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出演暧昧（1 / 1）

屋子里一时非常安静。从开着的窗户中飞进来一只蜜蜂，嗡嗡嗡嗡在他们头顶盘飞，两人都没有理睬它。

终于，它无趣地飞走了。终于，韦之尧转过头来说：“OK。有一件事先告诉你，你美女奶奶因为糖尿病引发了肾衰竭。她不肯做肾移植手术，一是年龄大了有风险，二是她说自己反正已经老到可以安心去死了，不肯浪费一个□□。目前她靠每周一次的血液透析维持生命，但是最近又出现了胸膜炎等并发症，所以，她随时随刻都有可能离去。”他没有看清嘉，视线在墙上的照片间漫无目的地游走。

清嘉懵了，许久才艰难开口：“怎么可能，美女奶奶那么乐观，每次看到她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像是生重病的人哪。”

“她仍然有老派的作风，不化妆不出卧室门的。真不知干校那些年她怎么过来的。”他说到这些，脸上现出一丝动人的温柔。

“奶奶自己知道她时日无多了吗？”

“知道。她五十岁时送走了我舅舅，七十岁时送走我妈妈。亲自送走自己仅有的两个孩子后，对生死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所以你今天找我谈话的重点是？”清嘉这时候已经决定，如果他让她来这里当看护及烧火丫鬟，她也接了，一直做到她看不见的那一天为止。

“外婆并不在意自己随时会走，但是，我当然知道她还有一个未完成的心愿。从小，外公外婆就没有给过我任何压力，所以我虽年已三十，他们也从未说过让我赶快结婚的话。不过我明白他们心里怎么想的，我是韦家唯一的后人，如果说外婆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没有看到我结婚生子。”他欠起身，从他和清嘉坐着的沙发之间一个小柜的抽屉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支，点火，慢慢吐出一缕烟。

清嘉立即不由自主咳嗽了两声。韦之尧看他一眼，清嘉忙说没关系。他还是把烟在咖啡桌上的烟灰缸里掐灭了，眼神有些迷离起来：“那天你来，两位老人非常高兴，你是我带回到这个家的第一个女人，所以他们可能就多了些希望。在正常情况下，美女不是急躁之人，可是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见了你之后免不了犯起一般老太太的毛病，巴不得我明日娶你进门。因此你随口说了几句关于厨房的设想，美女就急着改造厨房。今天你又说了那些关于浴室的废话，她大概也想立即着手改造浴室。”

清嘉满脸通红，她羞愧地说：“那，那我去跟她解释，说你跟我其实不熟。”

他摇头：“如果要解释的话，今天我就不会让你过来。我左右权衡，觉得还是让她这样怀着希望继续快乐比较好。”

“所以，你是要我做你的合约女友，合约期到奶奶走为止？”清嘉睁大眼，恍然大悟。

韦之尧冷哼一声：“偶像剧看多了吧？不觉得合约女友的桥段太滥了吗？”

“那你要我做什么？”她有点泄气，她是希望能让美女在最后的日子里过得快乐的，哪怕是在蒙骗下的快乐。

之尧修长的手指在沙发皮子上轻轻敲：“我唯一要你做的，是不要跟他们透露你和之舜的关系。假如美女问起的话，也希望你能暂时搪塞一下。”

清嘉想解释她和之舜之间什么都没有，就算以前她会仗着他喜欢自己偶尔用一下女人的魅力，如今也什么都没有了。但是，他会相信她吗？在他明示她美女改装厨房背后的用意后，她做这样的解释，会不会反而引起他的误会？搞不好会认为她是个轻浮女子，临时动了心要弃祖之舜而“跳槽”呢。

摆明了是他有求于她，韦之尧却是一幅不冷不热态度：“其他的，你就做你自己愿意做的就行了。”他那样子，好像吃定她一定会配合他装暧昧，让美女继续去误会。

“我自己愿意做的？”清嘉也来了小脾气了，“我愿意现在就遂了美女奶奶的心愿，明天跟你结婚后天生子。”

“你会跟我结婚吗？”韦之尧冷冷地看着她。

不会。

也许愿意，但是不会。

“还有，后天生子，这不符合客观规律。”他依然冷冷地。

清嘉却憋不住，忽尔笑出声来。

那天晚上，吃的是小米稀饭，配了一盘胡萝卜豆干丝，一盘清炒苦瓜，红烧茄子和清炖鲫鱼。

清嘉吃得津津有味，她今天特别注意了，美女奶奶确实吃得挺少的。她由衷地给了熊先生手艺好评：“没想到，大外交官国宝还是这样一个经济适用男。不过，爷爷，下次给点肉啊。”她话多，但是从小陆淑仪教给她良好的用餐礼仪，餐桌上可以聊天，不过嘴里嚼东西的同时不能说话，所以，她吃得慢，到最后，其他三个人都放筷子了，坐在桌前陪她。她向熊先生伸出碗去，“还可以再来碗小米粥吗？”

盛粥的大瓷碗搁在韦之尧和熊先生之间。韦之尧接了她的碗，替她盛了第二碗粥。

熊先生和美女说了句让她慢慢吃去沙发上歇着了。韦之尧仍坐在她左边没动，伸手到身后的柜子上取了张报纸看。

清嘉一时却有点怔怔起来。她一向习惯了和妈妈两个人吃饭或自己一个人吃饭，陆淑仪现在喜欢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那是她常年自己一个人吃饭养成的习惯。这样，母女俩共进餐也就是指在共同的空间进餐：陆淑仪端碗坐在电视机前，清嘉则一个人占着一张大餐桌。清嘉因而也渐渐养成一个习惯：一边吃饭一边摊一本书在桌上翻看。清嘉也没觉得她们那样吃饭有什么不好，吃饭的时候她们还能分别享受看电视和阅读的乐趣。只是此时候，手扶稀饭碗，在别人家的餐厅里，却强烈感觉到——温馨的——完整的——家的气息，这是在自己家里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此时陆淑仪在干什么呢？又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对着电视吃饭吧。这样想着想着，清嘉手里的筷子逐渐慢下来。

韦之尧从报纸后面探出头，“怎么，吃不下啦？”

“嗯，好像是已经饱了。”清嘉手抚肚皮。

韦之尧正色道：“烧菜宁淡勿咸，淡了可以加盐，咸了则无法补救，煮鱼宁嫩勿老，嫩了可以加火，老了不能变嫩，添饭宁少勿多，少了可以再添，多了就是浪费。”

“不过半碗稀饭，值得这样费口舌吗？”清嘉瞪着他。

韦之尧却不依不饶：“为什么不叫我给你添半碗呢，满招损知道什么意思吧？所谓满招损就是饭不要一次添太满，否则会损胃。”

清嘉还来不及消化他对满招损三字的新诠释，韦之尧已经哗啦收了报纸，把她的碗拖到自己面前，三口两口喝光了她剩下的半碗粥。

清嘉意外得不行，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忘了我有艾滋病了？”

韦之尧也咬着她耳朵回一句：“艾滋病不通过此途径传染。”

那头两位老人看着这边一对人窃窃私语，会心微笑。

清嘉觉得韦之尧是故意做出这些给她添饭，吃她剩饭的事，让老人去误会的。她也不介意去配合他。这，是她愿意，并且也可以为美女奶奶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