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恨,昨夜梦魂中(2)(1 / 1)
她将目光投向已经奄奄一息的欣怡,心中的悲凉达到极致。她……其实并不怨这个出卖自己的姐姐。真正想要自己性命的人是皇后,大秦已经不存在了,她们在这里的身份是战俘,谁也保护不了谁。而那个李公公,真的是被灭口,还是因为不愿意违心招认自己没做过的事情,被酷刑折磨致死?她不知道,但看着被屈打成招的心怡,仿佛从那个血肉模糊的身体上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来人。”张皇后对门口的侍卫命令道;“萧欣怡下毒弑君,罪无可恕,将这贱婢拖下去杖毙。”
萧欣怡骤然瞪大的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在侍卫上前捉住她的时候,她用力的挣扎着。云萱垂下眼帘……那响在耳边歇斯底里的哭喊,她有生以来听到的最惨烈的哀号,那如同野兽垂死前最痛苦的挣扎,带着对死亡的恐惧绝望与不甘。
没过多久,大殿里又是一片如死亡般窒息的宁静。清涵已经被吓得哭不出声来,云萱更是欲哭无泪。
招与不招,都是一死,而那个女人,有怎么会轻易放过她们?能够痛快的死对于她们已经成了奢侈,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再希望什么。
“萧清涵!”皇后再次开口。清涵的身子又是一抖,本能的靠近云萱。云萱握了握清涵的手,鼓励的看着她。
于是,清涵终于鼓起勇气,抬起迎上那双煞气鄙人的眼睛。
“虽然萧欣怡是你姐姐,但本宫相信你只是个孩子,只是被叛党笼络,并没参与他们的谋划。只要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本宫不但恕你无罪,还会重重的赏赐你。”
清涵紧咬着嘴唇,片刻的沉默,她苍白的双唇微微蠕动,终于开口;“我不知道该对娘娘说什么,云萱姐姐带我一直很好,如果没有她,我不可能活到现在。镇南王有何居心我不知道,但在路上我一直和云萱姐姐在一起,她根本就没接触过欣怡姐姐,更别说指使她蛊惑君心。云萱姐姐到王府半个月以来也没走出过云梦轩半步,更没和宫中的任何人往来过。又何谈指使欣怡姐姐下毒弑君一说?”
“看来你是要帮她隐瞒到底了?”皇后冷笑。
清涵咬了咬牙,又说;“娘娘让我如实招来,我只是说出实情。”手心已经沁出一层汗水。她是宁死都不能出卖云萱姐姐的,可是她真的好怕,好怕……
“你们两个,一个不肯招认,一个又意图包庇。不过,本宫会有办法让你们开口。来人,把她们拖下去!”
“你们谁敢过来!”云萱冷声呵斥上前欲抓住她们的两个侍卫,她拉起清涵的手,两个女子一起站了起来。
该来的,迟早会来。她无力抗拒命运的绝望,但至少可以在面对无力抵挡的命运时,能保留最后的尊严。她的心在恐惧和悲哀中已经变得麻木,可她知道,在这个只有阴谋,毫无人性的地方,无论即将降临在身上的会是多么残忍的折磨,惧怕都是最无用的东西。
……
灯芯浸泡在灯油里,变得越发微弱,在黑暗阴冷如的天牢里,如同墓地的鬼火。
怀中的身子动了动,继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水……水……”
“清涵……清涵……”云萱轻轻摇晃着清涵的身子。清涵的双眼始终紧闭着,尚在昏迷中的她只是本能的想要喝水。
云萱只得小心翼翼的放开她,身子动了动,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原来是她坐得太久,一连几个时辰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身上被鞭挞过的伤口和衣服连在一起,又结成了痂,只要稍动一下,就会扯动伤口。
她的情况还不算最糟糕的,过去毕竟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身上的鞭伤只会让她感到痛,却不至于致命。而清涵的年纪还小,身子又弱,受刑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地牢整日见不到光,她不知道清涵已经昏迷了多久,她自己的状况也不必清涵好多少。虽然现在还没有性命之忧,但如果还是没有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她动作轻柔地放下清涵,起身一步步艰难的走到对面的桌子前,拿起盛水的旧壶,一滴水从残破的壶口中滴落,如一滴冰冷的泪,落入唯一的破碗中。接下来,漆黑的壶口中空空如也,空空如也。
已经很久没有人来送饭送水了,省下的水也没有了,那些人是想让她们在这个地方慢慢腐烂,在痛苦和绝望中一点点地死去吗?
她在生死的夹缝中挣扎得太久,死,对于她从来都是触手可及的。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清涵在痛苦中挣扎,在折磨中慢慢死去。
这对她来说比死还要残忍。
她用尽全身力气不断拍打着牢门,歇斯底里的大喊着,期待着牢房尽头的狱卒能够听到,期待着这里的一个人对她们这些无辜的人尚存一丝恻隐之心,她不奢望有人会来救她们,只求会有人肯给清涵一口水喝,哪怕一口也好,清涵的痛苦就会减轻一点。
手心火辣辣的痛,她的声音回响在冰冷的黑暗中,可是,没有人理会她。她的声音在孤独的沉寂中渐渐沙哑,渐渐感受到有一把尖刀正在割着她的喉咙。她张大嘴,眼泪一簇簇落入口中,腥咸而苦涩,她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姐姐……”身后响起清涵微弱的声音。她转过身,清涵已经支撑着坐了起来。
她终于醒过来了,可是,她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她跌撞着跑回去,将清涵抱在怀里。止住多时泪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牢牢地攥住,痛得喘不过气来。
“姐姐,你不要难过,我已经不痛了……真的不痛了。”清涵伸出一直滚烫的手,轻轻为她拭着脸上的泪珠。
油灯已经接近枯竭,昏暗覆上她的脸,云萱看不清此刻那张清秀的脸上挣扎的痛苦,却能从她微弱的声音中听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松。她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