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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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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远远接了一盆水,胡乱洗了把脸,暗暗发誓以后绝不在陆轻容面前乱讲话,此人太过聪明、狡猾,要防之又防。打定主意,踩着木屐“噗嗒噗嗒”地走回院子里。却见陆轻容站在阳光下,嘴角轻扬、笑如春山般地看着她。那笑容那么自信、那么灿烂,赵远远却感觉脊背发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原地站定不敢动,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陆轻容才又说道:“鞋子是你自己选的?”

赵远远“啊?”了一声,也低下头,看见新买的红色木屐这才想起来买鞋子的事,答应了一句,又忙着向他道谢。陆轻容看着她,淡淡地说:“穿着舒服便好。”说着便往公厅当中走。

赵远远忙叫住他,奔到早上晾着的手帕那里,收了下来,已然干了,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很舒心。远远匆匆忙忙将之叠好,归还给陆轻容。陆轻容随手接了过来,没说什么,装进了口袋之中。又站定看了看远远,远远被他看得直发怵,终于他开口说道:“你把头发梳一梳,随我出去一趟。”

赵远远顿时觉得很绝望:又要出去啊。无奈只得回房拿起那半截绿檀木梳子,仔细扎了个马尾,理顺刘海出门去了。

不知要去何地,远远老老实实跟在陆轻容身后,走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又去巡街吗?”

陆轻容摇摇头,没出声。

远远松了口气,又问道:“小夏姑娘呢?”

陆轻容抬手指着一个地方,说道:“在那边帮人修屋顶。”

远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隐隐约约能见到白墙青瓦,似是她早上路过的李家大宅,望了望却没看见小夏蹲在房顶上。陆轻容头也没回就说道:“离得有些远,你是看不见的。”又说:“你若是想见她,等下便去找她好了。”

赵远远说不出话来,盯着他后背死死地看:没见他脑袋后面长眼睛啊。

在一家药店门前止步。尚未进大门就闻见一股浓重的药味,吸进鼻子里便觉得苦的荒。赵远远不禁皱了皱眉头。陆轻容抬脚走了进去,药店里的掌柜一瞧见他,隔着柜台就热情地招呼道:“算着日子陆捕头就该到了。”

陆轻容也朝他笑道:“不知可成了?”

掌柜自信地说道:“这是自然。不是我吹牛,方圆百里之内,除了我这济世堂任谁也配不出这一副‘玲珑膏’来。啧啧,紫雪莲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寻着的。海大夫这方子开的……真是……老夫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方子……”

药店掌柜一个劲的感叹,陆轻容只好礼貌地打断他:“劳烦掌柜了。”

掌柜这才回过神来,陪着笑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大大的牛皮纸包。陆轻容揭开看了看,满意地掏出一锭银子。赵远远也瞟到了一眼,黑乎乎一大块东西,不知是不是那个“玲珑膏”。

陆轻容转过头看着赵远远,对掌柜说道:“劳烦掌柜给这位姑娘把把脉。”

此话一出,赵远远“啊”地叫了一声,惊诧不已地看着陆轻容,看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想问为什么又不敢问。掌柜显得很高兴,忙从柜台里出来,一边引着远远来到堂中央看诊的位子上,一边殷切地问道:“姑娘哪里不舒服?”

赵远远稀里糊涂地就坐在了椅子上,左右手都放在软垫之上,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最近……睡得不太好……老做梦……”她想了想决定欣然接受这次的把脉,谁知道穿越时空有没有副作用呢,还是检查一下来得保险。

掌柜点了点头,两只手同时搭上她的脉,闭目思索。远远心跳加速,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终于,掌柜睁开了眼睛,松开手,又看了看远远的舌头,这才笑着说道:“没什么大碍,”又看向陆轻容:“虽然舌淡脉细,大概因为最近劳累过度,又受了惊吓,胆气虚、心火旺,这才多梦易醒了。开一副安神养志的方子吧。”

赵远远听说自己没什么事儿,刚松了一口气,又听见要吃药忙摆手大叫:“不要不要!我不要吃药!”吓得掌柜手一抖,斗大的一滴墨滴在纸笺之上,只好为难地看向陆捕头。陆捕头微蹙着眉头看着赵远远,却见她抿着嘴、皱着眉一副又害怕又痛苦的模样,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掌柜叹了一口气,放下笔,说道:“好吧。左右没什么大碍,好生休息调养也成。”

赵远远长舒一口气,她连药片都害怕吞,别说是又苦又大碗的中药了。

两人刚想离开药店,却见小夏匆匆忙忙冲了进来,她一见陆轻容也赵远远也愣了。又急忙对伙计说道:“伙计,我要抓药。”说罢转向陆轻容道:“陆大人,我娘病了。今晚的巡街我想告假。”

陆轻容点点头,还没说话,赵远远就急着问道:“小夏姑娘,你娘怎么了?”眼中满是关切。

“她一向操劳过度,落下了头晕的毛病。今日又发作了。”小夏很沮丧。

“莫着急,好生照顾你娘。”陆轻容体贴地拍了拍小夏的肩膀,“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小夏眼圈半红,感激地点了点头。

陆轻容与赵远远陪着小夏一同回家。小夏还想邀他二人进屋,陆轻容却摇摇头,说不便打扰小夏娘休息,带着远远离开了。小夏在门口站了一时,进屋煎药去了。

陆轻容带远远去一个包子铺喝汤吃包子当作晚饭。那家包子铺的包子皮薄馅足味道好,特别是菜包,里面的荠菜清香无比,一口咬下去汁水充足,吃的赵远远眉开眼笑。她正捧着个碗大口大口喝汤的时候,冷不防听陆轻容问道:“你想回广州吗?”

远远一边吞咽口中的汤一边拼命点头,又舔了舔嘴唇下意识地说道:“当然想。”

“哦?你不是说你爹逼婚,所以你才逃了出来。你不怕回去了就被关起来?”陆捕头面无表情地追问道。

赵远远真恨自己一见着吃的就放松了警惕,一不留神又被套了进去。她满心担忧陆大捕头要把她送离此地,忙嬉皮笑脸地说道:“出门在外当然会想家咯。唉,我不是说我不回家,我是说我这几天不能回家,过几日就可以了。嘿嘿……嘿嘿……捕头大人,您别忙着赶我走啊。”

“这又是为何?”陆轻容一挑秀眉,满怀兴趣地看着她。

赵远远眼珠乱转,胡编道:“因为……因为过几天我爹冷静下来,他就会明白我和那个老头子是不合适的,我们是不会有幸福的。他想明白了自然就不会逼我了,那么我也就可以回家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暗想:我也算不上说谎啊。远远的爸爸确实安排她去和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子相亲来着,谁知到地方一看,那人不但长得像五十岁的老人家,还秃头肥胖,满脸油光,吓得远远落荒而逃。

陆轻容不置可否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怀疑。远远心中发虚,知道想骗他不是容易的事情,不过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我是穿越而来的,不用害怕、不用害怕,再坚持几天就成了。遂挺直了腰板扬高了脖子,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来。

太阳已西偏,余晖是好看的淡橘黄色,显得这个世界格外的柔和。陆轻容从怀中掏出那方手帕,递给远远,无可奈何地说道:“脸上有汤汁和菜叶,擦掉。”远远愣了一下,脸刷一下红了,接过手帕的一瞬间她分明听见陆轻容轻叹了一声。

陆轻容偏过头,看着逐渐下落的太阳,站起身在桌上放了几枚铜钱,说道:“走吧,该去巡街了。”

远远愁眉苦脸地收好手帕,心中叹息:又来了。

虽是换了木屐,陆轻容走路也慢,一圈巡下来仍然累得远远疲惫不堪。她好想对着陆捕头大叫:你干脆把我锁在捕役府得了。带着铁链也好过这么在街上不停地走来走去。陆轻容又不说话,气氛沉闷,十分无趣。快到昨日吃面的地方,远远来了些精神,左看右看周围都是一片昏暗,没有丝毫的灯光。她心中奇怪,莫非那老人今日没出来摆摊?还是我记错了地方?

又走了几步,拐回主街之上。今日他二人都没拿灯笼,所幸月光清亮,远远竟也不觉得害怕。快回到捕役府了,小腿上的疲惫没由来的减缓了许多,脚步也没那么沉重了。她慢慢吞吞地跟在陆轻容的身后,月光澄澄,清风阵阵。赵远远盯着他身上的黑色捕役服,想起昨日也是在这个地方,自己忍不住问他是不是他脱了衣服给自己披上的,居然因为一只鸟儿被他躲了过去,想起来就觉得气愤,感慨此人太过于狡猾奸诈。

陆轻容突然停住了脚步,赵远远还在想着心事,一个没留神差一点撞在他背上。远远吓了一大跳,急忙站定,刚想张口斥责,还未出声陆轻容就语气柔和地说道:“赵姑娘,你放心。我既然看光了你,有损你的清白名声,定会对你负责的。”

他说话的时候背对着远远,身躯纹丝不动,口气虽然温柔却听不出情绪。远远先是脑海中一片空白,接着就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像被人点了穴一般,没等她给出反应,陆轻容又慢悠悠地说道:“待你爹爹消了气,我陪你一同回广州,向他老人家提亲。”

这次赵远远终于有反应了,她一下跳起来连连摆手、拼命摇头,舌头仿佛都打了结:“不……不用了。我们家那边……恩,这种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不不不,也不是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没你这么夸张……最多也就是我打你一巴掌、踹你两脚,骂你几句‘流氓’,然后就老死不相往来了。提亲什么的,陆大人,你真的太客气了……”

她尚未说完,陆轻容转过身来,带着一脸的不满意直直地看着她,声音清越地说道:“可是,我不想与你老死不相往来啊。”

赵远远吓得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强颜欢笑道:“陆大人,别开玩笑了。呵呵……呵呵……”

陆轻容上前一步,贴近她说道:“远远,我是真心的。”

赵远远惊恐地看着他如朗星一般的眉眼,被他周身散发的强大气息给死死压迫着,一动不能动。只觉得头发懵、眼发昏、呼吸困难,恨不得拔腿就跑,却又怎么也抬不起脚来。最后只得长叹一声,可怜巴巴又无计可施地求道:“陆大人,你饶了我吧。”心中却在大骂那个天杀的小鬼还不来带她回家。

陆轻容也叹息了一声,后退了一步,有些失落地说道:“是陆某太过着急,失了分寸,唐突佳人了。”说罢转身继续向捕役府走去。

赵远远在原地站了许久,脑海中像有千只乌鸦飞过,花了她的眼睛。她觉得自己定是又做了场噩梦,明日还是去找那个大夫拿那个什么安神养志的汤药吧,如此下去非要精神错乱不可。不知在月光下站了多久,她终于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往前跑去,还以为陆轻容早不见了,谁知只跑了两步,就见他长身玉立,垂手站在前方等她。远远心中一暖,脸上一红,心道:也许这不算是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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