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四十六(1 / 1)
凤兮暂时回了客栈住下,草草用了点饭点,就回了房间,但她丝毫没有睡意,背靠着墙在黑夜中站着,旁边的木窗洞开,有冷风风丝丝灌入,拂起了她的几缕发丝。
外面檐下,几盏纸糊的灯笼在夜风的撩拨下不停摇曳,使得灯光忽明忽暗,昏昏惨惨,直照的旁边的柳枝如鬼魅般。
突然,凤兮睁开眼,静默了一刻,便走到窗边向外看去,红色衣袂在树影间上下翻飞,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了无踪迹。她看着那个消失的放下,斟酌了一会,便打算随着去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些什么药?
然而,当她单手撑在窗棂上,准备从窗口跃出的时候,偏又听到木楼旁边的柳树上,有枝叶摩挲的细微声响,她收回了手,眸中喜光流转,可是却又面不动色,只是抬头仰望黑幕中一轮寂寂皎月。
玄熙颀长的身影影在了枝繁叶茂的柳树间,他来的时候,便看到窗便那抹清冷的身影,她蹙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东西。他便静静的站在那,轻抚着手中的帝青,看着她,陪着她。
手中的帝青仿佛意识到了对面那抹熟悉的气息,有点蠢蠢欲动,想再续笛音合奏那番盛事。可惜,却不得,他便只能轻轻安抚着他的躁动。
白日,青衣一离去,他就后悔说了那些重话。从一个人的琴音中就可以知道,她总是忧伤淡然,小心翼翼的在求得生存。虽然神秘,武功深不见底,但是,仍然掩盖不住她那种不言而喻,自然流露的丝丝矜贵,她,不屑于跟白倩儿去抢夺什么的。
可是,看到她跟林让一块出现的时候,却又控制不住狂暴的心,立刻就莫名嫉妒的发狂。
玄熙静静的凝望着青衣,懊恼悔恨,他在想,只要青衣能唤他一声,那白日的事,还有白倩儿的事都烟消云散,然而,青衣就是没有动,两人之间是空荡荡的距离,其间只有初春仍显寒凉的风敷衍的扫过,牵动几丝孤寂的柳枝。
时间一久,由原本的期盼变成了失望,还莫名生出了几分的嫉恨,她明明知道自己就站在这,可她居然只是站在那,仰望明月,不发一语,全然把自己忽视掉了。
玄熙突然发现,自己很傻!于是,白天的怒气刚放下,夜晚的愤恨又升腾而起,刚刚还多情的柳枝霎时间成了嘲讽他的力证。
凤兮虽然望着夜空那抹明亮,但耳朵却全身心地在聆听,她也在期盼,她在期盼玄熙能过来对她说抱歉,所以,她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但是她等了又等,原本自由垂落在侧的手拽住了裙摆,然后又越握越紧,有了丝丝冷汗沁出。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为什么来了,都不肯出来对我说,对不起。
凤兮的心中在剧烈的挣扎,她想让玄熙先过来,这样,最起码说明自己在他心中有着绝对的地位,不是谁都可以取代的,可是,他不过来,自己又等不及,自己先开口吧,那又容易让自己显得没有分量,被人轻视了去。
在她左右为难间,最后终于下了决心自己先开口时,转过头,那边的柳树上早已没了那个身影,只余柳枝轻晃。
凤兮黯然,并且深深后悔了起来,为什么自己不先开口,这样,最起码能挽留住他。张爱玲曾说过一句话,女人爱男人,会变的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满心喜欢,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或许,凤兮就该这样,便能挽留住玄熙,但是,在凤兮的骨子里永远潜藏着作为一位帝国公主的高贵,在很多时候,她抛弃不了她的高贵。
她永远都做不了那样的女人。
所以,每一次,当她维护了她的尊严之后,便只能后悔。
提气,飞落在了刚刚玄熙停驻的地方,她轻轻的抚摸着柳树的枝干,用力嗅着空气里还尚流淌的属于玄熙的味道,而后,坐了下来,盯着不知名的某处茫然了起来。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寒,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终于又有了一丝活气,像阵风一样急速的向这边飞来,刚刚还在远处只可以看到一点红,一个呼吸的瞬间,便已经活生生的站在了树下,抬头仰望失神坐在上头的凤兮。
他只是冷笑了一声,便转身,这时,凤兮好像突然苏醒了过来,立刻飞身挡在了君让的身前,道,“你这次下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考察玄熙他是否能成为我的妹夫,啧啧,可惜,我看他跟我们老林家没甚缘分,估摸着十成九会成了白家的女婿,”君让陡然向后退去,头一侧,柳叶化为了柳叶刀,迅猛的向他飞去,虽然他侧过了头,但仍有几缕黑发轻轻飘落,他抚着自己头发,丝毫不理会凤兮,继续火上浇油道,“我敢笃定,玄熙最后娶得一定是白敬德的嫡长孙女,云萝郡主,白倩儿!”
落在凤兮眼前的几片柳叶又成为了她手中的致命利器,片片袭向君让,君让躲了四五片,干脆就提起在空中翻了一圈,落在了凤兮身后,轻笑着道,“这可不像平常的你,看来真只有玄熙才能让你乱了心智,做出这般幼稚的事来。”
“哼,”凤兮冷哼一声,也不否定,也不承认,她转过身,盯着君让那晃眼的美丽面庞,凤眸中终于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然,她沉声道,“那你下山的第二个理由又是什么?”
“呵呵,”君让拊掌轻笑道,“终于到了正题了,”他敛了笑颜,“不久前追杀你的人就没让你觉得奇怪吗?”
此话一出,凤兮立刻想到了那青衫女子,“幻术?”君让颔首,凤兮立刻陷入了沉默。在如今的武林,奇人异士渐少,很多东西早已失传,只成了口中的想当年,幻术也是其中之一。
“她们是冷霄宫的人。”
“冷霄宫?”凤兮在封闭的环境中长大,学的都是书上所记载的,对于目前的武林到底如何,并不十分清楚,而冷霄宫又是最近十年才兴起来的,她自然更加不知。但是,君让却不同,他虽跟凤兮一同在妖冥林宗长大,但他早在五年前便掌了妖冥林宗在外世的势力。
“一个杀手组织,分为五阁十厢,这次暗杀你的该是青衣阁的人,主幻杀,白倩儿在买凶杀人时肯定没有交代你的来历,否则,不管佣金多高,她也决然不会接下这笔买卖。”
“为何?”
“冷霄宫宫主名唤冷昔然,知道她的丈夫是谁吗?”君让笑着,在黑夜中灿烂魅惑,但凤兮清楚的看到他嘴角的讥诮,她沉默。
“祖林殿中那微弱的烛光终于熄灭了,”凤兮完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祖林殿乃是安方林氏族人牌位的殿堂,除却牌位,活着的人没人都有一支代表他(她)生命的蜡烛,烛灭人亡,在接受到了这个信息之后,通常情况下,林宗便会派人将他的遗体带回去,绝不允许遗留在外边。
凤兮与君让时常偷偷溜进祖林殿,两人谁也没说为什么特别喜欢祖林殿,但其实理由又是出奇相似的,因为看着祖林殿的牌位,还有熠熠生辉的烛光,总能让他们觉得自己不孤单,起码,有这么多亲人。
而祖林殿中一支散发着薄弱微光的蜡烛总能吸引他们的目光,每次凤兮看着它总会觉得心惊肉跳,这火光一灭,那代表的便是一个人的生命走向了尽头。而今,君让指的也定是这位。
“冷昔然的丈夫是林承,”
“呵呵,说起来,我们还得唤冷昔然一声舅母啊。”林承是跟凤兮的母亲林凌一辈的,是林凌跟林铮儿的堂兄。其实,不谈这复杂的亲戚关系,总的一句话,这林宗的人里面远远近近,反正是一根藤上出来的。
“那你这次来时准备带他的遗体回去?”
“是,”
“我不喜欢这冷霄宫。”即便这是林承的。
“你的意思?”凤兮瞟了他一眼,君让便哈哈笑道,“那就灭了它呗,不然你可能永无宁日了,你手一动,青衣阁副阁主的命就交代在那了,你说他们会就此罢休吗?”
凤兮突然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审视着对面那人,过了许久,她嘲讽道,“没想到你这么清楚,不知道的真以为你身临其境。”话锋一转,“看来林宗看似逍遥世外,但实际并没有对世内放松一丝警惕。”
“不卷入凡世之争,并不代表就脱离凡世,”
“那你准备何时什么时候去冷霄宫带林承回桑藉。”
“不急不急,妹妹总是首位的,”他笑着道。
“你再不去,林承便要入土为安了。”
“不会!”说的是斩钉截铁,非常的肯定。
“为什么?”
“冷昔然舍不得他入土为安。”
这倒让凤兮愕然,她沉默了一会,又问道,“冷霄宫在哪?”
“哪都是冷霄宫。”看到凤兮的额头快皱出个‘川’字,君让却一点也不急,慢条斯理的解释道,“的确如此,有他们人的地方便是冷霄宫,这边是属于青衣阁的辖管范围,所以这次才会是青衣阁的人出手。至于冷昔然,据说是在汴阳城。”
“你的据说是肯定吧,”君让笑着并不说话,这便是默认了下来。汴阳城是青冥天的势力范围。
“明天我们启程去汴阳城。”凤兮豪不犹豫地道。
“那你的玄熙呢?你一走不就给白倩儿机会了。”
“我不喜欢有人在我后面拖我的后退,”话落,凤兮随手抓着一片柳叶,像黑暗中的某个方向飞去,居然带出了破空之声,而后,便有人从黑暗中跌落,仍是青衫罩体,白瓷面具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