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片段十五、远行（1 / 1）

梅诺，接近副城艾利尔领地边缘的东静语森林。

“维洛德，还能走吗？……我拉你吧？”

“不用。”相比起安塔妮亚虽然担心，但气血充沛精神奕奕的样子，维洛德的脸色是在称不上是好。不过其中有一半是因为疲惫，还有一半或许是因为懊恼吧。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安塔妮亚觉得自己是很了解维洛德的体力极限的，所以当初，在他提出这个计划时，她就非常努力地想要反对，可惜这人一向只是表面温和，实际上固执得听不下半点劝告。

半月前，自从那场来源不明的空间震荡后，整个梅诺星的传送阵就完全失去了功能。这绝对是一件难以想象的大事，因为恩泽罗斯的传送阵，是在创世之初就已经存在的，据说是由光明神亲手布下，千年来都为神力所维持着运转，传送阵上的光芒从未熄灭。

恩泽罗斯“五卫”上的主城，都是依着传送阵为中心建造起来的，至于各地的副城，以及地区与地区之间的小型传送门，甚至于整个恩泽罗斯的信息通信，都是借用了主传送阵的力量。至于各地皇家离宫内的传送阵，则是直接连通皇宫新德罗的独立阵，是光明神在确定了唯一皇族萨莫拉诺后，给予的特别馈赠。

只是，这些蕴含着空间法则，也是神力象征的重要法阵，现在已经全部失去了光辉，再也没有半丝力量传出——这代表着什么，没人能明白，也没人敢去明白。

在这场巨变中，唯一还能保持着镇定的，也就只有维洛德这个总是很悠闲的皇帝了。不过他提出的一个想法，是让所有人都无法反驳的，很可能是正确的残酷现实，那就是或许“不只是梅诺”，或许整个恩泽罗斯，都陷入了这场无法连通也无法传达信息的灾难之中。

这样的灾难，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虽然暂时还无法预估，但是随后不久，莫普尔离宫附近就出现了可疑的人物。

梅诺上是有暗影圣教的异端份子存在的，但是这次维洛德出宫，虽然称不上绝对机密，却也仅有少数的一些亲密随从与重臣才会知道，而要说阴影信徒居然能够获知这样的情报，并且如此迅速地采取行动，其间表明的问题就相当可虑了。

而且暗影圣教据说曾与叛军勾结，虽然梅诺上还没有发现过叛军的行迹，却也仅仅只能说是“没有发现”而已。就连光明圣教，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是不是会有什么非常举动，也是相当难以预测。

综合一切情况考虑，皇帝现在“公开”的所在地，莫普尔离宫是不宜久留了，因为原本能与皇宫直接联通，离宫中的防御力量本就不能算是很强。而比起向主城沙利彻驻守的皇家军队传达调令，让他们赶来守护，其中来回所花的时间起码要十五天以上——这就是没有及时通信所显露出的恶果之一。

最后的结论，是放弃莫普尔离宫，出动所有力量保护皇帝和皇后，直接用最快速度前往主城沙利彻。不过，在出发前，原本是庞大的护送队伍后，又悄悄地先后分出了两支小型的护卫队，所走的是与主队完全不同的方向，当然最终目的地，还是沙利彻。

结果是，大约七天后，浩浩荡荡的离宫本队平安到达沙利彻，可是这毫无意义，因为皇帝和皇后从一开始就没有跟随着主队前来。而那两支因为人数较少，所以应该更快到达沙利彻的分队，却迟迟不见踪影。

当然，不只是忠心的皇家军队们在忧心忡忡，得到密报而袭击了两支分队的阴谋者们，也充满了焦急与不解，因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失去了帝后的下落情报。

最初听到维洛德说，要与她“单独”行动时，安塔妮亚简直震惊得无法表述。虽然一向知道他总会产生些“不同寻常”的想法，可是却还是被这一次比一次更荒唐的提议打败了。

虽然维洛德表现得对“他们两人的实力”很有信心，可是安塔妮亚自己却无法这么乐观。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虽然绝对不弱，但却还不能称为“强”，只不过是一般剑士的水平，在恩泽罗斯这种程度的剑士多得不可计数，这种“单独”保护皇帝的重任她绝对承担不起。至于维洛德的实力……虽然经过那次“事件”之后，她隐隐感觉或许他还是个挺有实力的法师，但绝对达不到高级职业者的程度，而事实上莫普尔离宫中就有两名大魔导师与五名高阶大剑士，即使是他们也无法有足够的信心保证，能够完全抵御得住即将遭遇的袭击，单凭他和她两人？开什么玩笑！

但是维洛德从来都是一旦决定就不会改变的。

于是最终，也不知维洛德做了什么安排，在预定启程的前夜，他们两人就已经悄然离开了莫普尔离宫——居然没有惊动任何人，随后前往与主城沙利彻方向完全相反的，副城艾利尔。

但是正如安塔妮亚所担心的，这段路程相当遥远，维洛德平时除了皇帝的车座外，几乎就不怎么直接驾驭过坐骑。何况这次为了隐秘，他们连相对舒适平稳的驭风兽都放弃了，离开不远后就换成了陆行的岩马（&四蹄生物，体型略大，外皮坚硬如岩，耐力和脚力惊人，能轻松承载两人或是较重的货物，是一般商队选择较多的骑兽）。

果然，头两天的颠簸路程就让维洛德相当不适了，这种称不上舒适的坐骑，安塔妮亚猜测他应该是第一次乘坐，虽然自己也是第一次，但毕竟有习武的底子在，不像他，可能从来没有这么辛苦过。而且他又爱洁，不管是赶路途中，还是休息时住宿的旅馆，显然都不具有达到他标准的“干净环境”。

其实一路上维洛德并没有抱怨过什么——这次辛苦的旅途本来就是他的决定，不过即使精神上有所准备，还是在实际面对的时候才真正了解到辛苦的程度。所以在感受到体力的不济和诸多的烦恼后，其实他自己都对自己相当不满，虽然强自忍耐着，但是话变少了，精神也不好了，更是没吃什么东西，即使是活该自作自受，连他都觉得自己根本不值得同情，但安塔妮亚还是越来越操心。

因为避开了大路，在进入东静语森林后，连坐骑也无法骑乘了，更不会有旅店提供住宿。

虽然这段森林的路途并不算长，而且因为是边缘森林，并不会出现什么危险的野兽，可是依照这两人的速度，当然主要是维洛德的问题，一两天之内想要走出森林是不可能的。

于是，在一整天进展不大但是相当辛苦的密林跋涉后，这两个身份如果说出去无疑极度震撼的人物，不得不第一次尝试着野外宿营了。

宿营的地点，选在了某处山坡下的岩洞中——其实是安塔妮亚用武技人工开凿出来的，然后还尽量地将这浅洞铺满干净柔软的植被，接着再盖上携带的软布，这些当然都是为了照顾维洛德。随后她还要开始准备晚餐，总之从行动上看来，安塔妮亚的适应度与生存能力，显然比某人要高不知多少倍。

维洛德躺下后似乎立刻就睡着了，从今天他躺下时的动作没有半点犹豫来看，显然是已经疲倦到没有精神让洁癖发作了。这个样子让安塔妮亚十分心疼，于是也尽量安静地准备晚餐，希望能趁此让他多休息一阵，但是一会无论如何还是要让他起来，多少吃上一点东西才行。

她就着一小堆篝火炙烤着先前捕获的野物，这手野外烧烤技能，还是几天前“请教”住宿的旅店老板学来的，当然代价是额外多付了些住宿费。不过，能遇上一个曾是“探索者”（职业佣兵中的一系）的老板，安塔妮亚觉得还是十分值得庆幸的，在皇宫里可没人能教导这种技能。

回忆一旦开启，安塔妮亚忍不住开始回想这几天旅程中的所见。这场空间震荡带来的次生灾害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连在莫普尔离宫中，有防御保护的情况下，还有人经受不住而昏厥，外界没有受到任何保护的平民们，遭到的伤害可想而知。如果是身体健壮的成年人还好，体质较弱的人，还有老人和孩子，都是这次最大的受害者。而且这种伤害是精神上的，无法用一般的医术治疗，只能通过光明系的治疗法术。

想到这点，安塔妮亚就觉得有些无法压抑怒火，她从不知道，以慈爱和宽恕为名的光明圣教，其下属各地区，尤其是小地区的分教会，都会索取高额钱财后，才愿意给予伤者治疗，这次牵连广泛，伤患众多，许多经济拮据的平民家庭根本负担不起！这就是光明教会吗，这就是创造并热爱着这个世界的光明神，在人世间最虔诚的追随者吗？！

幼年时的小教会，虽然她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但似乎并没有这样无情的状况发生，安塔妮亚虽然一直在告诫自己，也许只是少部分的圣教人员本身的堕落，但不得不说，在她心里，对光明圣教的态度，已经由纯粹出于对维洛德的支持，逐渐变成发于自身的怀疑与反感。

她应该做些什么呢？维洛德又会怎么做呢？这些人民遭遇的不幸，难道他和她，可以坐视不理吗？第一次，安塔妮亚的思考维度，偏离了“维洛德”的范围，偏向了一个她从前不曾真正思考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