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49·阿伦的歌（1 / 1）
“还有第三个惩罚，今晚你陪我吃饭。”韦之尧倚在桌子边上说。
“就我们俩？”清嘉问。
其实是艾琳约之尧一块吃晚饭，之尧说他会带清嘉一起去，艾琳也没有反对。不过之尧不打算现在告诉清嘉，以免她多出些胡思乱想来。“对。”他说。
可是清嘉还是犹豫了。既然决定要离他远远的了，两个人单独吃饭这种事还是应该避免的。
“我晚上已经跟朋友约好了。”她说。
“秋清嘉！”韦之尧连名带姓喝出她的名字，“别跟我找借口。你撒谎了我也没跟你计较，我好不容易安排出了时间要陪你去罗马，什么都准备好了，你一句话说不去了就不去，原因我也不追究，现在怎样，让你陪我吃一顿饭还不行了？”
自己确实是有点过分了啊。吃吧吃吧，吃一顿饭又会怎样。清嘉忙忙地换了讨好的笑脸：“OK，老板，我推了朋友那边，我请你，行了吧？”
“叫我之尧。”韦之尧仍没消气。
“我去通知罗经理进来。”清嘉拉开门逃出来。
她出来即向大家宣布罗马不去了，因为总裁太忙行程安排不过来。本部门的人还好，只是替她惋惜，明天消息传下去，各种版本的说法都会开始。
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这间公司里，连最珍贵的韦之尧她都舍得放弃，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值得在乎的。
仔细想来，除了上次在庐山和韦之尧一起吃过一顿夜宵，他们两人居然还没有单独吃过一顿饭。
清嘉内心从最初的纠结变为庆幸，庆幸在她离开之前，她又可以多收集一个珍贵的回忆。
她在心里对艾琳抱歉了一番，请求了她的原谅。
在下班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她是满怀期待且心情激动的，临下班时还去洗手间将自己小收拾了一下。
离下班还有五分钟，韦之尧送了罗经理出来，接着他自己也踩着点出来了。外面办公室的人也正准备着收工，还都没走，韦之尧也不避嫌，走到清嘉身边丢下一句“在车上等你”，便飘了。
清嘉镇静地接受大家的注目，拿上包准备下班，手机收到短信，她边往外走边查看。
艾琳的，心忽然一沉。
“Hi，清嘉，阿伦今天学会一句歌，很自豪，跟你分享。”
什么时候她和艾琳的关系已经好到了可以分享彼此私人的快乐呢？
清嘉在走廊的角落停下来，打开艾琳传过来的视频。小小的显示屏上，对着镜头乱抓的正是阿伦那孩子。
“阿伦好聪明，来，没有妈妈的帮助，自己唱一遍，One ,two, three, go!”背景中是艾琳的声音。
“Red ，the top, the highest color. Red ，the top, the highest color……”
视频里，阿伦重复着这句歌，他的口齿非常不清楚，唱得也几乎不成调。
假如不是清嘉曾经跟韦之尧学过这首儿歌，假如不是艾琳子安后面小声哼唱着，她根本听不出阿伦唱的是什么。
但是，清嘉听出来了，这正是那次在韦家的天台上，星空之下，韦之尧教她唱的那首歌。
她不知道，是韦之尧曾经也教过艾琳这首歌，还是只是碰巧，艾琳也像夏葵一样选择了这首儿歌来教她的儿子辨别颜色。
清嘉现在知道，艾琳发给她这段视频的目的不是与她分享，而是与她过招。
艾琳，怎样一个冰雪聪明又精明无比的女子，艾琳知道如何抓住她秋清嘉的要害。
清嘉只觉着一股凉气从骨头里冒出来。
她一遍遍回放着那短短的视频。
阿伦那看起来有些呆滞的脸，阿伦那在母亲的鼓励下兴奋却含糊的声音，都在阻止着她往地下车库走。
她在一楼下了电梯，出了公司大门，到了入夜嘈杂的大街。
走过两条街，站在路灯下给韦之尧发了条短讯：“对不起，今晚不能请你吃饭，朋友那边的约推不掉。”
然后，关机。
站在街头，一时不知道往哪里去。家现在不敢回，怕恼怒的韦之尧一气之下找到她家里去。
想了想，决定找梅湄出来坐一下，也不敢再开手机，就用路边报亭的公用电话打过去。
梅湄今天下午休息，正在家里做晚饭，让清嘉去她家。
这儿离梅湄家远，下班时车又堵，拖拉了一个小时才到。闻铃声而来开门的是倪尔。
“清嘉，好些日子没见，好吗？”倪尔给她一个亲热的拥抱礼。
在这儿看见倪尔当然不奇怪，清嘉探身往他身后的客厅瞄。
“你找什么？梅子在厨房。”倪尔说。
“不找什么。”清嘉看到客厅里没有第三个人，放下心进来。
根据以往的经验，与梅湄一起吃饭时如果有倪尔，就多半会有意外现身的林若华。这次梅湄没招他来，大概是因为清嘉告诉了她自己和韦之尧的罗马之行。
“来啦。”系着围裙的梅湄端着两盘菜从厨房走出来。
“要帮忙吗？”清嘉走过去问。
“是的，正等你来帮忙，你去厨房问问具体还有什么要帮忙的。”梅湄鬼祟地笑。
而清嘉这时候也已经看到了厨房里林若华的背影。到底梅湄还是把他也叫来了。
“我菜都烧好了，可是林主任买了鲶鱼来，说他要亲自烧一道你想念的鲶鱼糊羹。你去看看他弄得怎样。”梅湄把清嘉往厨房推。
鲶鱼糊羹，是的，有次林若华送清嘉回去时，她跟他提起过，小时候在老家，冬夜里街上有那么几家专卖鲶鱼糊的摊子，稠稠香香，透亮丝滑的鲶鱼糊，喝下一碗全身暖乎乎的，那时她和陆淑仪常常去吃这东西。可惜后来这些摊子都渐渐消失了。
不想林若华居然把她说的那些记在了心上。
“哇，好香，今天我有口福了。”清嘉走进厨房。
“快来先尝尝这味道对不对。”林若华已经盛上煮好的糊羹，他舀起一汤匙，吹了吹，估计不烫了才递给清嘉。
清嘉接过他递过来的调羹，试了一口，惊喜得大叫起来：“呀，就是这个味道。”她用汤匙在那羹碗里搅着，“对，加了豆腐，小虾米，还有香菇丝，切得细细的榨菜丁，就是我小时吃的那种鲶鱼糊。你怎么会做这个？”
林若华笑得好满足：“我到网上搜了一下，有网友的博客上介绍了这道菜，我看那网友提到的这道美食正是你老家那地方的特色，就照那菜谱做了，不难。”
“天才天才。”清嘉舀一汤匙往嘴里送，烫得伸舌头。
“其实林医生已经在家先练习了好多次对吧？”进来拿酒杯的梅湄打趣。
这晚上清嘉吃了五小碗鲶鱼糊羹。
也确实感谢林若华，她撑到肚子痛，痛到捂着肚子在梅湄家的客厅里踱来踱去帮助消化，什么韦之尧，艾琳，阿伦，全都暂时退出思考范围。
直到梅湄打开电视机。
梅湄在及时点播频道搜索一番后停住了手，“《海洋天堂》，这电影我还没看过。文章演的，他在这里演个孤独症患者，据说演得特好，得过奖的。”
清嘉不客气地抢过她手上的遥控器，“我不喜欢文章。”换台。
“嗳，你这人咋回事，你不是挺喜欢文章的吗？从那《与青春有关的日子》开始你就看上他了，你还说他是那里面最帅演得最好的。”梅湄觉得她不正常了。
“我移情别恋了。”清嘉站在电视机前，拿着遥控气乱按一阵：“就看这个，这个是那谁，对，小薛宝钗，我喜欢。”
看了两分钟，发现小薛宝钗手中牵着的两个人一个是孤独症，一个是疑似孤独症。
而那叫小望的大男孩的脸逐渐逐渐化成了阿伦的脸。
为何到处都是孤独症？！
“不看了！”清嘉气吁吁关了电视。
倪尔和林若华在餐桌那边下国际象棋。梅湄看看他们，端起她们的茶杯，“我们到阳台上坐一会儿。”
俩人在阳台上的椅子坐下后，梅湄说：“吐吧，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罗马我不去了。”
“又怎么了，你不是已经说服自己也说服我了嘛。”
清嘉将艾琳和阿伦的故事告诉梅湄。
两个人静静望了一会儿夜空和灯火。
梅湄说：“好了，不去也好。你这条路本来就是走不通的，现在南墙到了，该回头了吧。”
“嗯。”
“你要真那么想去趟罗马，让里面那人陪你去吧。”梅梅指指客厅，“虽然我最后也表示支持你去罗马的决定，可是你知道的，小稚，我根本不看好你和韦之尧，我始终是站在林若华这边的。真的，我都替你急死了，你知道林医生在我们医院有多热啊。”
“知道知道。”清嘉抚额，这个林若华跟那孤独症一样都让人头痛。
最后当然还是林若华送她回家。
清嘉以吃得太饱脑袋缺氧为名，一路闭眼装睡。
到了她家院子里停好车，林若华替她拉开车门，护着她下车，笑问：“清嘉，我妈老是问起你，你愿不愿意什么时候再去看看她？”
蒋音女士，其实清嘉也常常想起她，真的很想再见到她。清嘉很干脆地答应：“好啊，我也很想念你妈呢。”
“这个周末怎样，如果天气不坏我们就过去？”
“周末应该没问题。”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从院子角落里停着的一部黑色车子里飘出一个黑影，幽暗中，那黑影向他们移近来。
然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随着夜风吹进他们耳朵：“怎么，这么快就要拜见家长了吗？”
有着这么刺骨声音的人不是韦之尧还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