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飘香（1 / 1）
谨以此文献给我和陌陌的婚礼。
（一）
飘雪楼。
这一天很特别，以往众水民拚个你死我活来争夺当日“水王”的场面不见了。
此时，飘雪楼前偌大的坪场上居然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有一幅古色古香的楠木雕花棋盘。两名青年男子端详而坐，定定地看着桌子上的黑白棋盒发呆。
而他们四周早已围满了观众。这些观众大抵是飘雪楼的水民，他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守候在这里，为了争夺当日“水王”和当月“水神”而努力着。
他们中包括：若羽、宝波、游云、玄血、也飘、腿毛、芒果、梨花、它叔、信、烟鬼、残琴、尘烟、高压锅、龙升寒、傻傻爱……（还有很多水友们，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当然，这一盘旷世棋局也吸引了很多江湖名流的到来：三叔、风哥、完美、种子、有桥、天林、天使、天歌、太阳、小生、小猪、胶水、谈笑、猎人、鬼哭、处处、秀秀……
突然，人群中一阵骚动，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一群飘然而来的人。
那是一群全部由青春靓女组成的美女军团：夕夕、安安、蓝蓝、轻轻、傻傻、乐乐、星星、丁丁、默默、雪雪、非非、紫紫……而她们却拥护着一名约十七、八岁的美少女。那少女脸若轻霞，唇似娇花。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透出丝丝灵气，眼波及处，令人如沐春风……
端坐在棋盘前的两个青年人，右边一个是白衣飘飘面如冠玉的英俊小生，他此时早已站起身来，朝那美少女轻轻地叫了一句：“陌陌……”
“飘飘。”那美少女柔柔地回了一声，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只是这微笑虽然妩媚动人，却含有一丝不易查觉的隐忧。
左边是一个浓眉大眼的蓝衣青年，只见他冷“哼”一声，鹰隼般的眼睛狠狠地盯了白衣青年一眼，一张俊脸早已变得铁青异常……
这时，一直象标枪一样站立在桌子旁的华山老大宋飞，挥了挥手的宝扇，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视了众人一圈，这才大声叫道：“现在我宣布，飘雪楼主和天剑无雪的对局正式开始……”
在众人雷鸣般的掌声中，飘雪悠然地在棋盘上落下一枚白玉般的棋子。
而此时小陌的心里却是百感交集，如烟的往事又在脑中回荡起来……
（二）
夜，如墨的夜。
如墨的夜色吞噬了世上的万物。
“斜月山庄”在这样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寂静，只有楼阁里透出的点点灯光驱逐着这无边的黑夜。
二楼的书房里坐着一个中年儒士，案前的台几上摆着一幅棋盘，他手中握着一本又黄又旧的棋书，照着棋盘正慢条斯文的摆着谱。
此时，窗外漆黑如墨，寒风如许。打开着的木窗格被寒风吹的呜咽不已，阵阵寒风透进屋子来。
那中年儒士显然对棋情有独钟，自顾自的照着棋谱摆将起来，竟仿佛痴了一般，忘了去关窗户，也忘了寒风侵骨的冰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落下最后一颗棋子时，他这才抬起头来，赞叹道：“妙，绝妙啊。果然不愧为一代棋圣啊，算路如此之精准，力量如此之大……佩服啊……”
他自言自语一番，然后端起放在旁边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七花茶”。骨节分明的手把杯子缓缓地举至唇边，正要喝时，茶杯突然在他手中破碎开来，茶水溅了他一身。
他没有理会满身的茶水，眼睛却怔怔地望着窗外，良久，才轻轻叹道：“你既然来了这么久了，为何不现身一见呢？”
他话音刚落，一阵异响过后，一个俏生生的身影已然落在他的书房里。
“你既然在我泡的‘七花茶’里下了‘七里香’，为何临时又改变想法，用无影手击碎我手中的杯子呢？”中年儒士一脸平静地看着来人，淡淡地道：“我喝下这茶后神情恍惚之际，你再乘机发出致命一击，这不正是你的如意算盘吗？”
那个俏身影脸上虽然蒙着一块黑绸丝，但一双秀目却一直盯在中年儒士身上。
“我此番来要杀的是斜月山庄的庄主语文无用，却不知你为什么要装扮成他的样子？”
“好眼力，果然不愧是‘阡陌阁’最厉害的红颜杀手小陌。”中年儒士道，“只是我不明白，我自认为我的容易术还不错，你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我这个语文无用是假冒的呢？”
“很简单，据我所知，斜月山庄的语文庄主生性放荡不羁，脂粉堆里醉生梦死。这样一个风流人物是不可能会对围棋这么执着的。所以当我看到你一个人这般痴迷的摆着棋谱时，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语文无用。”
“你果然不是一般的杀手。”中年儒士点了点头，反问道：“语文大人一生光明磊落，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杀他。”
小陌轻叹了一声，沉默片刻，才幽幽地道：“我只是一个杀手。”
“你为什么要做一个杀手，你知道你的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吗？”
“我从小就是一个孤儿，是师傅收养了我，他把我培养成一个杀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别无选择。”小陌看着中年儒士，顿了顿，又接着道，“其实我早已厌倦了这种风餐露宿刀口舔血的日子，所以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做杀手。只要这次我能成功，我便可以隐退江湖了……”
“可惜，这一次你失败了。”中年儒士淡淡地道。
小陌点了点头，并没有失败的落莫感，双眸定定地看着中年儒士，道：“不过我这一次虽然失败了，却没有人能阻止我离开的脚步。”
“这个我信，‘阡陌阁’的轻功独步天下，你是‘阡陌阁’的人，轻功自然也非同小可了。”
小陌沉默半晌，突然问道：“你就不能让我见一下你的庐山真面目吗？”
中年儒士迟疑片刻，终于伸出手把脸上的人皮面具缓缓地撕下来。
小陌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张年轻英俊的脸，良久，才问道：“你就是飘雪山庄的少庄主飘雪楼主？”
飘雪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庄子里却传来一阵人马响动声。飘雪不由脸色一变，突听见窗外传来一个深沉洪亮的声音来：“雪老弟，怎么样了，那杀手可擒住了？”
小陌双眸中射出一道凌厉的精光来，怒叱道，“原来你刚才一直在利用我，诱我进入你们布下的局……”
飘雪俊脸一红，摇头道：“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陌陌……”
“陌陌……”小陌如同遭到了雷击一般，身子猛然颤了颤。是啊，除了师兄，再也没有外人用这么亲切的两个字叫自己的名字了。
“语文庄主，那杀手刚刚从前院跳下去了。”飘雪朝窗外大声叫道，然后转过头来轻声对小陌道：“你快从后院出去，我去引开他们。”
“你……”小陌已拔出一半剑的手硬生生的停住了，一脸的惊疑之色。
而此时，飘雪早已跳窗而下了。
小陌深情地望着飘雪远去的背影，双眸中突然有一种晶莹的东西在闪动着。
（三）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离愁正引千丝乱，更东陌，飞絮濛濛。嘶骑渐遥，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 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沉恨细思，不如桃花，犹解嫁东风……”
阡陌阁依山伴水，风景甚是怡人。
幽雅的琴声就是从阡陌阁绿树丛中一间精致的吊脚楼阁里传出来的。小陌一身洁衣素服，十指纤纤划过琴弦，优美的琴时高时低，如行云流水般顿挫激昂。她口齿轻启，便伴着琴声吟着这首名曲《一丝花》。
一曲弹罢，琴声突然顿停，小陌秀丽的脸上还留着淡淡的忧愁。她身前的椽木小桌上摆着一张精致的花木棋盘，棋盘上面兀自残留着一些黑白子。小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从棋盒里夹起一枚晶白如玉的棋子，轻轻柔柔地飘落在棋盘上。良久，抬起头来，象是自言自语般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棋不迷人人自迷。”
而此时正隐身于吊脚楼旁那颗苍天樟树上的飘雪，刚才早已被小陌的琴声薰的如痴如醉。他此番冒险孤身独闯阡陌阁，正是忍受不了那一夜“一见钟情”的相思折磨……此时此刻，他心中便如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犹豫着要不要现身和近在咫尺的“梦中情人”一见。
正在飘雪作思想斗争时，吊脚楼上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飘雪一惊，透过厚厚的树叶向下面望时，却见一个蓝衣青年已走到吊角楼前，正轻轻地敲着那扇半掩着的木门。
“谁啊！进来……”当小陌看到来人后，面色一红，一时慌乱地站起身来，欠身道：“原来是师兄啊，吓了我一跳？”
隐身于樟树上的飘雪闻言一惊，心中暗道：“这蓝衣青年定是江湖上有名的夺命杀手天剑无雪了。”
只见无雪道：“妹妹什么时候迷上围棋了。这可真是奇了，平日里我怎么教你下棋，你都不肯学。今天你却一个人躲在屋里摆棋，怕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没……没……”小陌虽然努力地装着镇定，但一丝红晕早已袭上她白皙的脸庞。她脑海里闪出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是啊，那一夜作为了一个杀手的她居然傻傻地隐身于窗外，看着他在书房里摆了大半夜的棋谱……
“妹妹，你也知道，上次只要你刺杀斜月山庄的庄主语文无用成功，你就可以走出阡陌阁，从此不必再做杀手了，可你却在最后一次刺杀中失手了。”
“在我一生中的杀手生涯中每一次出手都成功了，成功了九十九次，却失败了这最为关键的一次，这第一百次正是我人生中的一个劫啊……”小陌叹道。
“可万幸的是，你能全身而退。”无雪安慰道：“你还年轻，你还有的是机会。下次行动时，我陪你一起去。”
“师兄，不用了。”小陌微微地摇了摇头，看着无雪，坚定的道：“我已决定退出阡陌阁，放下屠刀，不再杀人……”
“可师傅……”无雪脸色倏变，“你怎么交代呢？”
“你说要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要再隐瞒我了。”小陌定定地看着无雪，顿了顿才道，“我知道三年前师傅就已经仙去了，而现在所有暗杀的命令都是出自你的手，你只不过是假传师傅的‘阡陌令’罢了。”
“你怎么……都知道了。”无雪惊愕的表情一闪而过，随及又镇定下来，喃喃地道，“不错，师傅是三年前就已仙去了，但师傅临终前列了一张必杀的‘阡陌令’黑名单，叮嘱我和你一定要杀完黑名单上的人方可金盘洗手隐退江湖……而师傅只有你我两大弟子，因此……”
“因此，你就把我当傀儡一样来利用。”小陌紧咬着牙，冷笑道。
“不是这样的，妹妹，你听我说。”无雪心中急道：“其实你也知道，自我娶了你嫂子后，我……”
“我知道，所以我这几年我都没有揭穿你。我宁愿自己多冒几分险，也不愿你去……”小陌说到这里时，眼中已盛满泪水，“可我不明白，斜月山庄的语文庄主除了风流好色外，并不是一个坏人，师傅当年为什么要把它列入黑名单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无雪看着小陌，突然问道，“妹妹，自从那一夜你从斜月山庄弑羽而归，你就好象变了一个人。”
“人究竟会长大的，所以究竟也是会变的。”小陌淡淡地道。
“妹妹，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说给我听吗？”
小陌双眉微蹙着，定定地望着棋盘，良久，才道：“哥哥当年还是一个杀手时，能爱上曼陀楼的楼主丁爽，难道我就不能……”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的象蚊吟。
“妹妹，你……”无雪被震的身子一颤，良久，才回过神来，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那个人是谁？”
“是我。”小陌还没有吭声，飘雪的身影一闪，早已破窗而入了。
“飘飘……”小陌失声叫着，一把扑进了飘雪的怀中。
（四）
飘雪楼前那旷世棋局已到了中盘，围观的众人都屏息待气地看着棋盘。
小陌已从如烟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双秀目定定盯着棋盘上，她虽然并不太懂围棋，但旁边的夕夕不时在她耳畔轻声言语着，显然懂棋的夕夕是在告诉她棋盘上的局势变化。
棋盘上黑白犬牙交错，几条大龙相互搅杀在一起，容不得半点含糊，局势已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了。
此时，飘雪的额头上现出微微的汗珠来。
他明白这一局的重要性，胜了就可以如愿娶走自己早已相思刻骨的姑娘。而败了呢？他只能望“陌”兴叹孤苦一生了。
而此时，无雪握子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这一局对他来说，同样至关重要。他并不愿意妹妹嫁出去，但妹妹已铁了心。他最终无奈之下只好提出这样一个折中的办法：和有着天下第一棋庄之称的“飘雪山庄”的少庄主飘雪楼主在楸枰上来决一胜负。对于他来说，此战是不能败的。这不旦关系自己心爱的妹妹能不能留在自己身边的问题，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他丢不起这个脸……
“刚才的对杀太惊心动魄了，只是双方四条大龙居然都相安无事，虚惊一场啊。”
“这棋感觉好细啊，好象是半目胜负吧。”
“那究竟是飘雪胜半目还是无雪胜半目啊？”
“算不清啊，一会儿象飘雪胜半目，一会儿又象无雪胜半目。”
“大官子一收完就可以定局了，要细细地点才看的清啊。”
小陌听着耳边众人的窃窃私语，不敢再看棋盘，索性闭上眼睛，一颗芳心通通地跳个不停。是啊，对于她来说，一辈子的幸福就全系在这盘棋里了。
“啊……”小陌正胡思乱想着，一向斯文温和的夕夕却发出一声厉耳的惊呼声来。接着，众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难道比赛已经结束了。”小陌慌乱地睁开眼来，发现旁边的夕夕一双眼睛死死在盯在棋盘上，那表情就仿佛生吞了一个活鸡蛋。顺着她的目光，再看棋盘时，小陌顿时也惊呆了。
呆立片刻，小陌略带隐忧的脸上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来，一时间飘雪楼附近的花儿也为之逊色。
此时，无雪本要落子的手僵在半空，一直没有落下去，象被孙悟空吹了定身法一样，整个人定格成一蹲木偶。
突然，他用力把手中的那枚黑子抛向天空，那漆黑如墨的棋子如流星般直飞落天边去了。他嘴里叫道：“罢了，罢了，想不到你对棋的修为竟如此之深，简直匪夷所思啊……”
他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飘雪道：“我把妹妹交你了，如果你不好好照顾她，我定然不会放过你小子的……”说站起身来飘然而去。
飘雪惊喜交加，站起身来正要去牵小陌的手，小陌却突然发疯般追出去，边追边叫道：“哥哥，哥哥，你别走……”
“陌陌……”飘雪亦追着小陌去了。
此时，午后的阳光照在棋盘上，棋盘上由黑白子组成的五个硕大字格外耀眼：“陌陌，我爱你。”
（五）尾声
农历五月初四，是中国传统的端午节。
这是一个值得记念的日子。
飘雪楼前热闹非凡，一场特别的婚礼在这里举成。
婚姻的见证人是飘雪楼所有的水民们，而婚姻的月老是阡陌阁的阁主天剑无雪和斜月山庄的庄主语文无用。
飘飘牵着陌陌的手，在众人的祝福声和鲜花中，踏着红地毯进入了那神圣的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