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1)
阳介每天出门去干活还能躲得开,整天在家的美津子从早到晚被电话铃声搞得胆战心惊,坐立不安。
国代对这种作弄人的电话讨厌极了,电话铃一响,她就用眼神命令美津子去接。昨天当美津子在客厅里给哲也换尿布的时候,铃声再次响起。在一边看报纸的国代脸色阴沉头也不抬,铃响了几下就停了。美津子将脏尿布丢到屋外的垃圾箱里然后进屋洗手,就在这当口,电话铃又响了。国代紧闭嘴唇看着美津子,美津子只得拿起了电话:“喂,这里是榊原家。”
“我是北大路的原田啊。你正忙着,真对不起,国代在家吗?”是原田的声音。
“在,请等等。”
听说是原田打来的,国代松了口气立刻就从美津子手里接过了电话。她对着话筒说道:“不是的,真是对不起,刚才正想去接电话,电话就挂了。”大概是原田在询问刚才的电话为什么没人接,国代编了个借口。
上星期以来原田经常打电话给国代商量新品种花苗栽培的事情。原田的园艺店每年都进新品种的花苗,遇到不好打理的品种,他总要来和国代商量。培育花苗赚不了几个钱,但出于爱好和对栽培技术的自信,国代总是有求必应。
“你先让我看一看实物再说,你觉得怎么样?”每逢这种时候,国代的声音总是很洪亮。现在她情绪愉快地和原田讨论着花苗的事。美津子冲好奶粉开始喂哲也,等哲也全部喝完了国代还在和原田聊个没完。
“太谢谢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国代边说边恭敬地鞠了个躬然后才放下话筒。国代在电话里和原田说话的时候,最后她总是边鞠躬边说:“太谢谢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她与亲戚或朋友通话的时候也朝话筒鞠躬,但对原田,她的态度则更为恭敬并带有不同的含意,苗圃商经常来咨询并委托花苗的栽培,这是国代最感到骄傲和自身价值的事情。
昨天上午大概是因为国代那个讲了老半天的电话,骚扰电话就没有再打来。但到了下午又有过好几次,美津子被折腾得够呛。现在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下意识地瞅着电话,担心今天一大早无声电话又会打来。但倒是一直没有铃声,于是她决定将洗干净的衣服凉到院子里去,此刻国代正坐在一边看报纸。
她来到屋后晒衣服的地方,今天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湛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二月份很少有这样晴朗的天气。她利索地凉好衣服回到客厅,就在她踏进客厅的那一瞬间,她突然瞥见婆婆正在接电话。她的太阳穴怦怦直跳,直觉告诉她骚扰电话又打来了。她浑身僵硬,冷汗一阵阵地往外冒。
“太谢谢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国代边说边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听到这话,美津子悬到嗓子眼的心忽地放了回去。
“怎么了?瞧你这慌慌张张的样子。”国代放下电话转过身来问道。
“没,没什么。我还以为又是骚扰电话呢。”美津子手中的洗衣篮还没顾上放下,她知道自己的额头上此刻正冒着冷汗。
“你瞎说些什么呀?”国代一只手搭在肩膀上,脖子前后扭动活动着筋骨,“为新苗栽培的事情,原田先生又要我帮忙。”
“原来是这样。”
“我说,”国代的脖子不再扭动,“昨天邮差是来过了,可前天大前天却都没来。”这话提醒了美津子,昨天一下子收到了一大叠信件,都是电话账单什么的,当时她并没在意,但前天和大前天一封信都没有,仔细想想确实有些奇怪。
“原田说他四天前就把花苗品种的介绍目录给我寄出了,可我是昨天才收到的。平时寄信都是在第二天就能收到的嘛。”
没准是那个阿瞳偷的?美津子紧紧地抿住了嘴唇。一定是阿瞳在看了邮件以后重新封口然后再一起塞回到信箱中。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手搁到了额头上。
“我说,”国代皱起了眉头,“最近你脸色不好看啊,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不,没有不舒服。”
“阿阳也是,我看他最近也有些不对劲。”国代眨巴着眼睛抬起头来。
“没有的事。”美津子口齿不清地否认着。他们是决心要彻底瞒住母亲的,但看来免不了还是会露出些蛛丝马迹来。
“刚才我和原田在电话里说了,”国代在餐桌前坐了下来,“等哲也大一点,你能够腾出手来了,你愿不愿意把暖棚管起来?”
“您是说栽培花苗?”
“原田老是来请我帮忙,可我岁数也大了,觉得有些接应不住。”国代从暖瓶里压出开水冲入茶壶接着又取出茶杯,“你也喝杯茶吧?”
“不,我不渴,您喝吧。”
“那好。”国代拿起茶壶往自个儿的茶杯里斟满了茶水,“你看看这个。”她将一本介绍花苗的目录翻开并放到了桌上,“这些花很漂亮吧?原田告诉我现在这种深粉红色的矮牵牛花很受欢迎呢。你看,也有这样重瓣的品种,不过我觉得还是这个品种好看。”
“是这个好看。”美津子低着头回答。“原田是诚心诚意来请我帮忙,我就不能不尽力而为。但是我也不可能一直做下去。”国代两手捧着茶杯陷入了沉思。忽然,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其实,那个暖棚已经旧得够可以的了,管不管都无所谓。”
“等哲也大一点了,您就让我来给您帮忙。”
“你真的愿意?”
“真的愿意。”
国代脸露喜色频频点头。喝了口茶她接着说:“原田说花苗的样品今天会送到,我想去那里瞧瞧。”
美津子顿觉一阵轻松,这几天从早到晚都无法躲过婆婆那逼人的视线,实在是够呛。现在婆婆即使能够出门一小会儿,对她来说也是很好的放松。
“我说,”国代站起身来将茶杯放进水池。
“我听着。”
“一个人在家行吗?”
“我没问题。”
“不是说你,我是说哲也。”国代边洗茶杯边扭头看着美津子,“你要是真觉得累了,就去躺一会儿,但千万别耽搁了照看哲也。”用毛巾擦完手后,她走到婴儿篮跟前仔细地端详着躺在里面的哲也。“睡得真香啊!”她微笑着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哲也的小脸蛋。
“不用为我准备午饭。”国代脱下带袖围裙搁在椅子上,然后从厨房一角拿起了放在那儿的灰色珠子手提包,“行了,我去去就来。”在查看了大口钱包里的钱物后,她就走出了家门。
第八章
1
峰岸刚在沙发上坐下,阿瞳就拿着从冰箱里取出的啤酒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她拿起玻璃杯往里面倒满啤酒后递给峰岸,峰岸推辞不得,只好接过杯子。
“我给你准备洗澡水好吗?”阿瞳放下手中的啤酒罐问道。
“不用了,说完话我就要走的。”峰岸回避着阿瞳的视线。
“多坐一会儿不好吗?”阿瞳手搁在峰岸的膝盖上身子朝他那边挪了挪,沙发垫子顿时发生倾斜,峰岸跟着摇晃了几下。
“说吧,是什么要紧事?”峰岸为了躲开阿瞳的手,他故意移动身子从口袋里取出香烟。
“你别着急,我们慢慢说嘛。”阿瞳缩回手重新坐直了身子,然后开始往自己的杯子里倒啤酒。
峰岸点燃了香烟,他心里有些后悔,原来是打定主意绝不再与阿瞳有任何瓜葛,但阿瞳说是要和他商量有关润子的事情,于是就决定还是和她见上一面。况且阿瞳还说此事牵涉到大笔的钱财,参与进来与他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接到阿瞳打来的电话时,他先是拒绝见面。可阿瞳缠着他不放,说是润子隐瞒了一件很大的事情,她的叙述带着憎恶和愤怒的感情。按理说她和润子只在做人流手术的时候有过接触,不可能有密切的关系,但阿瞳对润子却有一种超出寻常的反感。虽然是在电话里,可阿瞳措辞激烈,其目的好像并不是为了引起峰岸的兴趣。她们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纠葛?很明显,阿瞳正准备对润子采取行动,到底她在打什么算盘,峰岸认为自己也应该搞搞清楚。
阿瞳告诫说这事情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因此硬是把他拉进了一家远离祗园的便宜旅馆里。他实在不愿意和她单独相处,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行了,润子她到底隐瞒了什么?”
“那个女人赚了大钱了。”阿瞳举起杯子,“她抓住了个冤大头。”
“你在说什么呀?”峰岸猜测大概是润子找了个阔佬当情人了吧。此刻他想起了润子那细长的眼睛,她的眼睛虽然漂亮却不露感情,使你揣摩不出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不过,那昏暗的眸子有时也会闪过一丝亮光,那张尼姑般的脸隐隐显露着怨恨和叹息。但每次都是一纵即逝,就在峰岸想看个究竟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那怨愤的神色早已被遮盖在浓浓的阴影之中。这个女人究竟有没有过喜欢的男人?有哪个男人能够看透她深藏于心底的情感?
“我也来一枝。”阿瞳从峰岸的香烟盒里抽出一枝烟,“你跟我说了之后我不是就去找润子了吗?”
“这我知道。”峰岸边说边用打火机给阿瞳点着了香烟。
“结果,她没给我做人流。”
“她没给你做吗?”这是怎么回事?没听润子说起过嘛。“那后来怎么样了?”
“生了。”阿瞳说得轻描淡写,说完还吸了口烟。
“什么?”峰岸抬起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