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恨,昨夜梦魂中(10)(1 / 1)
铁链发出的脆响,如同石子敲击着冰面。阳光点燃了一个苍老的轮廓。见有人间来,她微晗的双目缓缓睁开,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幽幽的银光,几乎刺得云萱睁不开眼。
“公主,你来了。”季嬷嬷上下打量着云萱,一双枯瘦的手将她全身都摸了一遍,确定她没有受伤后,欣然一笑;“他们没有为难你。”
云萱咬着唇,蕴了眼里的泪水见到亲人的一刻大颗大颗的落下来。老人的表情依然是那么慈祥,正如她记忆中的那样。
她用力好晃着老人的身子,哽咽着;“为什么要这样做?除了云蝶,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你让我怎么办……让我怎么办?”
“你也认为这是我做的吗?”季嬷嬷握住她的手,惨然一笑,目中坠下的一颗颗浑浊的泪,纵横在她苍老的脸上。
“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还要认?”谋杀世子可是死罪啊,何况那是慕容烈的孩子,她又该如何替她求情?
季嬷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以为下毒的人会是谁?红雯已经将云梦轩招了出来,云梦轩中除了你,还有谁是奚王妃的眼中钉?”
一席话,如同晴天霹雳,云萱的身子晃了晃,无力的跪倒在地上。
早在听说红雯招供的时候,季嬷嬷就已经看破了这场苦肉计,云梦轩已经有人被收买,就像红雯一样,所以她才在审问前主动招认,把所有罪责都揽了下来。只要她招供,云梦轩的人便不会再被审判,红雯更不会否定季嬷嬷的供词。既然要演戏,就要演的最真实,奚妍也知道慕容烈不是好应付的。整件事情云萱并不知情,再大的罪责不过是管教下人无妨,季嬷嬷说出的那番话让慕容烈再次为之前对云萱的伤害深深自责,即使是丧子之痛,也不会将一个下人该承担的责罚在她的身上加注半分。在季嬷嬷主动招认的时候,奚妍就已经输了,她复出了亲生儿子,死的却只是一个下人……
老人枯瘦的双手轻轻抚着她的手,痛苦的叹息游弋在她沾满泪痕的脸上,“公主,为何你到现在还是这样天真?你让九泉之下的太后如何放心得下,让老奴死后如何去见太后娘娘?”
云萱浑身一颤,“你不会死的……你还要替母后照顾我,你不许死……”她抱着老人,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我也舍不得公主,娘娘说过,公主你是个聪明人,只是太单纯,在面对敌人的时候难免心软,被对方捏住软肋……”季嬷嬷含泪道,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该叮嘱的话,她一定要说完;“将来的路你只能自己走,镇南王就是你的一块浮木,要成大事虽不能完全依赖于他,但没了他,你将一事无成。你不能被人踩在脚下,不被践踏成泥,就要成为人上人,你要利用这次机会,抓住镇南王对你的一丝愧疚,日后再运筹帷幄,反败为胜,成为这个王府的主人……”
“别再说了,我不要他对我愧疚,我这就去告诉他真相,让他还你一个公道。”云萱打断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声音哽咽中透着坚定。
“被害死的可是他的儿子,难道他就不想查清楚吗?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说话间,她已经吃力站起身,抛下一句承诺,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监牢的门被重新关上,隔着铁栏,季嬷嬷看着那个纤弱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铁栏外。该说的话她终于已经说完,她苍老的脸上浮出一丝平静的微笑。
云梦轩的花园里,几个负责打理花坛的丫鬟正凑在阴凉的树荫下面,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着,这时,管事的嬷嬷走了过来,看她们不再干活,便训斥了几句,有一个丫鬟不满的顶撞道;“这土松不松还有什么用呢,花开得再好也没人看了。”
话音落下,另一个丫又讽刺道;“就是嘛,就连我们伺候的这位主子都是朝不保夕,我听说大王现在可是在王妃那里,如果她明天就被大王赐死,那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瞎说什么,”管事厉声斥道;“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主子们的事也是我们能妄加议论的?她只要在这里一日,便还是主子,我们也怠慢不得。”
“她算什么主子?不过是大王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奴隶,要不是仗着有大王宠爱,她的地位还不如我们呢!那个姓季的害得我们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哎,幸亏我平日和王妃身边的人没有过过节,过会我就去那边打点,管这个女人是死是活呢,只要王妃不要因为她迁怒于我们,就谢天谢地了……”最先顶撞的丫鬟又不服气的反驳道,口气透着怨恨。昨晚刚从生死关头走出来,即使现在已经安全了,但想起昨晚的命悬一线难免心有余悸。
……
一阵阵风吹过,将她们的声音带到很远。
她的瞳孔在明晃晃的阳光下痛苦的收缩,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天上的一轮炎日,在流淌的泪水中绵亘成一片片滚热的火海。她将她们尖刻的嘲笑声远远抛在身后。至少她已经知道,她要到哪里去找他,那个掌握着季嬷嬷的生死,和她的命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