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1 / 1）

很多年以后，当我回想起当初的那些人时，总会感觉到胸腔里一阵阵的悲凉和疼痛。我知道，即使时光逆流，人死复生，我们，也都回不去了。

我的名字叫做清落。我很小就和我的妹妹夕月生活在＜剑阁＞里。那个时候，和我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很老很老的占星师。他的蓝色的长袍上有着九颗璀璨的星辰。每次他施展术法的时候，身边总是星光大盛着。他让我叫他星朽，而他却唤我为王。

我一直以为他是唤我为南风之都未来的王储。

而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九颗星辰代表着什么意思。也明白，所谓的王，究竟是怎样的定义。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如同那些为我征战的人一般，早已死去，化为了灰烬。

我和我的妹妹去＜剑阁＞的那一年，帝国仍在征战不止。我清楚地记得我们的父王，把我们送到这个帝国的心脏时的表情。那是一种无可奈何的不甘，甚至绝望。

那个时候，我八岁，夕月六岁。敌军已经攻进，南风之都的咽喉之地——风池。将我们的都城，横断开来。

那个时候我总看见被血液染红的大地。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所有人的血液都是一样的。那种妖艳的朱红在以后的岁月里，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我总是梦见那些死去了的人，他们都看着我，叫着我的名字，声音苍凉，夹杂着叹息。

一路北上的路程中，有许多人死去。那些护卫我们离开的数百军士，到最后却只剩下了一个年轻的剑师。

我只能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死在我的面前，却无能为力。那些坚毅的脸旁，总让以后的我，泪流满面。

我的妹妹问我：“哥，我们也会被杀死么？”她稚嫩的脸上有着惶恐和不安。我摇摇头，替她理了理发髻：“不会，你会活下去的，而且会活好久，好久。”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是想要变得强大起来的。在回答夕月的时候，我甚至想好了要用生命来保护她。

但很多年以后，我宁愿当初我和她都死在了那场战争里，无人生还。这样，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是非因果。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绝望与纷争。至少如此，我和她，仍是在一起的。

在到达＜剑阁＞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剑师也还是死了。他死了。死在了在一个没有敌人的地方。他死的时候，有无数的光拔地而起，从他的胸腔来回贯穿着。我瘫坐在地上。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到术师的强大和诡异。星朽在那个剑师死去的时候刚好赶到，他看了一下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然后一言不发地带着我们离开。

后来我问过星朽，那是什么术法时。他却仍不说话，只是一遍遍的叹息。再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术是我所施展的时候，星朽已经死去了。而我的妹妹，也已经不在我的身边。

那个术法是〖噬生〗。能够吞噬别人力量的敌国禁术。

我不晓得我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似乎对于术法，我总能轻易地学会并且应用。

星朽说我有这方面的天赋。他说我应该可以到达圣阶。那个时候我也知道，在这个云荒大陆上存在着术法，和剑法，两种变强方式。两种方式都有统一的阶层划分。分别是：灵，清，虚，空，玄，寂，灭，帝，圣。

我不明白为什么星朽这么看重我，但我明白，我是整个＜剑阁＞里，唯一一个修炼术法的孩子。在这个以剑法为尊的帝国里，似乎每个人都是合适的剑师。他们的身体都充满了力量和破坏性。唯独我，像是一个外来者一般，单薄而消瘦的身体，天生对术法才有感觉。

有时候我也怀疑，我是不是这个帝国的人。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帝剑国的人，可以将术法施展的如此轻松随意。但，星朽总是微笑着对我说：“你是会成为王的男人，这样的天赋自然是必备的东西。”

我和我的妹妹因此就跟着星朽生活在一起。整个＜剑阁＞也只有他一个人知晓那些高深莫测的术法而已。

虽然那个时候我总能轻易地施展术法。但大多是粗浅，华而不实的法术。因为我不能练剑，总是被那些其他都城过来的孩子欺负和辱骂。

他们似乎天生带着对我的仇恨一般，总是寻找不同的借口来欺负我。我知道每一个术师在突破〔玄〕阶前，对上同阶的剑师几乎没有任何胜算。更何况我才学术法不久，他们却从小就开始练剑。因此从第一次反抗无果之后，我就开始和他们保持距离与沉默。只是暗自想要变的更强。

有时候，我也很羡慕那些在一起玩耍的孩子们。不像我，总是形单影只，一个人练习术法。虽然有时候夕月也过来陪陪我，但更多的时候，她是和星朽在一起学习占星术。

在那段日子里，我讨厌或者憎恶＜剑阁＞的夜晚。因为我总是会梦见那些死去的人。以及那个最后被我吞噬力量的年轻剑师。我梦见他们跪在我的脚下，呼喊着我的名字，声音却模糊而遥远。有时我也会梦见我的母后。在梦境中，她总是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在她的背后却是漫天的火焰与术法对抗的华丽光晕。她就那么淡定地站在那里，看着我，不言，不语。梦境的最后，我看到她拔地而起的光芒，来回贯穿而过。然后我听到一阵阵血肉模糊的声音。在梦境快要消失的时候，我恍惚看到一个年轻男子的容颜，他只那么淡漠地看着我，眼睛里是空无一物的神情。在他的手上有着淡淡的白色光芒，然后梦境坍塌，四周，天光大亮。

每次醒来的时候，我总看见我的妹妹静好的容颜。她问过我，为什么睡觉的时候总喜欢皱着眉头，泪流满面。我告诉她那些梦境，她沉默了许久，然后告诉我说：“哥，等我足够强大了，我一定会知道那些梦境的意思的。”

那个时候，我和夕月都希望着快点长大，变强。我们也就这样，在＜剑阁＞里，呆了十年。目睹着，一个又一个的春冬的交替。

那些欺负我的孩子们也在第八个年头，开始陆续地被他们的都城接回去。我和夕月一直等着。一直到等到最后，却仍未有人来接我们。

在我怀疑我们已经被南风之都遗忘的时候，接我们的人终于，姗姗来迟。

那是我和她，第一次相见。

彼时我十八岁，她二十岁，夕月，才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