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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这几日都闭门不出，每到中午宋曼丽例行送饭菜进她的厢房，摆放过后就可离去。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红莲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好像这几天开始入梅，天气燥热干湿，而她的妆容更加浓厚。整张脸都涂了厚厚的粉，王妈带来新的那盒胭脂，已用去了一半之多。宋曼丽疑惑地看着红莲，她依旧涂抹着色彩，透着铜镜梳理着头发。
“不用你帮忙，这里没事了，你出去吧！”她再次申明。
就像这样，每次都打发她走，一个人呆在厢房里，神情异样。
门阖上了，霎时红莲想哭，感觉报应来了。手里拿着孔雀簪，凝视了许久，她□□了头发，簪子深深擦到头皮，生疼。
门外一阵仓促小跑，王妈急急地朝着楼道奔去，动静大得好几间厢房内的姑娘们都开门打探。
“怎么会这样？快去叫郎中啊！”花姐对着一个龟公命令道。“王妈人呢？”
“已经叫她去了，马上就到。”
眼看躺在床上没有睁眼的杏儿，那张发白了的嘴唇和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气色，花姐感到了一种不详。
过了一段时间，那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王妈总算到了，赶紧跑上前，气喘吁吁地喊着花姐。
“你说，你怎么给我看管的人！”花姐责问她。
这时王妈才注意到杏儿，一副好似死气沉沉的模样，看着王妈心里一阵心慌。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还好端端的，今天早上和往常也没两样。”王妈不安地说着这些话，“怎么现在就不动了？”
花姐听到‘不动’这个词，心里冒出了一团火，怒目正对着王妈。而一时焉了气的王妈，即使不知道杏儿发生了事，却也明白自己脱不了干系，免不了受罚。于是王妈战战兢兢地杵在一旁，像只受伤的小鸡，一有风吹草动心头就瘆得慌。
郎中被叫到了这里，花姐急忙让他给杏儿看看，众人识趣地往身后退了几步，腾出了一个稍大的空间来。
“姑娘怕是被人下了毒。”郎中收起了衣袖，随即打开药箱，展开一张纸后草草写下了几味药名。
花姐接过单子，瞅了一眼，便叫下人去取银子。
“下毒？可否治好？”
郎中收拾了药箱，然后对花姐说道：“依老朽这些年替人诊断治病的经验来看，恐怕救不活。”
“可杏儿与人无怨无仇，到底谁这么狠心要害了她？”花姐想不通，一个过气的花魁姑娘，深藏在万花楼，早就与外人隔绝联系。这是得罪了谁，要将她置于死地？
“王妈！”
“是！花姐。”王妈唯唯诺诺地应道。
“查查万花楼最近有什么陌生人出现？”
“这。”王妈显得很难堪，心里琢磨着每天都有很多的客观进出万花楼，要说陌生人，一时半刻都数不清。
趁着两人间隙的档口，郎中起身准备离开，走之前，他对花姐说了一句。“先前开的单子，熬得那几味药，仅仅起的拖延几日的功效罢了。那姑娘中毒太深，想必时日不多了，该准备准备！”
“谢郎中。”花姐叫下人带郎中出去。
“花姐，我看万花楼这几天来也没有异常的人造访。会不会杏儿她得了别的病，郎中治不了就胡乱说了这些话？”
“不会！”花姐否决了王妈的假设。“我也认为杏儿是中了毒。你看，她的嘴唇发白发紫，脸色煞是难看。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花姐莫生气，奴婢知道自己错了。疏忽了对杏儿姑娘的照看，让歹毒的人逮到机会下手。但奴婢有一点想不明白，杏儿她终日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与人不来往。还有谁想害她呢？”
别说王妈困惑了，连花姐也百思不解，陷入一片迷茫中。
“花姐，您说会不会是杏儿自己想不开？”
“此话怎讲？”
“当年穷秀才的事，对杏儿至今仍是个打击。会不会是想起了往事？”
“要是真不想活了，何必对着自己下毒，上吊跳井撞墙哪个不比现在更容易啊？”花姐否定了王妈的想法。“想一了百了，她就不会等到现在。最伤心的时候也没寻死，日子都过去那么久了，早就看轻了。”
“可服侍过杏儿的丫头们，个个都受过伤。奴婢是觉得，杏儿是想折腾万花楼的姑娘们来着，解一口怨气。”王妈想起了好几个丫头，被差遣到杏儿那边做事，不出几日便受了伤。不管是烫了手、摔伤脚，还是拉坏肚子、生了风寒的。总之，个个好像被附了体，不得安生，最后都跟逃命一般离开了杏儿。
“杏儿的个性我了解。”杏儿是花姐一手带大的，犹如自己的亲生女儿，虽然花姐一生孤单，却对杏儿百般疼爱。纵使她们是靠这间JI院为生，被良家妇女看轻的女子，但花姐对杏儿的呵护从未少过。“当年我告诉她，秀才靠不住，她就不信。我由着她的性子，一直等到了她看上的人才开了那花苞仪式，以为招来了一个金主，叫她的下半辈子享受荣华富贵。谁知道，那秀才真是一包草，竟让她倒贴着享乐。”
“要没有红莲的打听，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没错！这秀才居然有这般能耐，叫杏儿对他死心塌地，供他吃穿住，还霸占着万花楼花魁。”越说越气愤，花姐的声音逐渐增大，回荡的声响仿佛使整间房子颤了一颤。
“最后那秀才还是跑了，寡情薄义，辜负了杏儿一片苦心。”
“那都是她自找的！”鬼迷心窍了她！“好了，你先去查查，最近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我们万花楼。”
“是！”王妈刚要退下，猛地想到一件事。又回过身，对花姐禀告：“花姐，近来丑丫那丫头，有点古怪。”
“怎么说？”
“前段时间，她常常问我要一些药。我看她老是犯迷糊，整天扭到脖子摔伤胳膊，毕竟也是个小孩，心思粗，做事难免磕到碰到受点伤，把那些普通的药给她了。”王妈仔仔细细地说着。“现在再想想，直觉很蹊跷。”
“这丫头片子，尽给我添乱。”听到王妈说的话，花姐也感到古怪。
语毕，两人便起身走出杏儿的房间，她们要去丑丫那里瞧瞧，究竟这丫头在神神叨叨些什么？王妈心里嘀咕着，丑丫的行为固然很奇怪，可怎么看，她也不想是要害人。只不过今天的事情可大可小，王妈想着禀告了花姐才能让自己安心，不然以后若是真有什么，她这种隐瞒的行径也是要受重罚的。
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花姐庄重严肃的神情使王妈又敬又畏。
“丑丫！”但愿她是无辜的。
房门关上的那一声，杏儿的脸上滑落一行热泪，她已经深受剧毒，不久便要离开人世间。她听得见花妈妈和王妈说的话，想到了一个人，内心犹如苦涩的海水汹涌地翻滚着浪花，泛出了咸咸的水迹。什么是恨？一种无能为力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