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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行囊,季洁决定来个短途旅行,去看西湖。
坐在车站的候车室里,季洁想起临走前妈妈的样子,拉着她的手,要她一再保证两天一定回来。她,会回来的。
握在手里的车票,手心沁出的汗把它弄得皱皱的。天很热,偌大的空间里即使开了空调她还是感觉到热气的侵袭。
时间很短,她带的东西也就不多。
看过道上的人,来来去去地走过,有些发愣。人生就是这个样子的,来了再走,走了再来。这几年,她已经习惯没有人送别,潇洒地穿越在自己想要到达的地方,无拘无束。
自古以来,离别就是人生中的一大伤痛。人生苦,最伤离别。
倒是风好,自由自在,来去自如,没有牵绊,没有留恋。她知道有一首歌的名字叫Free like the wind,如果可以,她也想这样,free如wind。
记得自己曾经在一个小镇看到的花,依附在水渠边上的一棵水杉旁,楚楚动人。她坚定地相信自己的直觉,那就是荼蘼。她在百度里找了相关的资料,基本都相符,洁白的瓣,嫩黄的蕊,细小的刺,若有的香,一切的一切都刺激着她的感官,闭上眼睛仿佛都在面前。雨后的花格外水灵,味道也特别清新,她驻足好久。此刻,居然也有笑容爬到脸上。
开到荼蘼花事了?开到荼蘼花事了。
居然有人认为荼蘼就是彼岸花,她很不认同。荼蘼的花期为花中最晚,彼岸花却开在阴历的七月。荼蘼的颜色多为白,也有黄的,而彼岸花却多为蛊惑人心的红,也有白色。光是这两点,她就可以否定掉这个说法,至少在她的心里是。荼蘼是清新的,彼岸花是妖冶的,它还有一个更妖冶的名字叫曼珠沙华。
靠着窗子,忽然听到奇怪的声响。睁眼,竟然是下雨了,老天终究不想她如意。雨滴模糊了一片,窗外只能看见模糊的绿。
就想到那个传说。
很久以前,彼岸花是开在城市边缘的。神派两个花妖一起守护它们,花邀叫曼珠,叶妖叫沙华。彼岸花是花叶两相生,相念相惜却不得相见。曼珠和沙华亦如是,相守千年不得见面。终于,它们不顾约定私自见面。那年,鲜红如血的彼岸花在绿叶的衬托之下分外妖娆。可神还是不能原谅它们,便罚他们入轮回受尽转世之苦。从此以后,彼岸花就只开在黄泉路上的三途河边。它的香味有魔力,能唤起前世的记忆。
车程不算远,她发呆的那段时间也就足够.回神,车子刚下高速,到目的地已无须多大光景.雨依旧继续,她有些担忧起来,没有带伞,该不会淋成汤□□?
直到车子停了下来,雨势都没有减小的趋势。观望四周,纳闷起来:不像是西湖的停车厂。恍然间大悟,她是坐的客车,自然是到车站。
无奈,冒雨又冲进售票厅。
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感觉有水滴流下,想自己的样子一定狼狈至极。
在店里买了一把伞,又打听了去西湖的路线,又是公共汽车,物美价廉,31路,只要1元。呵呵,顺便欣赏沿途的风景,赚够。
记得自己最爱的广告就是利群的让心灵去旅行,是,心灵的旅行,视野开阔了之后,心灵也会随之扩大,有容才能明白更多的事情接受更多的可能。
而她,这应该算逃避。在生活里,她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被动地接受,被动地接收,而累极的时候她更不想自己还要对什么人或什么事情负责,连她自己,大多时候都想要抛弃。
身上的衣服有些湿,天气也有些凉,她居然打起喷嚏来,一个接一个,连绵不绝,心里大叫“不好”。阴晴不定的天气最容易感冒了,何况她还淋了雨。
果然,下车之后定了饭店,大势就不妙起来。鼻涕飞流三千尺不算,头晕眼花,耳朵跟脑子都嗡嗡作响。腿脚无力,干脆就和衣躺了下来。也许,一觉起来会好些。
不过,她应该知道,自己的也许一向都是没有什么好运的。果然,下午醒来的时候除了难受的感觉加剧,附上胃痛倒也没有其它的感觉。竭力碰上电话,打去服务台,要了开水和药片还有一碗粥。
所有的东西进了肚,心里才安定下来,她是大好青年,没有自暴自弃的想法。只是有点惋惜,那么优美的景色她拖延至此都没有目睹。
药劲逐渐上来,眼皮翻紧,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已是第二天天明。一夜休整,体力基本恢复,鼻涕还是有些残留的。看见房间里淡紫色的窗帘,很是喜欢,拉开更加喜欢,满窗的秀丽景色。怪不得,这里的房价是平常的双倍不止。
那也确实是美,雨水的洗刷让一切看起来都特别宁静祥和。葱郁的绿色,有水有树,最好看的是公园里穿功夫装慢悠悠打太极的老人:徐徐缓缓,底盘健稳,像奥迪般内敛。对,汽车里她最喜欢的款式就是奥迪,不张扬也不故意隐藏,它就以自己最原始也最真实的状态面对众生,底盘厚实健稳。
她记得自己以前上学的时候也专门学过太极拳,几乎花了一个学期的时间练习。老师大概是觉得他们心气急噪,想要帮他们锻炼身体的同时修身养性,很不幸,此刻大多只记得起式与收式了。顶多,再加上电视里经常摆的武打的pose出来。
这样的画面竟然移不开眼。移不开,那就不移吧,整整两个小时,他们练习了多久,她也就陪伴了多久。想起要看风景的时候几近晌午,宣兵夺主有些厉害了。
肚子叫得稀里糊涂,她恨不得抓起自己的手就要咬,毕竟是人类,控制住了。旅馆的边上就是一家茶馆,自然也负责早饭。大厅里还挂着一台电视,大早就放着让人消化不良的电视剧:落地,请开手机。
倒也不是她多挑剔,相反她还是很喜欢孙红雷在此中的表现。记得云端当时对他的评价是:虽然他很丑,可是丑得很可爱。在她听来,也算得经典。
要了一碗鱼汤馄饨和一个蒸饺,眼睛依旧目不转睛。那样的对白确实正点,她有些想喷的感觉。
“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比如接吻什么的?”
“好象是的。”
成熟的脸上居然流露出很羞涩的神态,老孙的演技进军好莱坞也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不过沈亢的内心纠葛他诠释得相当到位。她是喜欢得很,那样闷骚的男人一直都是她喜欢的类型。
很久没有吃到这样细致的早餐了,她有些开心。自己在的那个城市里并不是十分注重早点的,因而花样并不多,无非是各式的包子与油条,豆花和豆浆,再也变不出其它的花色来。家中自制的爱心早餐更是简单的清粥小菜。
就在最后一口汤喝下去的时候,胃里一阵翻滚,来不及阻隔,竟将刚咽下的食物齐齐喷在前座男人的白色衬衫上。她可以想象得出来,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像极动画里的挂满黑线的头像。
缓缓地,那人转过头来。果然,是表情很郁闷的一张脸。当然,正常人吃饭的时候被人喷一身大多是这样的表情。除却表情不说,那应该是一张很好看的脸。青春正年少,刚睡醒的发型像鸟窝却让人感觉放松,细长的眼睛,高鼻梁,还有弧线很优美的下巴,像是韩剧里走出的大男生。潜意识里,却总觉得他有些熟悉。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打招呼,他的眼圈看起来还是比较深的,失眠的人情绪应该容易暴躁,她不想惹是非。
“搞什么东西啊?”他大吼,全店的目光立刻集中过来。
“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十指并拢,一直道歉着。
“哎,算我倒霉。”更加不爽地甩袖出门。
季洁心里松了一大口气,来不及细想,肚子一阵疼痛,不好的感觉立刻传来。果然,小病初愈也不能吃这样油腻的东西,感冒刚好又开始腹泻了,流年不利。
吃了止泻药安顿下来,她也打算回去了。不知道是跟这个时间相冲还是跟这个城市相冲,总之一切都不顺利。预计要欣赏的景色也只透过窗户远远一看,水清月明,景色秀丽。可终究不是能够久留的地方,早也是走,晚也是走,她并不在乎。
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好象开窍一般,对许多事情竟不再那样执着了。人生短短几载或几十载,并没有多大实质,最后还不是一掬黄土或一缕清风?生命里又有太多的不确定,前日晚上登同学录,竟有两个同学英年早逝。唏嘘半日,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想哭无泪,想笑无力,生活悲惨到如此境地她却还要过自己的生活,照常吃饭、睡觉。一切,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到处走走停停,一个人听歌写日记。这样的生活太奢侈,身边有太多的牵绊与束缚放不开的。坐在车上,看不断倒退的麦子。熟透了,金灿灿的。
手抚着胃,隔着衣料轻轻摩挲,手心的温度传来,温暖总是让人安心的。
车子到站,远远地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立在出口。他的高挺的鼻子特别眼熟,薄唇立刻让她回忆起那个晚上的亲吻,脸上红了一块,心里也是暖暖的。
百无聊赖地看着陆续走出的人群,刘浪在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遍自己的弟弟了。那家伙,大学一毕业就出去玩,到现在才回来,还跟老妈告状让他来接。他是司机么?前几日,跟夏季的交手让他挫败十足,没想到他会是那么优秀的一个男子,他还有自己没有的跟季洁相爱的那些年。
想到这里头就痛,季洁也两天没有联系了。打电话给她都是关机,辗转问到她家里才知道她出门了。她就像是风一样的女子,来去洒脱。记得曾几何时,自己也是那样的男子,可遇上了对的人就这样安定了下来,想给自己给对方一个家,一个温暖的港湾。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会这么早遇到。
他以为那些个伤痛,没有那么容易好。现在才知道,是自己低估自己的复原能力,也是自己高估了洛雅的伤害。
眼睛一抬,却有了意外惊喜,那个,不正是他想念的女子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神色也很憔悴,心无旁骛地走路。
脚步一抬,就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抬起眼来,却少了一些他期盼的惊讶之色。
“你怎么来了?”她又低下了头,感觉自己连耳朵都有些发热了。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插上一句:“哥,我在这里,你没认错人吧?”
调笑的语气显而易见,可刘浪也不管他,大手覆在她的额头上。
“好象有点热,走,我们看医生去。”小心地牵起她的手。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药了。”她想挣脱,却逃不开。他的手心很烫,像是也传染给她一样。
“你们就这么恶心下去吧。”突兀的声音再次打破两人的世界,他们这才注意到多了一个旁观者。
刘浪依旧不闻不问,弟弟算什么?有他未来老婆重要吗?天平两端是明显的力量悬殊,胜负立刻可分。
季洁也注意到所谓的他的弟弟的出现了,看过去更加愣住。世界有的时候会小得莫名其妙,居然,就是吃早饭遇到的美少年。
“是你?”她依旧有些不确定。
“就是我。”他笔直的身体在夕阳里发出火红的光,像降落凡间的天使。
“我们走,别理他。”刘浪一心想要带她去看病,其它的全然不顾及。
“可是……”她的手刚指过去,就被握住:“没有关系,他那么大人,还怕弄丢不成?”
径自离开,留下一个被当众放鸽子的男孩。
“搞什么?标准的有异性没人性。而且,居然还是那个吃饭都会喷到别人身上的大笨蛋。”刘荡开始碎碎念,他的哥哥,刘某人,真的还没有这样放过他的鸽子呢。
可惜,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自己回家。
“他是你弟弟?”上了车,季洁才想到要确认那个男孩子的身份,怪不得,那眉宇之间有很强烈的熟悉感。
“是,你们怎么认识的?”他也很奇怪,他们怎么会认识?
“我们其实也不算认识,就是我今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呛东西,然后把东西都吐在他身上。”季洁老实交代。
“这样啊。”原来缘深。
“他叫什么名字?”她又问,省得下次见面的时候没有办法称呼。
“刘荡。当年母亲应该是不大喜欢我们的,所以才会取了这样的名字,不过还好很感谢她很辛苦地将他们养活。”
“你们家还真是……”想想又住口,有些事情轮不到她来插足。
转眼就到了医院,量完体温后发现还有些余热,挂了一瓶水就好。
输液的座倚上,他一直靠在她的身边,让她将头枕在肩膀上。双手环住她,眼睛则盯着输液瓶里一滴一滴的液体通过又细又长的塑料馆流入体内。
他忽然就想起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样子。
很倒霉的她那天穿的衣服居然撞衫,普通得撞撞也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跟一家旅游商品专卖店里的制服一模一样。那个时候,他们并不熟,只是见过一次面而已,也还是比较尴尬的那一次。
他正好想买一块泰山石敢当,就把她当成了售货员了。
“扑哧”一笑,她也注意到了:“你笑什么?”
“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样子。你怎么会穿那样的衣服?”憋笑容易内伤,所以他还是很不给面子的笑了一阵。
“别提了,千万别提了。那个时候尽是丢人的事。”她万分感慨,别人的生活都多姿多彩,而她自己,就像是被笼罩在灰色地带般,阴云密布。
一瓶药水很快就挂好了,两人并肩走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 ,闻着医院里特有的味道。
“你去杭州了?”
“恩。”
“以后去什么地方告诉我知道好不好?我真的担心,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着你。”他说话很温柔,像是对一个爱人在讲话。
季洁心里突然就不安起来,其实他们的发展太过顺利也是一种不顺利,就像有些事情她很期待,可好象又不像是真的。她有些害怕,一如自己所想,他们都是拥抱依靠彼此体温取暖的人。从别人那里受了伤,回来互相安慰?
昏暗的角落,他执着地要牵她的手。拒绝,不大生效,只好让他握着。心里又开始打鼓,这样的放纵,是给彼此一个机会?还是会让彼此陷得更深?
走出医院,一下子就豁然开朗起来。
这样的地方,真的是不到情非得已,就不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