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看见,看不见(1 / 1)
殷梅焦虑的走来走去的,在原地转圈圈。
阿若站在一旁,注视着殷梅,等着殷梅决定:“小姐,要怎么办?真的让耶律羽给公子看么?”
殷梅拼命的晃着脑袋抱着头,只觉得要被折磨得炸开一样,恨不得蹲在地上大叫,把所有的烦恼都给甩掉。可是不行,殷梅知道,现在她要保持冷静做出判断,以前可以让她依靠的信赖的孤竹倾现在才是最无助的,等着她的决定。两人的位置翻转,殷梅要帮助孤竹倾,她得坚强起来,成为孤竹倾的依赖。
“小姐。”阿若迟疑了一下,建议,“我觉得耶律羽存心不良,不该让公子接受他的治疗。”
“我知道。”殷梅猛地站住,愣愣的望着地面,“我知道,耶律羽一定会趁机害倾的!我知道耶律羽根本没安好心!可是倾不能真的瞎了!只有耶律羽才能治疗他!只有耶律羽可以!”
阿若想了想,眨眨眼:“其实,小姐,只要小姐不在意,公子暂时看不见也没什么。已经快马急招贯丘离了,等到贯丘离赶来,请贯丘离看也是一样的。如果说北狄第一的医生,耶律羽比贯丘离还差着。”
“我怕,时间来不及。”殷梅摇头,脸色凝重,“等贯丘离过来起码也要半月之后了。谁知道倾半月之后会怎样?景秋的书之毒不是好玩的,一旦错过了治疗时机,倾真的瞎了怎么办?我怕,我不敢用倾的眼睛来冒险!”
“可是让耶律羽治疗何尝不是冒险?”阿若蹙眉,也跟着焦急,“耶律羽狼子野心,根本不会真心帮助公子的!如果他趁机对公子做了什么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殷梅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蹲在地上,使劲的捂住耳朵,仿佛不听不看,就什么都没了。紧闭的眼前一片黑暗,黑暗把她与外界隔绝。
阿若走过去,扶住殷梅的肩,双手有力,声音稳定:“小姐,起来。”
殷梅摇头,拼命的摇头。
“小姐,起来。”阿若也蹲在殷梅面前,静静的说,“公子需要你。小姐,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现在都是公子需要你。为了公子,你得站起来。”
殷梅慢慢放下手,呆呆的望着面前的阿若,眨着凤眸不知所措:“我?”
“你。”阿若点头,“你,小姐,只有你可以!任何人都不行,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只有小姐你,只有你才行!”
“可是……我不知道……”殷梅被阿若搀着站起来,一脸的犹豫,“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对倾才是最好的。让耶律羽治疗是冒险,等贯丘离来也是冒险。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阿若叹息,掀开自己的帐篷帘子,对面不远处就是孤竹倾和殷梅的帐篷,是整个军中最大的帐篷,是他们的中军主帐:“小姐,去看看公子吧,他一个人待了很久了。”
殷梅失神的走了出去,也许,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该让孤竹倾自己决定的,她想。
走进她和孤竹倾的帐篷,殷梅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上的人。那人张着已经看不见的眼,拼命的望着帐口的方向,在脸上勉强扯出笑容。那人自己不知道,殷梅看得到,他眼中的惶然。殷梅从未见过的,孤竹倾或者三子都不曾有过的掩不住的惶乱。
“梅儿?”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孤竹倾的眼睛张得更大,尽管他什么都看不见。
殷梅没能立刻回答出来,因为她的喉咙被梗住了,一下子说不出话。她注意到,孤竹倾的姿势一直没变过,从她和阿若离开帐篷,到她再进来,似乎,孤竹倾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连手臂都没稍微换过位置,脸始终向着帐篷口。
孤竹倾脸上的失望是那么的明显,却换上了另外一幅平静的面具:“是阿若?小姐呢?梅儿,梅儿她……她……”犹犹豫豫的,想问又不敢问,却偏偏还要逞强的笑出来。
殷梅使劲揉着眼睛,慌忙擦掉自己的眼泪,要走到孤竹倾面前。
“谁?”孤竹倾的声音变得凌厉起来,脸上覆了寒霜,伸手去摸自己的刀:“是谁?你不是阿若!你是谁?”
“倾,是我!”殷梅忙唤人,按住他要拔刀的手,“我回来了。”
孤竹倾一下子就松弛了,开心的笑出来:“梅儿?你没走?”放下刀,攥紧殷梅的手,“你还在,太好了!”
殷梅再也撑不住,一把抱住孤竹倾,把头窝在孤竹倾的颈间,让眼泪湿了孤竹倾的脖子。
“梅儿?怎么了?”孤竹倾慌了,摸索着毁抱住殷梅,轻轻的拍着殷梅的背,“梅儿?谁欺负你了?你怎么了?为什么哭?”
殷梅摇头,秀发擦着孤竹倾的颈子:“倾,你想怎么办?让耶律羽治疗,还是等贯丘离?”
孤竹倾想了想,问:“如果我真的瞎了,你会嫌弃我吗?可能,以后,我没法再保护你,我没法成为你的依靠,反而是你的累赘。我看不见,什么都做不了,需要你帮我,做我的眼睛,引导我。你,你会嫌我没用么?嫌我是个废物?”
殷梅让自己嗤笑出来:“你当三子的时候不是一样没用是个废物?”
孤竹倾黯然摇头,垮了肩膀:“不一样。三子能做到,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能。我以后就真的是什么也做不到了,是个真正的废物。会拖累你的……”他慢慢放开殷梅,摸索着抚上殷梅的脸颊,擦掉殷梅的眼泪,淡淡的灰色眼眸中没有了光,却是笑的,“你还在,你没走。真好。梅儿,我的梅儿。”
殷梅抚上孤竹倾的眼睛:“你不会失去我的,你不会!别怕了,好么?”这样的孤竹倾不是孤竹倾!那个天地无惧的孤竹倾呢?那个无论善恶都坚定着走自己的路的孤竹倾呢?看不见的孤竹倾是如此惶恐,孤竹倾不该是这样的!殷梅不怕孤竹倾瞎了眼睛,她愿意做孤竹倾的眼睛,愿意帮助孤竹倾。可是她看不得孤竹倾的惶恐,那种无助的,时时刻刻都在恐惧着她的离开的孤竹倾。无论她说什么,只要她不在,孤竹倾的恐惧就会到来,因为他看不见,他不知道她在哪儿。她要让他能看见,让他放心,让他明白,她一直在,她会留在他的身边:“倾,让耶律羽治疗吧!你得看见!你得明白,我在,我一直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