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七章(1 / 1)
司马懿终究是杀了莹儿。
骨灰带来给她的时候,她静静地接过,紧紧抱住,然后转身,再也没有看那个把骨灰坛子递给她的男人一眼。
从那一天起她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直到合肥的那场战役彻底结束,直到他们回到许昌,她把莹儿亲手葬下,直到数个月后的现在,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谁都不言不语,更别提有跟他再见上一面。
药被她锁进药箱丢弃在角落,就像她那时候所说,她不当大夫了,无论是谁上门求医,哭得如何死去活来都坚决不去医治,她对这个世间最终许以的是沉默。
“哎!好讨厌,老爷昨晚又在伏夫人房间里过夜了啦!”
“我就知道,怪不得今早在厨房碰见小娟的时候看见她高傲得像只开屏孔雀,不就是她伺候的夫人得宠嘛,真是讨厌死了!”
“哼,说到底还不是咱的夫人不争气,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我就不知道她到底在摆什么架子,为什么就不能像伏夫人一样讨好老爷,害得我们脸上无光,在府里就算是跟人打招呼都要受人白眼……”
外头传来交谈声,而且还是站在窗外故意说给她听的。
这些话,这几个月来她早就听过无数遍,说法和版本几乎都大同小异,不是“老爷今晚在伏夫人房里过夜”就是“老爷回司州找张夫人了”,没有什么不同,根本无法引起她的兴趣,也无法让她牵扯出任何激愤或嫉恨的感情。
“不行!我不想再伺候她了啦!”
“就是,伺候这样的主子还不如我根本没进过府来。”
“嗯……我们去拜托总管看看能不能让我们也去伺候伏夫人吧!”
话音刚落,窗户却砰地一声被打开,墨瞳木然的脸出现在窗前,冷不防吓了窗外三个婢女一跳。
“呀!夫人!我、我们并不是、并不是……”
是想要听她们的解释,她仅仅只是觉得很吵,想让耳根恢复清净。
手中的碗举了起来,握着碗的手微微倾斜,碗中的液体倒了出来,落在窗外花圃的泥土上,有少许溅上婢女的裙襬。
“夫人那、那是……”
那是燕窝,她知道。是司马懿命人端来的,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补品,每顿膳食都不缺,唯独缺的是她的胃口。
没有理会婢女们各异的神色和支支吾吾的低哼,她仿佛是尊根本没有被注入感情的白玉娃娃,就那样一动也不动地站在窗前,眼眸漫无目的定格在远方。
“我、我们下去工作了……”
婢女们顾不上裙襬上沾上混合泥污的污垢,尴尬地垂着头要走开。
达到目的的她表情依然木然,却伸出手想要关上那扇窗,关上眼前的所有风景,回到那个只有她一人,会让她寂寞到会窒息的房间。
然而手才刚触及窗棂就突然感觉一阵眩晕蓦地袭来,她还没来得及找到支撑的力量就发觉眼前一黑,身躯软软地朝地上栽倒下去,瓷碗脱了手,同时在身旁的地上摔得粉碎,发出很大的声响。
“夫人?夫人妳怎么了?”听见声响,三个婢女急急忙忙又跑了回来。
不受宠是一回事,她们尽不尽职又是一回事。
不过要真是对这位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里的夫人不闻不问,司马懿是绝对不可能每天还亲自监督要端给她的膳食,还派人送补品过来的。
要是被司马懿知道有她们在,她还能出事,她们就算有一百个头都不够让司马懿砍。
“天哪!快去叫大夫来,还有……把老爷也叫过来吧!”
之后耳边传来很多人的说话声,墨瞳听不真切,却感觉身躯被谁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没过多久大夫就来了,许多人的说话声、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在耳边模糊地频繁响起,药被喂了一匙又一匙,手腕上的脉搏被人按了又按,额头上沾了水的巾子换了又换。
等到一切结束以后,她已经开始清醒了,眼皮无意识地动了动,只是双眼依然紧闭,似乎并不想睁眼醒来。
“睁开妳的眼睛。”
房间再次变得好安静,可是讨厌的嗓音却响起在耳边。
她不想醒来的,可是因为他贴近所带来的体温和温热吐息,让她不得不睁眼去抗拒身旁这个可恨的男人的靠近。
“滚……”这个字从喉咙滚出,多月未曾与人交谈,过于怪异的声调令她怀疑自己会不会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
坐在床沿的司马懿没有任何动作,在瞅着她半响以后,瞪了瞪有些恼怒和带着些不可置信的冰冷双眸。
“听大夫说,妳打过胎?”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这句话叫他额际青筋暴起,如何都无法削平压抑的怒焰呈现在他的眸,抓住她的双肩,用力摇晃几下,他咆哮着低吼。
“妳这是做什么?妳以为妳在做的是什么?!那个是我们的孩子!”
听见大夫跟他说,她自己用药物打胎的时候,他根本无法相信她会这么狠,无法相信作为一个母亲她居然可以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那又如何?”她的回应仍是这么一句,苍白的面容异常平静。
“妳这是在报复我吗?妳以为妳这么做报复了谁?难道妳不知道那是妳的亲生孩子吗?!”他可以容忍她的不言不语,可以容忍她的闭门不见,可他不能容忍她竟然用这种方式来达到报复的目的。
“那不是我的孩子。”仿佛根本看不见他脸上愤怒到目眦尽裂的表情,她继续冷冷道出会让他更加暴跳如雷的言辞。“那不是我的孩子,那是魔鬼的孩子,杀人不眨眼的冷血魔鬼。
”
“妳!——”
她是这么看待他的,他并不意外,可听见这样的回答,仍叫他禁不住倏地起身,脚步踉跄着后退一步。
“既然你可以如此泯灭天良的杀了莹儿,我为什么不可以?反正那不是我的孩子。”墨瞳冷笑着,无力的冰荑抚上温暖的肚皮,那庆幸的笑意却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心里发毛。“请你出去,不要再靠近我,你身上的味道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恶心?”他问,很轻的声音,然后蓦地仰天哈哈大笑出来,那笑声里头所包含的森冷,绝对不输于她。
墨瞳不语地看着他发狂大笑,她不想歇斯底里地去哭闹发泄,因为即使那么做了也是无济于事。
待笑声停下,她以为他会像负伤的兽,就跟每夜站在她房门外大半个晚上一样,最终拖着无奈又疲惫的步伐转身离去,可这一次他竟然没有那么做,反而扑了上来,把她压倒在床上,吻上她的唇。
有那么一瞬间,她尝到了死亡的恐惧,血的味道仿佛随着他的气息充斥口鼻,腥锈的,牵起那天村民被屠杀时她躲在林子里偷看血花四溅,惨叫声不绝于耳的残忍情况,绝望得让她想要作呕。
终于,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推开了他,当着他的面伏在床沿干呕起来,泪水委屈落下,因他再次为她带来的不堪回忆。
用力把她拉扯回来,扳正她的脸,司马懿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张失去血色,却有泪水爬行,连被他碰触一下都仿佛此刻正忍受着无比屈辱的美丽脸庞。
“嫌我脏?”怒意蒸腾在胸臆,他知道原由,却根本压制不住心中愈发强烈的怒火。
“对。你脏死了。别碰我!”用手背狠狠抹压唇瓣,恨不得连带抹走从以前到现在,他曾留在她身上的所有痕迹。
她现在受不了这个男人的碰触,哪怕仅仅只是靠近,都会让她在绝望中恐惧得想要抓狂着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奔流,心脏好像被什么不留情地狠狠辗压过一般,碎裂的叫她在尖叫发泄中痛苦死去。
但是她不知道,在忍受着她这些日子像死人一样对外界的一切不理不睬的态度,再加上今天刚被大夫告知她打胎的事,司马懿的神经犹如紧绷的弦撑到极限,现下因她的话,在他脑中一根一根地断裂。
“哈哈哈哈哈!妳嫌我脏……好,好,好!哈哈哈……!”
狂肆的笑,根本就是故意的,任其占据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她的耳,她的心。
她静静闭上眼,原以为只要不理他他就会知难而退,可她太低估了这个男人在发狂时的性情和行为方式。
毫无预警地,他的唇再度压上她,这次的吻更用力,也更深沉,攫走她的呼吸,逼得她无处可逃。
她惊诧,又怒又恨要对他拳打脚踢,这样的意图却被他早一步得悉,未曾得手之前就被他重压钳制着全数瓦解,在极度颇感羞辱且极度愤恨的情况下,她选择用齿咬破他的唇舌,以这样的方式挣扎。
她的不知好歹叫他微微震愕了一下,然后他根本不痛不痒,好像完全没有感觉那般,直接把鲜血喂入她口中,强迫她吞下,更加凶狠地掠夺。
“我让妳变得更脏。”
唇被放开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适应口中腥甜的血的味道,双眼朦胧无力圆瞠,双耳无力承受他说的这么一句话。
“别……碰我。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先前打胎以后失血过多又没有及时调养好的身子与他这么一番纠缠挣扎,早已失去了所有气力,她只能用仅存有的唯一方式来做最后的抵抗。
“那就恨。”他根本不以为意。“就算是恨,妳这一辈子都还是我的,妳是我的!”
对呀!她许了他一辈子。她当初是失心疯才会许了这个魔鬼一辈子!
衣裳被剥离,他的唇覆了上来,像是惩罚,故意在她身上吮吻啃咬出许多红色痕迹,这样亲密的事,以前是甜蜜,现在却是折磨,她无力反抗,只能咬牙忍受,无论他的不住撩拨到底让她敏感的身子起了多大的变化,止不住难耐地哆嗦,她就是绝不让自己叫出半点声音。
他知道她在强自忍耐,但他并不着急,也没有动怒,等到她身上的白皙再也没有一处完好的,每一寸都被他烙下印记,他才蛮悍地用力占有她。
“呜!”及时咬住下唇,任由泪水不堪负荷地从圆瞠的眸子里滑落,这分明是屈辱,然而她却感觉到痛苦和快乐的并存,过于诚实的身子甚至对他的狂浪给予迎合,她放开紧咬的下唇,羞愤得想要咬断自己的舌来阻止益发忍受不住,想要从口中逸出的尖声呐喊。
“妳敢咬舌自尽,我就让伺候妳的所有人连同武至一起给妳陪葬!”
他永远都比她快一步。
用力的程度原本可以把他的指咬断,但当她发现他的指塞进来的时候就立刻松了口。
她不想伤害他,原来到了这一刻,她还是不想伤害他!
让她死了吧,也许让她死了会更好……
她多想放声大哭,然而那些到了嘴边又变成嘲笑自己的诡异低笑,最终只剩下对他的渴望叫唤,无法抑止地脱口而出,迷乱了他,也模糊了她的神智。
炙热的激流本来就是他的意图,当那些全被顶进,流入体内深处,她无声喘息,从他身下滚出躲进床内,以背对着他,不让他看见此刻她脸上的表情。
水雾依然迷蒙着眼眸,她无法阻止那些晶莹液体泛滥涌现和奔流的速度,手慢慢伸进枕头底下,摸索出一个小小的药瓶。
“看来,妳还真是学不乖。”
腰上一紧,她被扯入温暖的怀抱,激情尚未平伏的胸膛抵在光滑裸背,大手摸上她握着药瓶的手腕,然后夺走她手中的药。
“……还给我!”转身与他过度贴近,只为了夺回那瓶药,她不想,连最后一线脱离绝望的希望也被他剥夺。
司马懿把药瓶移到她再也碰触不到的地方,把她搂得更紧,抓住她胡乱挥舞的小手,目光和嗓音皆是她以往熟悉的柔和宠溺。
“生育之痛,妳只需要尝一次就足够了。在那之前,这种东西和别的药,全部都由我保管。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刚才那瓶药,过后他一定会倒掉,其余的,他会全部藏到她找不着的地方。
他们都是聪明人,她的药太令他防不胜防,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远离那些药物,连同一切会威胁到她性命的东西也一并跟她隔绝。
“你……”
话说得再多,都是多余。
她累了,无力反抗,干脆闭上眼,宁愿选择那片黑暗,也不愿选择眼前对她伪装温柔的男人,沉沉地,让自己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