，她对孩子，除了爱，还能有什么感觉？沈落潇却似乎并不满意，仍旧缓缓地，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着：“孩子在肚子里动的时候……就像这样，她在动，灵儿是什么感觉？”
灵儿也感到了胎动，咯咯地笑了笑，放下沈落潇桌上整理的孕妇记录，把手放在他手上，放松身体躺在他肩头，满足地叹息。
“是欢喜啊。孩子很健康呢，又好动，一定是个调皮的小子，和他爹爹呀，一点儿都不一样。”
灵儿不高兴沈落潇说希望孩子不像她，同样的，沈落潇对她这样的答案也不满意。
“灵儿，你说实话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感觉？心里的，身体的，还有……意识里的，不要隐瞒。”
灵儿听他语气严肃，不由得斜眼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沈落潇扶起她，认真地望着她：“灵儿，这很重要，告诉我，把诊脉得不到的讯息，都告诉我，不要因为不想让我担心，所以什么都不说。我是你丈夫，为你担心是应该的。”
灵儿愣愣地望着他的眼睛，半晌，抿嘴甜甜笑了笑，点点头，重新窝进他的怀里。
“是有感觉的，可是说不清啊。我没有经验，不知道母亲和孩子之间应该是怎样互动，孩子在肚子里动，我觉得欢喜，好想他能马上就出来，让我抱抱他，亲亲他。他肯定也也跟我一样，因为我能感觉到，他也在叫我抱他……”
沈落潇的手臂微微紧了紧，察觉到灵儿有些不适，又稍稍松开了力道：“然后呢？”
灵儿的脸上泛着甜蜜的笑，一会又被疑惑替代。“还是说不清啊，如果用沈落潇刚才说的意识……倒像是，孩子在拉我，但是，又有其他什么东西在阻止，就像拔河一样拉来拉去，拉到厉害时，就很难受，不过最近已经好多了。沈落潇，你替其他孕妇看诊时，她们也有这种感觉吗？”
沈落潇没有回答，静默一会儿之后，微微笑着：“灵儿，你可不能有了孩子，就一心只想着她，而忘了我啊。”
灵儿挤眉弄眼笑着，难得沈落潇也跟她撒娇啊。啊，这感觉可真好。看着沈落潇一本正经的样子，顿时心情大好，捧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下。
“当然，因为是你的孩子，我才那么喜欢的！”
入夜，房里的灯火仍旧摇曳着，沈落潇仍在案前翻着书看，书案旁边已经摆了高高的一摞。烛火将他的身影映在墙上，黑黑的，大大的，罩住了整个房间，护着身后帐子里的人不因烛火影响睡眠。待最后一本书翻完，他坐在桌前，沉默良久，淡然的脸色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那眼眸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的漆黑幽深。
半晌，沈落潇起身，撩开帐子，任烛火依然跳跃。灵儿正熟睡着，待他进来被子里，双手双脚不自觉地就缠了上来，还迷迷糊糊地咕哝一句：“沈落潇，你身子好凉。”
现时入冬已久，北方的冬天尤为寒冷，都已经下过几场雪了。沈落潇早将这间房做了保暖处理，晚上又烧着柴火，帐子里是暖融融的。沈落潇原本体温就偏低，单衣在外看书半宿，身子自然凉了。灵儿下意识里帮他暖着身子，半点也不畏寒地往他怀里钻。
沈落潇拥着她，撩开她颊边的碎发，指尖顺着轮廓轻轻划过她的脸庞，出神地凝视着她的睡颜。淡淡的眉毛不经修饰，像远山一样，有些飘忽；淡淡的睫毛洒在眼睑之下，偶尔翕动，很可爱；小脸红扑扑的，是白里透红的那种，很健康，很容易让人想起水蜜桃来。沈落潇稍稍松了口气，俯身轻轻在她颊边吻了一下，再抬起头来，继续看着，看着她尖尖的下巴，一点都没有孕妇会有的肉肉的感觉。
心中一痛，忍不住再次俯下身来，印着她的唇，辗转吮吸。
灵儿在睡梦中感觉到他的索取，下意识地回应着。沈落潇抱紧了她，吻得更深更用力。情到浓处，逐渐失去控制，伸手解开灵儿的衣衫，上上下下仔细地抚摸着，摸索着，想要的越来越多，想要她整个人都属于他，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不会离开。
灵儿被撩拨得身体发热，整个身子贴向他，以同样的心情，想要他，更深切地要他。但是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动了两下，让她难受了起来，无意识地喊了一声：“沈落潇，孩子。”
沈落潇的意识骤然回神，停下动作撑着身体，忍耐地等待欲-望平息。灵儿再往他身上贴过来，他抬袖替她擦了擦脸上的薄汗，在她耳边轻声哄着。“好了，灵儿，睡吧。”
从知道灵儿怀孕，不稳定的前期，因为怕伤到孩子，他不敢动她；中期稳定下来，灵儿身体时有异样，他仍不放心，到现在，六个月了，他一心全在灵儿与孩子身上，倒也没觉得怎么难捱。可是今晚，灵儿躺在他怀里，他却觉得她仍像远在天边一样，好像一不留神，就会飘走。他想要灵儿的身子，想感受灵儿的存在，可是，灵儿睡着着，和孩子。
他只能借着帐外的烛火，在暖意融融的帐子里，很仔细、很仔细地望着她，手掌覆在她肚子上，摸索着肚皮下未曾见过面的孩子的一举一动，想着，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灵儿就是完完全全只属于他的了。
可是，如果没有这个孩子……
沈落潇又陷入了两难。
第二天灵儿醒来时，正好对上沈落潇的双眸，一时有些恍惚。他是一晚上没睡，还是早起先醒？
沈落潇见她醒来，若无其事地在她额头印上一吻，然后继续抱着她，没有起来的打算。
“忽然想起那一年，有一天灵儿早晨醒来，告诉我说梦里有个神仙，神仙说只要灵儿有了孩子，就可以借由孩子的存在而一直存在。”
灵儿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就连肚子的孩子都跟她有排异反应，所以孕期反应会比寻常人严重多了，他们之前都是这么以为的。
“对呀对呀！”想起那个梦，灵儿喜笑颜开，伸手摸了摸肚子，“那我现在不是有孩子了吗？”
“是啊，有孩子了。”沈落潇也伸手抚在她肚子上，“灵儿还记不记得，当时那个神仙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灵儿皱了皱眉，抬眼望天，想了想，“不太记得了，大概就是说，我的灵体和身体都是因为你而存在，可是我跟你在一起了，灵体存在的依托消失了，身体介质也被你收回去了，本来早该消失了……”
感觉到抱着她的力道紧了紧，灵儿伸手拍拍他，笑道：“都说是‘本来’，神仙会跟我说，就表示已经没事啦。神仙慈悲，当初她能因悲悯之心而赐我仙灵，自然也能以仁慈之心续我灵体。至于身体，有了孩子，她能延续你我的血脉，当然也算上我一份了，所以，我可以借由她，留在这里，只要她不灭，我就存在。”
灵儿说话间很是得意，现在孩子已经有了，六个多月了呢，还有三个月就可以出生了，那些问题都不存在了，她也不怕说给沈落潇听。
“是吗？”沈落潇微微笑着，没有半点意外，眼神却是极冷，幽幽地从冰川之底发出的寒冷，是一种会让人感到绝望的寒冷。
灵儿敏感地捕捉到了，抬头望着他，不解地问：“沈落潇，你怎么了？”
沈落潇低头，那股寒气一扫而空，望着怀里的娇妻，温柔轻笑：“没有。我在想，这孩子，什么时候出生？”
灵儿哼着鼻子嘲笑他：“亏你还是大夫呢，已经六个半月啦，怀胎十月，你说还要多久。”
“是吗？”沈落潇沉吟着，“怀胎，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