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惊魂一梦(1 / 1)
柴房里,一男一女,互相观望着。在前一刻,他浑身发抖,不断冒着冷汗,惊呼了一声便惊醒了!宋曼丽被他的叫声吓得也醒了过来,立刻奔到他的面前,点上了蜡烛。
霖旗,这个男人颤抖着身体,像是做了一场噩梦。黑夜里那双闪烁的眼眸射出了一种奇异的光芒,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前几天,正当她熬了药送到他面前时,脸色苍白的他强撑着身体,郑重其事地告诉她,他叫霖旗,接着就倒了下去。当时脸色苍白的霖旗,让宋曼丽记忆深刻,为何要固执地告诉她姓名,其实他是谁,无所谓。她不过是好心,既然同为沦落人,就相互帮助吧!
此刻冒着虚汗的霖旗尽量安抚自己的心情,掩饰住发自内心的不安,一时间却无法隐藏纠结颤栗的神情,稍不留神让她注意到了。
“你怎么了?”她伸出手拂过了霖旗的额头,手背上逐渐感受到从那里传递过来的温度,有一点点烫,不过还没到发高烧的地步。
这几天,宋曼丽时不时会问王妈要一些药材,不管是消炎的、治淤血的或者强身健体的。王妈当然会怀疑,为此宋曼丽还上演了好几处摔跤受伤的戏码,被王妈连连骂道她是个吃钱的下人。
是啊!做下人的,身子比主子还娇贵,没事就受伤,尽耗银子。王妈不得不说了句“真是小姐的身子,丫头的命”,然后给她准备这个准备那个。说实话,宋曼丽觉得王妈人还是不错的,有时别的姑娘们为难她,王妈也会为她挡一挡。或许是,在王妈眼里十二岁的丑丫只不过是个不知分寸、不长记性的小孩而已。
想来宋曼丽庆幸遇到了王妈,不然在万花楼哪能这么好混,而且眼前的男人伤口愈合的这么快,多亏了王妈拿来的药。
“我有点渴。”霖旗的手掌心溢出了很多汗,湿哒哒黏糊糊的。丑丫的手仍搁在他的额头上,这般亲密碰触,他有点不适。可转念想到,丑丫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仍是个孩子,不懂男女之情,自然也不用讲究肌肤之亲的世俗了。
泛着惨白的颜色焦灼着唇上的口水,他抿了抿嘴巴,更泛出一股苦涩的味道来。看到他的嘴唇都快干涸,宋曼丽马上起身,出了门,到了灶屋拿了一个碗,往水桶里勺了一碗水。
在漆黑的院子里,她小心地护着碗,以免清水洒出来。顷刻间,好似静处有东西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小声,宋曼丽停下脚步,顺着那动静处看去,没见什么人,什么物。再朝四周张望,依然如此,周围静悄悄的除了她就没别人。
可能出现幻听!她想,睡眠不足确实能会产生这种奇特的现象吧!谁让霖旗半夜惊醒的,谁让他惊醒了还把她给吓醒了。归根到底还是她心地善良惹的祸呗!收留了他,便有义务照顾他到痊愈,况且霖旗的面相上看,不像是坏人,反而像个有情有义的血性男儿。
待她走到门前,推门而入,脚尖刚踏进又不放心地回头再确认下,环顾四处。
“这下放心了!”她默念道。合上门,她捧着这碗水走到他的面前,一手护着他的身子,一手慢慢地喂他喝水。
霖旗渴得不行,水刚才嘴边,他大口喝,发着咕噜咕噜的声响,不一会儿碗就空了。
“还要喝吗?”
“不用了,谢谢!”
宋曼丽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要紧。她的手挪开了霖旗的身体,感觉他的汗水已经渗透到了衣服,湿了身后一片。
“不如把衣服脱了!”
霖旗睁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她,眼中仍带有柔光。他怕自己的冷峻,吓倒了年小的她,总提醒自己要面带微笑,透着温和的目光闪烁着不解的询问。
“姑娘,这使不得!”
“你脱了,我给你洗。”她可不喜欢男人婆婆妈妈的,使不得是做什么?难道宋曼丽对他有非分之想!“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即便她尚且是个孩子,可霖旗无论如何在她面前脱衣服露膀子是做不到的,这是对她的不礼貌。
“你怕?”在他昏迷的时候,她不照样替他清理伤口,绑上粗糙的长布。
“我是担心传出去,姑娘会被人指指点点。”这些日子两个人简单的相处,霖旗了解到丑丫是万花楼的下人,不卖身,哪知今夜她竟如此豪放。
“这里没有外人,就你和我。”宋曼丽认真地说,“汗水渗进伤口,疼的人是你,我可不管。”
霖旗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笑意,随后脱下衣服,因为胸口的伤牵扯着手臂,难免会增进一分一毫的疼痛感。微微皱起眉头,他凝重的表情印出了那个伤口的深度,倘若不及时、不凑巧,他会一命呜呼吧!
“我来帮你!”宋曼丽轻轻附上他的手臂,细心为他脱去衣物,扯开腰带,褪去上衣。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副强健的体格,浑厚有力的肌肉,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男人气味。原来一抹□□,刹那间令她面红耳赤,低下眼眸不再多言。
他伸手把上衣卷起,递给了她,低沉而柔和的嗓音混合了磁性的魔力在她耳边响起。“有劳姑娘了!”
宋曼丽羞涩地接过衣物,顺手拿起身边干净的麻布交给他。“擦擦汗吧!我出去打盆水。你用这被单先裹着上身,别着凉了。”
“知道了。”
慌张地奔出了那间柴房,她捂住了滚烫的脸颊,希望他没有留意到她那张涨得通红的脸蛋。明明心里透彻,一心只为照顾他,脱衣擦身再正常不过了,想不到见到他赤身的样子,诧异自己不该有的羞涩。纵然丑丫才十二岁,可宋曼丽已经活过两世,男女之间的区别她应当了然。转眼间她模糊了画面,迷失了方向,不是为了沈钧而来吗,她责问自己怎么会见了其他男人乱了心?
真不该!宋曼丽愤愤指责自己,也许没有什么宋曼丽,此时此刻她就是丑丫。前世今生,都是虚幻了,有一霎那她真当自己混乱了思维,追逐的那个人根本不存在前世的因缘。
偏执,就会生出执念,无止尽地争夺那本该不属于自己的,灵魂沦落到粉身碎骨的地步。偏偏就是执着了,谁让爱变得沉重,变得残忍?
夜晚的凉风飕飕地吹打在她身上,宋曼丽不禁打了几下哆嗦,回房的时候,霖旗已经收拾好了,仅仅裹着被单的样子有点可笑。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个大男人窘迫的样子,显得傻气,他又生得高大威猛。
霖旗见她笑得挺欢,不由地笑了起来,想来自己被折腾好久后竟倦意全无,最后狼狈的裹成了个粽子。
笑声过后,迎来了一片寂静,似乎高兴过头了。
嘘!宋曼丽朝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接受讯号,他心领神会,若是太欢乐,必定会把万花楼的人引来。
两个人全然沉默,静静观望,偶尔宋曼丽瞄了他几眼。渐渐恢复黑色的房间里,连呼吸声都听来微弱,他们刻意减缓呼吸的频率以达到平稳的状态。
思想慢慢回归到先前的噩梦,霖旗冷不丁又是一个激灵。梦里面是一次大屠杀,那个人设计了一个灭门的计划,要不是他沿途耽搁,现在早成了刀下魂。可怜他的爹娘,他的妻子,冤死在那场可怕阴谋中,最可恶的是他的愚忠,害死了最亲的人。
泛动着迷离的眼神,那个场景太残忍,太血腥。他强忍着悲痛,用冷峻的脸庞遮挡这一块心头的阴影,至少丑丫看不出。
这时,发愣的霖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复杂的心情难以言喻。一对半闭的眼睛遮住了昏暗的目光,眨着眼想了许多事,眼神中充满着更多的惘然与悔恨。
“困了就早点睡吧!”好久,她开口说道。
“我们聊一会儿!”霖旗恳求的口吻说着。
实际上,他内心在挣扎,渴望转移话题,好让他暂时逃离那场痛彻心扉的孽杀回忆。
“聊什么?”
“说说你的遭遇,怎么进了这个地方?”
“我?”宋曼丽认为他开的话题并不好,因为说到了她的痛楚,勾起了她的往事回忆。“被人下了药,卖到了万花楼。”
“哦。”
“那么你呢?怎么被人追杀了?”
“你以前住哪?家里还有亲人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先说你的吧!”霖旗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幻化成春风掠过丑丫的脸庞,仿佛那张冷酷的脸上柔化了一些冰雪。
“我的老家离这里很远,父母早已过世,只剩下我一人。”宋曼丽几乎被他脸上的笑容征服了,他温和的样子比沈钧更亲切,一颗心感受着来自他的暖意一点点地融化。好像她只得继续被动地回应他,难以回避霖旗提出的问题。怎么可以这样?她又在自我催眠,无意识的,把他当成了沈钧。
然而他们确实不同,一个高大威猛,即便现在身负重伤,霖旗始终有一种将士的气度。沈钧则是一枚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才子,穿梭在鲜花丛中自由来去,仍不减独特的清秀之气。
“姑娘还有什么亲人可投奔?”
要是有去处,宋曼丽便不会落到今日的境遇了。“孑然一身。”
“姑娘往后有何打算?”
“打算?”如今她困在万花楼,想出不能出,想留既是为了见到沈钧。
良久,宋曼丽补充了一句:“暂时还没想好!”
“待我伤好了,一定想办法带姑娘出去。”
宋曼丽不作应答,会心一笑以表谢意。他带她走,那么她就见不到沈钧了,还有什么意义?
“姑娘放心,霖旗说到做到。”他承诺她。
“以后叫我丑丫就行了!”宋曼丽习惯这里的人喊她丑丫,除了沈钧以外,她已经默许‘丑丫’这个名字就像烙印刻上了她的额头叫人辨认她是谁。
“恩。”霖旗好奇地望着丑丫,究竟她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自从救了他,尽心尽力的照顾使霖旗感激不尽,却不敢奢望她还能收留他。日日夜夜的相处,两个人少有交流,但他有一种错觉,似乎在这个好心的姑娘内心深处有着超越她年龄的心思。
宋曼丽宛然一笑,孰不知每每撞上他那双明眸,射出了炙热的视线烫着了她敏感的心,她简直跟逃兵一般匆忙避开。不是怕被他盯上,而是那种真挚的目光像极了沈钧,仿佛能产生一种灼伤人心的能量。
明明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浓浓倦意侵袭了他们的神经,宋曼丽险些睡着,眼神越发迷离,沉重的眼皮耷着关上了眼帘。不知何时,她倒头睡着了,简陋的房间里仍有一个男人硬撑着,他感到一股热腾腾的精神气儿正直冲脑门,胸口缠着布的地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地微动,散发出一种独特的男人气味,充盈了整间柴房。
“我觉得你好像在等人。”他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