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五十六(1 / 1)
“你没事的时候多去看看宛宛,她其实挺想你的。”三月的一天他突然这样对我说。
“是吗?我倒认为她是恨我才对。”
他平静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说:“她在这里也没个什么亲人,你们既然之前就认识,那就多在一起说说话,心结也许就会解开了。”
这个男子,可真是太会说话,他貌似在对他的妻子说,你应该去看看我的情人,你们应该搞好关系,并且相敬如宾。
这真是再搞笑不过的一件事情。
“你爱她,是否比爱我多一些?”
“唤唤又在无理取闹了,这才好了多久。”他开始不满我的问话。
是啊!才好了多久?可他眼睛也许真的很不好,鼻子也很不乐观。没有清楚的看到和闻到旁边这个女人的黑脸和醋味。
“容若可是希望我做一个最听话的女人,一个最听你话的女人。”
他不说话。
我又说:“可是那样的话,唤唤可就不是唤唤了。容若是想把我改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够了。”这回他真的开始发火:“你就不能改改自己的脾气,整天没事说些无聊的话。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你应该像淑疑多学点,不该说不该问的最好就别问。”
“容若为什么不说我应该多像宛宛学习呢?”看着他眼里的火焰,我又说:“学习她如何勾引人,如何讨你的欢心,如何让自己快快的怀上孩子?”
当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桌上的茶杯连同茶壶一起被推落到了地上,然后便是某人毫无表情的甩袖出门。
看啊!我又把他惹生气了,为什么我老是要做惹人生气的人呢?难道就不能像其它的小妾一样,挑些好听的话,来讨自己夫君的欢喜?这可真是太无用。
后来我还是挑了好些的补品,去渌水亭。这次我是一个人,没有带小柔。
此时再见,她的肚子似非又比之前要大了些。
“是容若让我来看你的,他说你一个人会很无聊,叫我来陪你说说话。”
“呵,哪我可要感谢你?”
“不用,你要谢就谢他,若他不说,我可能这辈子都懒得见你。”我找了个位子坐下。
“你到很听他的话。”
“那可是我的夫君,我不听他的话哪可要去听谁的话?”
夫君这两字可是狠狠的刺激到了某人。毕竟她此时,也还只是情人身份,连个小妾都算不上。那么骄傲的人,可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这时有小丫头端茶水进来,她便拿起茶杯扔在地上,茶水渣滓扑了一地,小丫头吓得弯腰低头。
“我这早上没给你饭吃吗?竟连茶也端不好,是不是存了心要让我把你扫地出门啊?”
这是哪门子的理由啊?发这么大的火。
“姑娘…奴婢...奴婢可不敢有这个意思。”
这话一出,沈伊媛更加的气不打一出来,又拿起桌上那个扔在地上,小丫头吓得连连后退几步,险些撞在门坎上。
想这丫头也真是愚昧,明知道她此时都大了肚子,竟还叫她姑娘,这不让她气死那可才是怪事。
“你这又是何必呢,不是就一杯茶没端好吗?打扫一下重新煮一壶不就好了。你这样的动气,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夜里和谁吵了架,白天拿下面的人发火出气呢!”
“你…”她指着我,对视几秒后又转头对门口颤颤发抖的女孩说:“还愣在哪里干嘛?还不快去把这些碎渣扫干净,是要让客人弄伤手脚吗?”
“是…是是…”小丫头连连点了头,才又蹲下去捡地上的碎渣滓。
我又坐回凳子上,说:“这怀孕的人是不是都像你这么大脾气,要是这样的话,那所有生孩子的女人可都要当一回母老虎了。”
“你是存了心想要气死我是不是?”她看着我。
“伊媛这可就是没良心了,我这是来陪你讲话解闷,你到又说我是存心气你。这要是让他听到了,还不要拔了我的皮?”
“呵。”她在我右边坐下:“唤唤说话可真是越来越毒了。”
“也许吧。”我看着她,然后又说:“不过你若那天死了,不要栽赃是我下的毒就好了。”
这时外面又有个大些的丫头进来说:“主子,公子来了,此时去了书房,说等一会儿再过来看您。”
我觉得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可她听了之后,眼睛却是大放光彩,直勾勾的看着我。
这到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情景,貌似某人当时也是这样直勾勾的看着我,那样的肆无忌惮,在这样的目光下,我好象又变成了那个被脱光衣服的小丑。就这样赤裸裸的暴露在人群面前,全身上下被看个精光还不够,仿佛这眼睛还能看透到心里去一样。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很不爽!很大很大的不爽!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她不回我的话,而是对那小丫头道:“你先下去吧!这碎片也不用再捡了,刚才是什么样的还给我放成什么样。”
小丫头睁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她,有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主,这些孩子怕真是八辈子倒了霉了。
“没听到我说话吗?还不快滚出去。”
小丫头立马扔掉已经捡起的碎片,弯着腰可怜巴巴的退了出去。虽然退的慢,可整个看起来却是像被经过慢处理的逃命动作一样。
说实话我竟也没弄明白她这到底想干什么?
“听到了吗 ?容若等会儿会上这来。”她起身来到我跟前。
“然后呢?”
“然后?”她仰头咯咯妩媚一笑:“然后你就等着让他永远讨厌你,永远的视你为最恶毒的女人。”
“什么意思?”
“呵…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他真正娶了进门的,就觉得我是比你低下的女人?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身份以及这个姨奶奶的头衔,要比我光荣许多啊?”
“这是你自己认为的,我可没这样想过。”
“好吧!就算是我自己认为的好了。你之前不是对我讲过,坏人你也会做吗?那今天 ,我就让你当一回彻彻底底的坏人,好不好?”她在我耳边轻声的呢喃,声音这么细这么软,软到让我觉得似有很小的虫子钻进耳里一样,毛躁又发痒的厉害,可却是不能用手去挠,因为那是耳根深处的,就似在心里一样,怎么挠也是够不着。
这时耳边又响了脚步声,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却一把抓住我的手,口中似惊恐的喊道:“唤唤你这是干什么,啊!好痛,啊…唤唤…”
我是彻底被眼前的景象给蒙住了,你可能根本想象不到,我们的沈才女此时正自己掐着自己的手膀,又大声的嚷嚷着喊痛!那叫声可怜又哀怨,活脱就是一幅被人宰割的小羔羊。只不过这只羊可是一只善于伪装的狐狸,那可是比狼都还要狡猾许多个等级的物种。
在门口人影闪动的时候,某人已经摔倒在地上。
可是外面进来的人入眼的,却是我狠狠的推她一把,才让可怜的小羊摔倒在地。
这一系列动作发展的太快,以至于我都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或者说些什么,只耳边听到容若的声音。
“…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后来屋子里就多了许多的人,他们推推绊绊从我身边走过,而我却是一个透明的人一样,任由他们撞击我的身体,撞击我的心脏。
耳边似非又有人一直轻叫着一个名字,唤唤…唤唤…
是在叫唤唤吗?摇摇头,原来人家叫的是宛宛,哪来的什么唤唤?看我来我应该也去看看大夫,问问他这耳朵不好应该用什么药才好。
僵直的往门口走去,男子却蹭的站起来:“你给我站住!”
我转过头去,随即便看到他半眯的眼睛,那里面的情绪可真是太多,失望、愤怒、仇恨、疼心…我似被他一下变幻出的这么多的情绪所吓傻,又也许是在沈伊媛抓住我手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吓傻。
“颜唤唤,这就是你的本性,这可就真的是你的本性!”最后一句他几乎是用吼的。“我当真是养了一只吃人的老虎,更应该说是毒心的恶狼。”
毒心的恶狼,我的丈夫,竟然用这样的词来形容我!我到底应该感到惊讶还是荣幸呢?
“怎么不说话,你不刚才不是还很厉害的吗?除了对付一个毫无还手能力的孕妇,你还能干什么?”
他又笑,捏住我的下巴,动作由轻到重,由软到硬:“哦!我怎么忘了,你还很擅长伪装,伪装成一个心底善良的女仙,可你怎么就忘了自己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化了身的深山狐怪!”
“容若。”我唤他的名字,而此时他还捏着我的下巴:“你可真的觉得我是一只毒心的恶狼?”
他好象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我问的这句话。
然后我接着说“哪你有没有想过,我这只恶狼,总有一天会吃掉你身边的所有人,掏出他们的心肝,挖掉他们的眼珠?”
“你…这个疯子。”
“可疯子她也是你娶进门的小妾,容若此时是不是很后悔,当初在顾才子那里的时候,就不应该再带我回来,又或者是回来只后就真的是一纸休书?”
他放开了捏住我的手。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我还真是后悔,后悔怎么没有早一些看出你的本性来。”
“那现在知道了也不晚。”
“是不晚。”
这一出戏我可真是没唱好,兜了个圈子,又回到了原点。
而且结局似乎比起点更加的让人心寒。
后来听说他在老太太面前说,要让我回家。回家的意思当然是再明确不过了,无非就是扫地出门。
可老太太却是没同意,这一点我也是预想到的。
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不明身份的女人,竟然要休掉自己原来的妾,这可真是再丢门面不过的事儿,你说她怎么可能回同意?
后来她叫我去她屋子里。
我去的时候她正躺在宽大的椅子上,似乎午睡刚醒。有时候我总觉得她就是一个关起门来的慈嬉,在这里的半片天空里面耀武扬威。可出了这半片天,她又是什么呢?
只是一个罪臣的女儿,皇亲国戚,但也是家到中落的那种。
“我想那个沈宛,你之前早就是知道的吧?”她幽幽地开口。
我点头。
过了好久,她睁开眼睛看着我。我这才又想到自己似非又犯了一个错,一个和当年一样的错误,背后无眼睛的人,和闭上眼睛的人,当然是看不到我点头。
“你这丫头可真是胡涂。”她伸出手,我便上去扶她起身。
“请额娘赐教。”
“明知道他此时是他心尖尖上的,你要争风要吃醋也不该在这节骨眼上发浪。”
原来这事她早就知道,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怕他在说要休我的时候,就已经把我怎么发疯发狠的事对她讲了,可惜我还一直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在别人眼里还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妾,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只会呆在自己的小窝里不与人争执的小妾,以为自己还是一个好人。
可没想到在别人眼里,我早已是一个名风扫地的小妾,早已不是什么不与人争执的小妾,早已不是什么好人。
呵…真是没想到,他竟然也能这样狠这样绝!做仙人做到这种境界,怕也没几个了吧?
见我不说话,她又说:“你不要担心,这事他只对我一人讲过。别人是根本不知道的,所以你也不用顾及什么。”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说:“只是你这事当真是做的糊涂,怎么就不学学淑疑,她可是比你心宽的多。”
她以为这是在给我指明路,可她哪里知道,在那个女人抓住我手的那一刹那,在他的儿子大声骂我是毒心恶狼的时候,我就早没了明路。
我所有的明路,都在这几年对他的儿子全部用光。可最后得到的,却又是什么呢?
“你也不要担心了。”她又说:“我是断不会让他做出那种事的,你好好回去过你的日子,等他气消了,自然也就能像从前那样。”
真是好心的老太太,你当然是不能让他做出那种事,要不然你纳兰家的脸面往哪搁?
出了老太太的住处,太阳藏在云朵的深处,可突然又折了出来,光芒万丈的刺的眼睛开始冒水珠。可眼睛怎么可能会冒水珠呢?
心寒是什么滋味,那应该是比心痛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