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1 / 1）
那天星朽让我们去＜剑搁＞外等着南风之都里的来人。他苍老的脸上隐忍着，不舍与悲伤。他说：“王，命运轮转，岁月更替，星辰跌落，人非物是。也请你不要悲伤，微笑着活下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星朽要和我说这些。那个时候，我只是有点兴奋，因为我和夕月终于可以回去了。那个时候，我远没有想到回去后，一切将会变成后来这个样子。
如果能够，我宁愿施展一千种禁术，来让时光逆流，人死复生。
我和夕月站在＜剑阁＞的门外，远远地看到许多军士，以及她。那是我第一次见她。
她穿着白色的戎甲。黑色的长发被她挽成了一个云髻，像男子一样的放在背后。她的左手上是一柄奇怪的剑，剑柄处镶嵌了红色的宝石。
我看着她，在大队的军士中，显得愈发的娇艳。带有明媚如春般的光，与暖。
她从战马上翻身而下，漂亮地落在了我的眼前。然后她朝我和夕月跪拜道：“王，我们来接您回家。”
听着她温暖的声音与言语。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属于这个帝国的。我伸出手去，像个王一样的施冕于她。
我轻抚了一下她低下的头，说道：“起来吧，我们回家。”在我触及她头顶的时候，我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栗。那时刚巧有冬日的阳光透过浮云，滑过我的指尖，落在她的头上。远远看去，就像是给她加上了一层金色的冕衣。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我，微笑。她说：“王，我就姳澈”
这样的场景，日后一直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替代了那些红色的鲜血和火焰。直至如今，我仍能清晰地记得，她那时抬起头来微笑的样子。那样的明眸皓齿。
我和夕月离开的时候星朽没有出来送我们。我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很想让星朽按照我的星象占上一次。然后告诉我，我与她，究竟将有怎样的故事与结局？
我觉得，我的似乎被什么触动了心弦一般。心底有着淡淡的悲伤与欢喜。我知道我已经喜欢上眼前的女子了。在＜剑阁＞里孤独灰暗的十年，让我渴望着温暖与光芒。因此，即使是一缕细小的阳光也要攥在手里，不肯放开。
我牵起她的手，然后在军士的簇拥下，和夕月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我很少和夕月一起坐在华丽的马车里。我大多时间都骑着红色的战马，与姳澈并肩而行。
我喜欢听她说话的声音和神情。她的容颜上，似乎总落满了光辉，好看而温暖。
她和我说好多南风之都里的事。她说她看过怎样的花开乍谢，人死灯灭。她说她听过怎样的悲壮战歌，死亡哀鸣。她说她穿过怎样的水凉长风，寂寞冷夜。她说这些的时候，帝国的冬天难得一见的晴了许久。久到以后我总觉得帝国的冬天，是不会下雪的。
我听着她的话，总觉得她淡然的语气下，有着不愿被我探查的悲伤与难过。我不知道她一个没有任何血脉和出身的女子，成为如今南风之都禁军的都统，要付出怎样的艰辛和泪水。我也不知道，从没有受过＜剑阁＞培训的她，是怎样从一个聚灵都不会的人，成长为如今已经名动京华的年轻强者。以二十岁的年级，就已经达到了＜空＞阶。
我只知道当她说这些的时候，阳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然后我会用动弹手指，为她施展一下小小的术法。我给她施的最多的是「指尖花开」。当我的左手指上，一朵又一朵的红莲开放时，我总能看到她满心欢喜的笑颜。
她说：“王，您将是最伟大的王。”
那些天，每到晚上的时候，夕月总是很难过地看着我。她一直坐在铺垫了名贵绒毯的马车里，没有出来。但我知道，她肯定是看到我和姳澈在一起施展的术法了。马车里燃着龙涎香，清幽的香气让我不想说话。而她，也就那般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娇小而瘦弱的身体靠在角落里。眸子里有着冷冷的清辉。
后来在到达南风之都的边境时，她对我说：“哥，你已经很久没有施「指尖花开」给我看了。”
我那时候才想起，在＜剑阁＞里和她在一起的岁月。那个时候，每当夕月在我身边的时候，那些孩子都会狠狠地欺负我。她总会很心疼地看着我，明艳的脸上充满着仇恨。她说：“哥，我真的想要学习剑术，把那些人，一个一个杀死。”那时我总会拍拍身上的尘土，然后用手平抚她皱起来的眉目，轻动指尖，施展「指尖花开」的术给她看。
只是，这样的时光，真的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那个晚上我看着她入睡时皱起来的眉头，忽然就觉得很难过。我第一次觉得我一点也不了解夕月。一点也不在乎她。这十年来，我一直以为她和我在一起是安好的。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是寂寞和委屈的。但她呢？那些她和星朽在夜里仰望星空的时候就不觉得寂寞么？那些她午夜梦醒时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就不觉得难过么？那些我被＜剑阁＞里的孩子欺负，骂作怪物的时候，她就不觉得难堪么？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她是不是也会梦到那些死去的人。是不是也会不安和绝望？我甚至没有问过她，她会做怎样的梦境。
每次我梦醒的时候，都是她来安慰我。我都忘记了她还比我小两岁。
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底就有着大疼痛，大苦悲。原来，我真的忽视了夕月了。忽视了这个我曾经发誓要用生命来保护的人。
我坐在马车里，不断地施展着「指尖花开」。那些妖艳的花朵，全萦绕在她的身边。
这时候，我听见姳澈在车外说话的声音，她说：“王，我在这里。”
“姳澈，和我一起守护我的妹妹，好么？”我很小声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