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1 / 1)
后来她叫嫂子先离开,这个房间让我觉得很悲伤,所以我也想离开。可她却依旧紧紧抓住我的手不放,嫂子看了看我。
“三妹今儿晚上就留在这里多陪陪额娘,她肯定是想你想的紧了,你这一回来,到是舍不得让你走了。”
于是在这个弥漫着草药的房间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人,一个母亲,一个女儿。而这位苍老的母亲,正在给她的小女儿讲故事,这是怎样温心的一幅画面。
我靠在她的怀里,感受到她还依旧温热的呼吸。
“你以后啊!要多帮帮你四妹妹,她天生胆子就小,遇人也不爱说话,唉…”她叹息完以后就不再说话,我以为她睡着了,烛光在我眼前忽闪忽明,我的眼睛也开始打架,然后慢慢的,慢慢的……
“唤唤啊!”她突然叫醒了我,我撑着沉重的眼皮,抬头有些迷乱地看着她。
“好好照顾你四妹妹,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没有放在我身上,语气像是在扩展漂浮着一样,虚无飘渺。
“额娘!”我叫她,声音亦很轻。
“啊?”过了好久,她才突然回过神来。
“唤唤!你有没有看到,有没有看到…”她的声音突然有些走调,手也开始颤抖。
“看到什么?”我问。
“那里..在那里…她在那里…”她的手指向门口,身体往后缩去。
我寻着她所手指的方向看去,细软的帘纱在迎风飘摇,恍眼看去,像及了女子在轻风中翩翩起舞。
我抱紧了她“额娘,她是谁?”
“…依韵…韵儿…”她突然一把抱紧我:“不是我…不是我..是她先抢走了老爷…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该死,她自己该死……”
我紧紧的抱住这个颤抖的女人,此时我才发现,她竟是这样的柔弱,我真怕自己稍稍一松手,她就会随风远去。
过了好久,她才终于安静了下来,也不再胡乱的说些什么。
我伸手拔开了她额前的碎发,她睁开眼睛看着我,眼神暗淡,可我总觉得它们很有韵味,这样的眼神让我相信,这个女人在年轻的时候,是多么的袅人。
第二天一早,这个女人便离开了人世,最后陪在她身边的是她最疼爱的小女儿。
她所有的子女都穿麻戴孝的跪在灵堂里,灵堂很安静,但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肿。树叶被风吹的四处乱舞,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到了哪里?是否已走过奈何桥,有没有喝那碗梦婆汤,如果喝了,是不是就真能忘记前世所以的痛苦与欢乐?以及她曾经付出半身去争取的那个男子和她给予很深寄望的女儿?
三天以后,当一切都处理妥当,我终于问了二嫂一个一直都很想问的问题。
“嫂嫂可曾听说过当年四妹的生母,是怎么离开的吗?”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表情很自然。
她侧头看着我:“据说是难产去的,这个你应该知道。”
我点了点头,原来是难产,可要一个孕妇难产,这对于我当年的那位母亲来说,应该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吧?
我让嫂嫂帮忙把颜梨带到我房间,这一次我很仔细的打量了她。眼睛不是很大,但却很有神。小巧的鼻子,如同精致的瓷器。感性的嘴巴、粉嫩的脸蛋、以及太过单薄的身子。
她需要好好的补补。
这样看着的时候,我就把她想象成了那人口中的那个江南女子。也许,她有继承她母亲的美貌,可却只继承了一半。因为我总觉得她的美貌,不如她的生母,那个在我想像中如猫一样的女子。
“想和我一起出去住吗?”我问。
她惊奇的抬起头来,在这个时候,她确实很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
我拉她坐在我旁边:“怎么样?不愿意和三姐一起走吗?”
“三姐…你不嫌我麻烦?”
我拔开了挡住她眼睛的头发:“三姐一个人很孤单,一直都想找个伴,所以你去了,三姐也就不再孤单了。”
“不是还有姐夫吗?”
我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里面很干净,这样的人问的话一般都是最直接也是最没心眼的。
“你姐夫身边有很多的人,三姐即便有心事,也不能全告诉他。所以啊!三姐才想让你去陪我,你是我的妹妹,三姐的心事,只能告诉妹妹。”
“三姐…”她扑到我怀里,眼泪打湿了我薄薄的衣衫。
“如果你愿意,我这就去给阿玛讲。”
“可是…阿玛不会答应的。”她说。
我笑:“这个你不用管,我自会想办法让他答应。”
她点了点头,脸上出现了浅浅的的笑容,有小小的虎牙显露出来。
于是我也笑了起来,这还是一个孩子。不管她平时怎样的伪装自己,也只是一个孩子。
第二天早上我的丈夫亲自来接我,这到让我感到很的欣慰,并且有些受宠若惊。
带颜梨一起走的事很顺利,家里无一人反对。我想她的阿玛或许早已经忘记,在他年轻的时候,曾怎样的迷恋过一个女人身上慵懒的味道。而这个女儿,她连回忆都不算。
二哥和二嫂送我们到门口。
“唤唤,经常回来看看。还有梨儿,以后在三姐身边可要听话,不要给你三姐填麻烦。”
女孩拉着我的衣角,乖巧的点头。
我突然就喜欢上了她的这个动作,如同阳光就在身边,让人觉得温暖。
马车快到明府的时候,我掀开车帘制止了它的行驶。
“怎么了?”我的丈夫问我。
“我不想回去。”我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里微微升起的怒火,瞬间又熄灭的怒火。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说。
“府里不缺我一个,况且我现在还带着颜梨,回去也不方便。”
“真是因为这样?”他看着颜梨,声音平静,却透着丝丝逼问。
颜梨被他看的低下了头,我知道这个女孩想的是什么。她在想,自己也许成为了姐姐的负担。于是我便紧握了她的手,对她浅浅一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你认为还应该有什么原因?”我反问。
过了一会,他说:“好吧,随便你。”然后便温柔一笑。
他以为他这一笑便是成全,可对我来说,却也是心碎满地。
原来你还是不懂,还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