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陶九公“啊”了一声,脸上现出痛楚之色,咬紧牙关,额头上沁出汗珠。
定玄师太面容失色,叫道:“不要……九公……”
公子柳将刀尖上的血在舌尖上蘸了蘸,看看陶九公,又看看定玄师太,笑道:“伤了她,你心疼,伤了你,她又心疼。有意思,有意思。嗯,我明白了,陶金王,这个尼姑_定是你的相好。”
陶九公忍住疼痛,嘶声叫道:“公子柳,你好歹也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应该明白冤有头,债有主。咱们之间的恩怨,跟这两个人无关,你若还念一点江湖道义,就应该放了她们。”
公子柳道:“你只要告诉我财宝的下落,我无有不遵。”
定玄师太叹道:“九公,命该如此,求他做什么?”
陶九公看看陶似玉,向定玄师太问道:“她是?”定玄师太点点头。陶九公脸上时红时白,凄然道:“阿玉,我错了……唉,咱们能死在一块,也不冤啦。”
陶似玉听得迷迷糊糊,不知陶九公的半句话是什么意思,见师父点头不语,更觉纳闷:关我什么事?师父和陶九公究竟打的是什么哑谜?
“死哪有那么容易?我公子柳的手段你们还未见识过。我会将你二人身上的肉一条条割下来,让你们求死不能,求活不得。我倒要看看,你的金银财宝是不是比你的命还贵重。”公子柳依旧微笑,语气却冷酷之极。
他又在陶九公腿上划了一刀,温言道:“你慢慢想,如果想通了,就赶快告诉我,免得皮肉受苦。你一向养尊处优,哪能受这么大的罪?”
陶九公咬着牙,一声不语,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公子柳抛下刀,点头道:“还真是个硬骨头。”缓缓起身,拍拍手。看着陶似玉,道,“你爹爹的相好来救他了,你的相好怎么还不来救你?”
陶似玉转开头,“呸”了一声。她又想起罗子川撇下自己逃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公子柳微笑道:“我是你的郎君,新婚才几天,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就招了个小白脸来,还守不守贞节妇道?”
陶似玉听他说得轻佻浪荡,又羞又气,面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公子柳哈哈一笑,思忖了一会儿,忽然道:“这个姓罗的,难道也躲在那个小地窖里?嘿,找不到这个人,终究是一块心病。”
话音未落,只听得外面有人喝道:“你是什么人?”接着有骏马的嘶鸣和人的脚步声,显得甚是凌乱。
随即外边响起一个尖细沙哑的高声:“你们向左,你们向右,将这里包围起来,不要让一名马贼漏网!”接着岭上东西南北接连响起几声巨响,像是火药轰炸的声音。
公子柳脸色倏变,叫道:“不好!”无暇再顾三人,冲出门去。
与此同时,北面破窗内灵猫般扑进来一个黑衣人,手拿一柄短刀,上前飞快割开陶九公和陶似玉的绳索,低声道:“快走!”说罢,抱起定玄师太,率先从破窗跃出。陶九公和陶似玉慌不择路,也没看清那人的面容,连忙随着那人钻出破窗。
那黑衣人带路,沿着曲折的山路,一行人急急向山后狂奔。不多时,只听得背后有人高声叫道:“别跑!”,像是公子柳的声音,随即也有急促的脚步,显是有人追了过来。黑衣人跑得更急,陶九公的腿受了伤,跟不上,趔趄一下,险些摔倒。陶似玉心中本来甚是恨他,不知怎地心肠一软,回身搀住了他的胳膊,扶持着他走。陶九公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五味杂陈,低声道:“多谢。”
走了十余丈,就来到了岭后的峰巅之上,眼前没了路,脚下现出又斜又陡的一道山坡,向下延伸到一个幽深的山谷中。这时,后面追来的人来得好快,脚步声已近,那黑衣人低声叫道:“从这里滚下去!”
那山坡甚高,下边不知什么景况,滚下去还不摔得头破血流?陶似玉刚一迟疑,陶九公已矮身翻下,骨碌碌滚了下去。那黑衣人将定玄师太也放下,也推她滚落下去。回身一看,只见陶似玉还在呆呆站着,脸色煞白,不断摇头叫着:“我不敢,我怕……”
那人突然叫了一声:“不好!”扑到她身畔,飞起一脚,正踢在陶似玉的腿弯之处。陶似玉的身子登时如滚筒一般,沿着斜坡滚了下去。可在跌落的一瞬间,只觉得后面“嗖嗖”声响,后背几点微痛。
她不知中了暗器,只觉得自己飞快滚落,不知这山谷有多深,心中怕到了极点,胳膊腿脚还不时被突兀的石头磕得痛入骨髓,忍不住叫出声来。滚了不知多久,陶似玉的身子撞在一丛芦苇当中,收势不及,又接连压倒了数片芦苇,才止住跌势。她只觉得身子到处疼痛,不禁呻吟两声,却听得扑通声响,又有一人滚落下来。
芦荡中都是污泥,散发着浓烈的草腥味。陶似玉摇摇晃晃勉强爬起身来,感觉身上无处不痛,衣衫上都是泥泞,脚上的鞋子都被浸透了。眼前到处都是密集的苇丛,却见不到任何路径。正踌躇间,后背被人狠狠推了一把,险些扑倒在泥里,只听身后有人喝道:“别愣着,快跑!”
陶似玉不辨东西,觉得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全力牵引,当下身不由己,跌跌撞撞随着那人奔进了芦苇丛,又曲曲折折跑了不知多远,来到芦苇茂密之处。那人低声道:“蹲下!”陶似玉瞥见旁边陶九公也气喘吁吁,歪倒在地,显然也是被那人拽来。那人将背上的定玄师太放在地上,吐了口长气。
陶似玉转头看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心中登时五味杂陈,又惊又喜又恼,脑中一阵眩晕,叫道:“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呀?”
那人正是罗子川。
第十四章 芦荡
从小岭的北侧下山,面前就是一大片沼泽,沼泽中都是密密麻麻的芦苇,形成了连绵起伏、望不到边的青纱帐。
芦苇荡的边缘,公子柳骑着马,脸色阴沉,望着这一片漫无边际的芦荡。他朝地上啐了一口,道:“居然中了这小贼的调虎离山之计。嘿,用几根炮仗就乱了我的阵脚,不愧是官府名捕,是个厉害角色。好,你愿意玩,我就陪你玩到底,等我捉到你,一定叫你骨肉为泥!”他一向佯装儒雅,如今口出不逊,显然心中恼怒之极。
一个大汉躬身道:“盟主,这迷魂荡地形复杂多变,有几名兄弟进荡搜索;难辨东西南北,连人影都看不到,怕中敌人暗算,退了出来。现下如何行动,请盟主示下。”
公子柳点点头,运起内力,将声音远远传送到芦苇荡深处:“陶九公,你们几个逃不了的。识时务的赶快出来!“他抬头扫视芦荡。微风拂过,芦苇像波浪。样起伏,发出沙沙的声响,却没有人回应。公子柳思忖片刻,对身畔一个黑衣虬髯大汉说道:“孙城,你一向在我面前自诩你六合门的六合梅花阵法。有缚龙锁虎之妙,现在展示的机会终于到了。”
孙城脸现亢奋之色,欠身一揖,道:“请盟主放心,您瞧好儿吧。”一招手,率五名背剑的劲装黑衣人倏地散开身形,从六个方位没入了苇荡。
这六合梅花阵法甚是玄妙;六合取天地四方之意,施六瓣梅花之形,六名高手心意相通,各占一个方位,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媵蛇、勾陈。互为呼应,转动起来,阴阳互换,神秘莫测。孙城策动阵法,与五名黑衣剑客遥想呼应,组成一个旋转的陀螺,缓缓向苇荡中心移动。
孙城为阵法主枢,占据青龙方位;遥制玄武、朱雀,然后依次再换玄武、勾陈等位,催动阵法旋转。但毕竟受苇荡遮挡视线,只能靠平素习练和心意相照运转,较平日缓慢了许多。他全神贯注,堪堪从朱雀转了六个方位,回到青龙,这时已到了苇荡纵深之处,却没发现敌踪,心中略感诧异。他略一分神,蓦地感觉有异,原来身畔两步外,也有一个黑衣人,仿佛是他的影子一般,随着他的步伐,移形换位,动作和他如出一辙,不知已跟了他多久。那黑衣人身子轻飘飘地,没有任何声息,难怪自己竞无半点察觉。
孙城惊得目瞪口呆,转头低声喝问:“你是谁?”
那人转头对他一笑,面容竟似非常熟悉,笑道:“我是你。”
说话之间,那人仍不即不离,动作依旧和他一模一样。孙城蓦地惊觉,这人的面容竟真的和他一模一样,也是紫膛方脸,颌下乱须。他毛骨悚然,仿佛白日里见了分身鬼一般,本能地长剑一挑,步伐转换,就要唤动朱雀、玄武,变阵困他。不料步伐刚动,身畔一道锐风袭过,腰间一麻,“砰”的一声,栽倒在苇丛中间。他张口欲呼,却发不出声音,眼巴巴看着那人已经占了他的方位,策动阵法向西而去。
占据朱雀方位的是个年轻剑手,听到身后仿佛有动静,脚步略一迟缓,察觉身畔多了一人。他侧目一看,只见那人在他两步之外,学着他的样子举手投足,笑眯眯地也在侧头看他,从相貌看正是孙城。他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大哥,你……怎地占了我的方位?”
郡人嘻嘻一笑,突然猱身欺上前来,伸指一弹,年轻剑手胸口一震,半身酥麻,扑通跌翻在地。他翻身侧卧,见那个孙城已占了他的方位,轻飘飘又向北面的勾陈方位奔去。
他身子僵直,脑子却蓦地灵光一闪,慌忙大声叫道:
“孙城着了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