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定玄师太喷出一口鲜血,手无力地从陶似玉的手腕上滑落,身体骤然松弛下来,竟是撒手人寰,溘然长逝。
“娘,你不能走啊,你还没告诉我呢,娘……娘……”陶似玉泪如泉涌,悲恸欲绝。陶九公也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罗子川心中恻隐,不知该如何相劝。正在这时,南边传来毕毕剥剥的响声,接着浓烟滚滚而来,原来那帮马贼找不到他们的踪迹,燃着了芦苇,要逼他们出来。罗子川跳起身来,从腰间拔出一根短棍,暗叫一声不好,听得马蹄声隐隐响起,越来越急,有两骑分从东西两边疾驰过来。
两个马贼本来手执火把往来驰纵放火,没料到误打误撞,竟然发现了陶九公等人的踪迹,大喜之下,纵马呼喝冲来。罗子川猱身扑上,身子纵起,手中短棍迎向东边那个马贼的钢刀。那马贼用力一劈,手中的刀竟像砍在铁石之上,登时手臂大震,钢刀脱手而飞。他大惊之下,突然怀中似被巨杵撞击,登时翻身落马,口中狂喷鲜血。罗子川跃上他的马背,回身待要狙击西面冲来的马贼,却见那马贼手执长剑,已冲到陶似玉旁边,正俯身向她后心刺去。而陶似玉抱着定玄师太,失魂落魄,恍然不觉。罗子川大惊,手中短棍闪电般飞出,向那马贼射去,但毕竟离得还有一丈有余,这时节兔起鹘落,电光石火之间,哪里来得及?
陶九公蓦地从地上翻身而起,张开双臂,将陶似玉舍身抱住。只听哧地一声,马贼的长剑已刺入他的后心。那马贼一击得手,心中大喜,不防罗子川的短棍飞至,砰的一声被打下马来,登时晕厥。
罗子川勒住马缰,冲到近前。他跳下马来,见那剑正中陶九公的后心要害,且入肉甚深,心中一惊,不敢拔下,搀住了陶九公的胳膊,将他的身躯扶正。陶似玉受了冲撞,已然昏厥过去。
陶九公脸如金纸,喘息数声,攥住罗子川的手,对罗子川道:“罗公子,你是个宅心仁厚的好孩子,今后替我照顾好似玉。陶九公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的恩德。拜托啦。”
罗子川只觉得手心中突然多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很是纳闷,待要松开手掌。陶九公摇摇头,反将他的五指合拢起来,用力握了一握,目光中很是恳切,低声道:“石宝山中,我有故宅,正合似玉居住,请你送她去吧。”罗子川见他命在顷刻,只好接住,无暇再看,揣入了怀中。
陶九公喘了口气,抱起定玄师太的尸身,道:“我向南引开他们,你带似玉向北。”罗子川摇头。陶九公急道:“我不成啦,罗公子,你便依了我吧。”罗子川咬了咬嘴唇,点点头,将马贼的另一匹马牵过来,一手勒住马缰,一手将陶九公搀上马鞍。陶九公看了一眼昏迷的陶似玉,凄然一笑,低声道:“孩子,是我对不起你,我……我不配当你的爹爹,你忘了我吧。”突然一咬牙关,抱紧了定玄师太的身子,双脚全力一踢马肚,那马一声长嘶,四蹄腾开,向南疾驰而去。
不一会儿,只听得呼哨之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接着马蹄声隐隐如雷,向南尾追而去。
罗子川停了一会儿,抱住昏迷不醒的陶似玉,上了另一匹马悄悄向北缓辔徐行。他从一片沼泽处绕开蔓延过来的火焰,看前面已没了芦苇遮挡,地上全都是黑黢黢的灰烬,当下才放马向北疾驰。放眼远眺,前面依旧还是
第十五章 沙 子
陶似玉醒来的时候,感觉到浑身没有半点儿力气。她张开眼睛,感觉自己的身子正被一双臂膀抱在怀里,眼前是一张脸的侧面,那张脸满面风尘,眼睛满是红丝,眉头深锁,嘴唇干裂,显得分外焦灼。
陶似玉动了一动,那人惊觉了,低头看时,正与陶似玉目光相对。只见那人嘴角倏地露出了一丝笑纹,就像满天乌云突然开霁。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啦。”罗子川说道,语调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陶似玉欠身起来,用细弱的声音道:“我想喝水。”罗子川微微一怔,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踌躇,转瞬又微笑道:“好。”从身畔取过水囊,拧开塞子,送到陶似玉唇边。陶似玉喝了两口,待要再喝,罗子川却将水囊拿到一旁,赔笑道:“细水长流吧。这三天三夜,你一直念叨喝水,看看,你水囊中的水只剩下一半了,咱们的路还远得很。”
“三天三夜?”陶似玉吃惊不小,没想到竟然过了三天三夜。她愣愣神,突然然想起什么,道,“我娘呢?我的爹爹呢?”
罗子川躲开她的眼神,道:“你爹爹带着你娘走了。”
陶似玉眼中又溢出了泪水,轻声道:“他们还是不要我么?”
罗子川赶忙摇头,道:“你娘重病,你爹爹带着她求医去了。等医好了她的病,自然就会回来找你。”
陶似玉颤声道:“你不要骗我啦。我知道,我娘她……她已经死啦。”
罗子川暗叹一声,不再说话。
陶似玉看了看周围,只见旁边都是片片黄沙和草丛,一匹马正卧在旁边的沙地上,喷着响鼻,而自己正倚着罗子川坐在一个沙丘之上。天空中一弯残月,宛如玉钓。陶似玉望着月牙儿,幽幽道:“或许我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我跟师父一起过了十八年,却不知道她就是我的亲娘。她一直不肯认我,敢情是恨我么?”
罗子川道:“她一直没认你,必然有她的苦衷,不过,这些年她一直养你照顾你,也尽了娘亲之责。你不要再胡乱猜疑啦。她若不想要你,早就把你送人啦。”
罗子川心想,陶似玉的娘为何出家为尼,为何不认自己的女儿,这其中的缘由虽然无人知晓,但必有说不出的苦衷。一个尚未婚配的孤身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这些年如何过活,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还有我的爹爹,他为什么不要娘,不要我?”
“他也爱你,把你当成心肝宝贝一般。只是原来不知道你是他的女儿罢了。”罗子川暗自叹息,陶九公若不爱自己的女儿,怎会舍命救她? 他轻轻将陶似玉的身子扶正,自己抽身起来,走到马鞍边拿出一块干粮,递给陶似玉。陶似玉不接,摇了摇头。罗子川温言道:“你的毒还未全解,不吃东西怎么行?”
陶似玉仿佛没有听到,脸上突然增添了一种异样的光彩,用热切的声音道:“你不会骗我吧。你适才说,我爹爹会回来找我的,是不是?”
罗子川点点头,躲开陶似玉的目光,转身走了几步,假装仰头看月,背对着陶似玉。
“那我就再也不可怜了!因为我终于有了爹爹啦,终于有爹爹啦……”
罗子川背对着陶似玉,抱着双肩,嘴里轻松地吹起口哨。月光下,他的眼角却有两行晶亮的东西,从两颊上无声淌落下来。
次日,二人乘坐一匹马,在死谷中颠簸而行。陶似玉吃了点干粮,毒性渐消,身体渐复,又故态复萌,常常说一些尖酸刻薄的话挤对罗子川。但罗子川总是赔着笑,却不还嘴。陶似玉见他太异平时,不禁诧异道:“你怎么不再和我争啦?”罗子川还是微笑不语。陶似玉皱眉道:“看你一脸坏笑,莫不是又在转什么坏心思?”
谷中气候湿热,两人都汗出如浆。陶似玉口干舌燥,不时抿一口水,却从未见罗子川喝过水。问时,罗子川斜斜眼,故作神秘地说:“告诉你吧,我是属骆驼的,一次饮足了,可以数日不饮。”
陶似玉道:“胡说八道。”罗子川道:“就是反正咱们一人一囊水,互不相干。”陶似玉疑惑道:“吹什么牛?你不会已经没水了吧?”罗子川翻翻白眼,道:“嘿,哪个吹牛了?你走了眼啦。”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的水囊,让陶似玉掂掂。陶似玉拎着囊口的绳结,感觉沉甸甸的,显是储满了清水,不禁心生羡慕,舔舔干裂的嘴唇,道:“好家伙,你还藏着这么多水,匀给我一些吧。”
罗子川夹手夺过,板起脸道:“哼,想抢劫么?说好的,我不喝你的,你也不要喝我的,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可不能变卦。”陶似玉撇撇嘴,嗔道:“不唱就不喝,好神气么?”
走了半天,前面还是黄沙和毒草、有毒的水洼,还不时可见片片美丽的罂粟花,却见不到任何山梁和树林。谷中雾气沼沼,方向难辨,二人在小岭被俘,包裹都遗失,罗子川失去了罗盘,又没有其他的指引,竟也渐渐失去了方向。走了将近一天,天快黑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沙丘。罗子川走到近前,一拍大腿,叫了一声苦。原来,二人奔波盘旋半日,竟又转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二人下了马,歪倒在沙丘上,都有些灰心丧气。正在这时,那马悲嘶一声,扑通一声翻倒,嘴角流出了浓浓的白沫,四蹄蜷缩在肚腹之间,不住地抽搐。这匹马奔波了三日,无水可饮,又无草料进食,早就筋疲力尽。罗子川叹息一声:“可惜了这一匹骏马。”
他望着那马出了会神,突然跳起身来,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向那匹马走去。陶似玉吃了一惊,叫道:“你要干什么?”却听见罗子川说了声:“兄弟,对不住啦。”竟挺匕首刺入了马颈。那马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低嘶一声,马颈上鲜血汩汩而出。
陶似玉惊叫一声,却见罗子川跪在地上,急急低下头去,竟然去喝马血。陶似玉骤然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用荡人心魄的尖厉嗓音大叫道:“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