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放心吧,他会没事的。”又温言道:“姑娘,你也歇歇吧,前面不远处就是山梁,明早咱们再赶路,一块去剑川。”
陶似玉这两日遭遇剧变,心中千头万绪,哪里能安静下来?她摇了摇头,抱着膝盖望了一会儿月亮,各种思绪纷至沓来,心乱如麻,禁不住问了一句:“老人家,你应该也是江湖中人,你说这骗子、坏人怎么那么多?那公子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那老者眯起眼睛,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么?那如何会嫁给他?”
陶似玉一愕,记起罗子川也曾问过他类似的问题,愣了愣神,一时竟说不出来。
第十六章 至宝
时值明月在天,略有轻雾,空气中暗香弥漫。举目望去,不远处有一小片水洼,水洼对面有一丛罂粟花,在月下罩着一层轻雾,如同无数披着薄纱的仙子静静伫立。波光粼粼的水洼中央,是一弯月牙的倒影。
“真正的人或者事物,往往不像想象的那样子完美。就如这水中望月,雾里看花一样。”老者捡起一颗石头,丢向水中,咚的一声,水洼激荡之下,月影登时散乱不堪,“你看,这水中望到的月,轻轻一触,马上散落成无数碎片;雾中的花,那么美丽,其实却是天下最毒的罂粟。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不过,男人入错了行,还可以重新来过,姑娘啊,你若是嫁错了郎,那可是一辈子追悔莫及的终身大错哟。”
陶似玉心中震动,想到公子柳相貌温文尔雅,却心如蛇蝎,满腹鬼蜮,行事又狠辣残酷,自己曾对他那么倾心,真是鬼迷了心窍。
那老者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温言道:“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往往受惑于耳渲目染的一些表象,但是看到的、听到的,往往未必都是真的。人生中的至宝是什么?要用心的最深处去感受。不过,这种感受不经过苦痛的煎熬,很难铭心刻骨,便如狂沙吹尽,才现真金。而这得到的真金到底是不是你需要的至宝,有时候还需漫长的时光来验证。”
他俯身看了看罗子川的脸,轻轻将他脖子旁的袍角掖了掖,道:“别说年轻人,便是老人又怎样?我也曾铸成大错,至今还追悔莫及。我曾经视画成痴,最爱一幅《春朔鸣禽图》,是八大山人的真迹。那时我将它看作我生命中的至宝,可是后来,这幅画却被一个人烧毁了。”
陶似玉道:“啊?怎么会?那个人可真坏。”
那老者苦笑着摇摇头:“那个人不坏,坏的是我。”
“为什么?”
“我当时盛怒之下,气昏了头,打了他一记耳光。他负气离开,再也没回来过。几年后,我终于明白了,其实我生命中的至宝不是那幅画,而是那个烧画的人。”
“那个人是……”
“是我的儿子。”
陶似玉听得目瞪口呆。那老者续道:“他娘死得早,而我又终日忙碌,对他照顾不周。这一走,我追悔莫及,却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认错。我多次做梦梦见他回到了我的身边。可是醒来,总是一场空。孩子,等你像我这么老的时候,你就会懂得,金银珠宝没了还可以挣回来,可是有些东西如果丢了,你就是穷其一生,悔断肝肠,也找不回来的。”
陶似玉很是震惊,揣摩着老者的这些话语,暗自思索自己生命中的至宝到底是什么?她终于隐隐觉得,生命中真正的意义,应该远不止自己梦想的少年侠侣、并马江湖那么简单。她愣了一下,问道:“那你就再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么?”
“我知道。其实我这么多年,一直暗中默默追随他的行迹,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告诉他什么?”
“告诉他,你错了啊。”
那老者一愕,苦笑道:“哪有你说得这么轻松?我毕竟是当爹的,怎么好拉下老脸向自己的儿子认错?”
陶似玉道:“你适才说他是你人生中的至宝,难道这个至宝还不如你的脸面重要?”
老者呆了,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他万没想到,困扰他多年的一个心结竞被这位姑娘如此轻描淡写地说破了。她的语调甚轻,但听到他耳中却如雷声轰鸣,深深震破了他心中那一层虚荣的薄纱。他细细品味着她说的这句话,不觉痴痴地入了神。
这时候,南面响起得嘚的马蹄声。陶似玉一惊,却见那老者神色镇定,回头扫了一眼,转过头来对陶似玉轻摆了一下手,以示无碍。不多时,三骑骏马奔驰而来,到了近前,只见马上的骑客都是衙役打扮,为首的一人瘦小精悍,颌下一部乱须,正是铁仲寿。
铁仲寿翻身下马,看到躺着的罗子川,喜道:“找到啦,好,谢天谢地。我就说嘛,这孩子福泽深厚,菩萨护佑,决不会有事的。”。
那老者微笑道:“什么菩萨护佑?这位姑娘才是活菩萨。若没有她,恐怕早就……”
铁仲寿躬身对陶似玉行了一礼,谢道:“姑娘,你真是活菩萨下凡,先前救了我老铁的命,而今又救了我罗兄弟的命。看来你是我哥俩的命中贵人,我老铁多谢你,也替罗兄弟谢谢你啦。”
陶似玉心中稍稍安定,看了一眼熟睡的罗子川,低声道:“我不是他的贵人,他是我的贵人才对。”
铁仲寿搔搔脑袋,有点儿摸不到头脑,打个哈哈道:“不管你是他的贵人,还是他是你的贵人,总之你二位都是贵人,要不怎么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转头对那老者道,“总捕头,好叫您老得知,弟兄们已经捣毁了那帮贼人的巢穴俘获贼人三十六名,有七名贼人拒捕,被当场格杀,收获金银珠宝无数。这还不算,咱们还搜到一个名册,你猜怎地,原来这个黑龙盟势力很大,竟有十余名名门正派的掌门、帮主也都加入其中。这一下按图索骥,顺藤摸瓜,可要立个天大的功劳。”
那老者挥挥手,道:“公子柳捉到了没有?”铁仲寿一呆,面露尴尬之色,道:“公子柳么……这个家伙却如同地遁了一般,哪里都找不到他。不过你放心,咱们报请刑部,尽早发下海捕文书,量他也跑不到哪里去。”
那老者道:“擒贼擒王,贼王都没有抓住,谅什么天大的功劳?我告诉你吧,公子柳已经往北逃遁了。我本来要拦住他,段想到他武功高得出奇,我敌不过他,大腿还中了他一刀。”
铁仲寿大惊:“伤重不重?”
老者道:“不重,包扎过了。若不是他急着逃走,我恐怕就不只伤一条腿了”。
铁仲寿道:“这个狗贼,等我们捉到他,一定给你报仇。对了,罗兄弟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若不是他一路留下记号,我们哪能这么快就找到了贼人的巢穴?”
陶似玉在一旁闻言一愣,想到和罗子川一路北来,从未见他做过什么记号,想,必是夜晚趁自己熟睡时所为,很是钦佩,不禁又看了一眼罗子川,心中的那个疑问又重新泛起,问铁仲寿道:“铁大叔,他是官衙的捕快么?”
铁仲寿一愕,看了一眼那位老者,干咳两声,支吾道:“这个么……嘿,他虽然不是捕快,却比那多年历练的捕快还要厉害。”
陶似玉皱眉道:“公子柳曾说他是公门的名捕,叫什么……罗……罗紫衣……来着。”铁仲寿又是一愕,看了看那老者,脸上露出了啼笑皆非的神色,像听到了天下最滑稽的笑话一般。扑哧笑出声来,道:“怎么会?罗紫衣是他的——”
“老铁!”那老者沉声制止了铁仲寿,道,“你等赶快回去,叫众位弟兄们到这里会合,今夜就地休整,明日起早赶到剑川去。”
铁仲寿笑嘻嘻地答应,翻身上马,嘴里喃喃念叨道:“有意思,爹不像爹,儿不像儿。”摇摇头,率两名手下联骑向来路驰去。
陶似玉看着那老人,心中有许多的疑问,道:“老人家,适才铁大叔称呼您总捕头,您是……”
那老者慈厚一笑,道:“姑娘,你不要称我老人家,如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罗老伯吧。你适才提及的罗紫衣。就是我。我一直在公门做事,稍有些名头,算不得什么。”
陶似玉很是诧异,道:“原来你才是罗紫衣。看来是公子柳错认了他。”
罗紫衣拈须笑道:“公子柳错认了,才正给了我们可乘之机。他把注意力放在你二人身上,才忽视了我们这些捕快。”
陶似玉点点头:“罗老伯,那你上次在石宝山乔装成乞丐,是在秘密察访公子柳么?”
“正是。”罗紫衣坐到罗子川旁边,拈须道,“公子柳的事,三年前我就开始疑心。其岳父任东海离奇死亡,都传说是点苍派段飞所为,但铁仲寿专程到点苍山调查此事,点苍派矢口否认,说段飞不过是点苍派的三代弟子,在江湖上无甚名头,且少年早夭。可是近年来公子柳身畔却出了个殷飞。因此我和老铁约在石宝山相见,想弄清此事。老铁性急,不等我赶到就试探段飞的剑法,险些丧命。多亏你相救,才幸免于难。”
“那个人其实是慕容秋水。”
“不错。就因为他是黑道第一剑客,我才怀疑公子柳和黑道有关系。”罗紫衣道,“公子柳本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却心怀叵测,先后与姑苏、山西的两个富户联姻,然后将他们杀害,顺理成章霸占了他们的家产和生意,然后用搜刮的金钱成立了黑道组织‘黑龙盟’,其志不在小,想要称霸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