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3·你在等我吗(1 / 1)
在张瑜和郭凯敏相拥的那块蓝牌子下,秋清嘉,背对着那牌子,高高仰起头。
她穿件黑白条纹的及膝棉衬衫,卡其色九分紧身裤,黑色薄呢短外套。那外套翻开的一边领子上别着有五六只极小巧的各色胸针。虽然她已经不像少女时代那样会自己买布挖洞造衣,却仍然有类似的小小兴致将一件平常的衣服稍做点缀或改动,弄得不平凡起来。
清嘉看那电影广告牌子,远远有一个人在静静看她。
她两只手臂直直垂在背后,十指交缠,背影挺拔秀丽,微昂着头,如一只优雅的天鹅。
韦之尧心中喟叹一声。
她看牌子,他看她的背影。灰砖墙,红门,蓝牌子,都是那个背影的衬托。
这样过了许久。
山上的夜晚来得极飘逸,薄雾在小街上弥漫,渐渐的,夜气深重起来。清嘉觉到了一点寒意,将两手裹在胸前,转过身来。
就这样,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最初的几秒她以为是在梦里,本来这样的地方,又是在这样的夜里,人就恍恍惚惚有着什么都不真切的感觉。何况她这一整天又没将韦之尧的影子成功抛开过。
立即她就明白这不是梦。因为她梦里的世界从来都是色彩模糊的,而眼前这个人,却是颜色分明,一件灰色全毛短风衣敞开着,露出里面灰蓝的衬衣,并且他是发光的,并且瓦数那么高,当他走过来,四周都被照得通明,夜的寒气也似乎被驱散。
韦之尧破雾而来,站在她面前,简简单单说一句:“嗨。”
“嗨。”清嘉愣愣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才站在这里,久久看着将吻未吻的张瑜和郭凯敏,在她心灵最深处,大胆升起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愿望:唯愿韦之尧在此。唯愿韦之尧在此。这七个字,在她没有留意的时候,竟然已经代替了曾经的“唯愿你在此”五个字,难道,韦之尧就是那个“你”吗?信菩萨的人都相信心诚则灵,她不信菩萨,也可以相信只要诚心足够奇迹就会实现吗?
清嘉迷惘又惑异地看着他,后者也正注视着她,轻轻说一句:“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那意思是说他在寻找她吗?那意思是说他料到她在这里吗?不是又一次的碰巧吗?
她还是无法说出话来。
“不问我为什么到这儿来吗?”韦之尧笑着问她。
“为,为什么?”清嘉吸一口气。
“我来找一段留在这儿的记忆。”他眨着眼,眸光若星。有几分神秘。
她听了心里有些失望。原来他不是来找她的。
能让他特意上山来找寻的记忆,定然是很珍贵的一段,应该是关于女人的记忆吧。
她心有不甘,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那你怎么就知道我在这里?”
“我想你应该会在这里吧,我想,你应该会在这里等我吧。”
他这两句话吓着了她。他在说什么?他在说她是在等他吗?难不成,她那么不小心,将心里最深处的自己都没来得及确认的秘密泄露给他了?
韦之尧看出了她的困扰和紧张,他笑道:“开玩笑的。我只是想来看场电影,想过也许会在这儿碰见你,我不是到哪儿好像都能碰见你吗?”
清嘉思绪混乱,没有细想他为什么也恰好要来看这部电影。她只看到他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那笑容如暗夜里忽然亮起的霓虹灯,照得他整张脸璀璨而美丽。那笑容居然使一向沉着的他看起来有一点稚气。诡异的是,她对那笑容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很久以前一定在哪里见过这笑容。
她的感觉像一只发着微光的小小萤火虫,她等待着它的由远而近,等待它飞落她的掌心。眼见着她就要把它捉住了,他却忽然收起了那样灿烂的笑容,那只萤火虫在刹那间就从她指间溜走了。
她对他的解释还是不大满意,执着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来的?你怎……”
“我开车来的。”韦之尧截断她,避重就轻答了问题之一。
他打电话告诉郑汇他没上飞机让郑汇立即弄辆车给他,郑汇不知发生什么大变故,丢下诸事和另一个朋友各开了辆车迅速赶到机场。当郑汇知道他十万火急是为了要上山,气得瞪眼:“老韦,是为了秋小姐吧?你骗我,你说和她是在机场碰到的。”
“我没骗你,我们确实是在机场偶遇的,其实她是我公司的职员。”韦之尧坦然说。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是你的职员,为什么你俩要装不熟?”
“我也没告诉你她不是我公司职员哪,我又什么时候说过我们不熟了?”韦之尧一摊手。
“好好好,辩不过你小子,知道你心思缜密,口才过人。”郑汇将车钥匙递给他,“回来再跟你算账。”
在接过车钥匙的时候其实他心里还是有挣扎,一路上盘山而上,心思也像那山道一样忽左忽右。直到看到影院前面的背影,他的心才安定下来。假如她不能忘记少年时的那个愿望,他可以试一试,他是不是可以帮她完成愿望的人。至于,以后……没有以后了,实现这个愿望是结束,不是开始。一切都在此地到此为止。
抱着这样的决心,韦之尧说:“你也是想看电影?那不如我俩一起?”
“我,嗯,哦,是的。”清嘉有些语无伦次。她想韦之尧之所以这样提议,是因为不知道这场电影对她意味着什么。假如从前这场电影对她意味着等待和开始,今日它却意味着认命和结束。
“怎样?我已经在这里了。”韦之尧催促她,“跟我来吧。”
一个人也是结束,两个人也是结束,那么,不如让他来陪她结束。
在这最后关头,他忽然出现在这里,其实,可以算是她那自年少以来一直固执坚持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吧。
这,大概是命运对她有所歉疚,送给她的一颗珍宝。
她任由韦之尧牵起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