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逃跑(1 / 1)
我和赵桓又伪装好了,并排坐在飞机的贵宾舱里,湖区短短四日行已经匆匆结束,我们都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起飞时,他看我目不转睛的、贪婪的看着机舱外阴霾的天空,疼惜的说道:“又要回到宫墙之内了,是不是有点儿不舍得?”
我转过头,一边吞着口水,抵御着一浪一浪的耳膜受到的压力,一边摇着头,笑着对他说道:“当然会有点儿不舍得,不过并不是你说的原因,只是因为湖区的风景太美了,仿佛看不够似的,可能换作以前,我会因为又要回到那种乏味的、孤独的环境而烦闷,不过现在不会了,皇宫里有你,就不再孤独了。”
他笑了,虽然戴着大墨镜,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从他咧开的嘴看,就知道他听了我的话,是那样的开心,他伸过手来,紧紧抓住我的,说道:“瞧!我们又想到一起去了。”
他不再是那个冷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皇子了,在我面前他就是一个为了一点点幸福就能够满足的大男孩,而这份幸福不是别人,却是我给予他的,这不能不让我觉得开心、骄傲的。
漫长的飞机旅行,因为我们轻松的心情也觉得不是那么无聊乏味了,甚至连飞机上供应的餐点饮料,我们都吃得津津有味,这样笑谈间,飞机已经到达东南亚的范围,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就要抵达“新良”。
我趁着飞机还没有进入下降阶段,卫生间还没有关闭使用的时候,和赵桓打了一声招呼,起身向卫生间走去。
在卫生间里洗手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洗手台上放着一张报纸,是南颂国昨天的晨报,因为我们回程坐的是中国航空公司的----从伦敦到北京----在南颂转机的航班,飞机上大多都是中国的机组人员和中、英两国的客人,我国乘客少之又少的,这份报纸可能是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南颂国乘客带上来的,忘在卫生间了,也许他们是因工出差,昨天才到英国,今天就要返程,因此才会在回程的航班上看到昨天的报纸。
想着这些巧合,我不禁莞尔,注意力也不知不觉的被吸引了过去,我随手翻阅,匆匆一览而过,并没有特别上心,但是我正要准备出去的时候,心里却被刚才报纸上一闪而过的几个字给拉住了。
“太子妃……”南颂国的报纸上出现我的名号本来并没有什么奇怪,但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心里竟然有种七上八下的感觉,难道是我这次违规私自出国已经东窗事发?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冥冥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提醒我。
我慢慢的转过身,重新拿起那份报纸,犹豫着要不要看,但是,只犹豫了一会儿,我便抵不住好奇心,决心一探究竟。
因为报纸并没有按照顺序摆放,因此我只能不分主次的、一页一页的查找着,终于在其中一个版面找到了那则新闻,居然醒目的占据了头版头条,其中应该附有照片,不过现在已经被人剪去了。
“……首相宣称,照片中人确系太子妃本人,也确实是两年前在一豪华宾馆所拍摄,但真实情况是当时还未成为太子妃的季萱于醉酒后被人胁迫着拍了不雅照……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国王储,‘端信’太子殿下……”我还没有看完,脑子里便轰的一声,顿时一股寒流涌遍全身,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什么照片……我混乱的想着,可是却毫无头绪。
而文中提到的照片已经被人拿走,并且从这篇报道的上下文分析,这应该是后续,可能早在我刚出发去英国时就已经有相关报道见诸报端了。
我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手上的报纸因为拿不稳也已经掉在了地上,我拼命的在脑海里、在回忆里搜索着,想要寻出一丝蛛丝马迹来。
两年前?又是还未成为太子妃前?那么应该是还在加州的事情了,因为我一回国就住进了红堰行宫,称号上应该不能算“不是太子妃”的,而且在红堰行宫禁止饮酒,因此我也肯定没有酒醉误事的时机,那么在加州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豪华宾馆?不雅照?突然我意思到什么,浑身发起抖来。
是Sea!是那个比赛前一夜发生的事情,是他!肯定说的是那件事情!
尘封的往事,就那样不留情面的突然暴露在我的脑海里,我虽然不曾忘记、也不可能忘记,但是却真的不曾刻意想起,仿佛它只是搁置在废弃箱里的一件旧东西一样。
然而,现在,我敢断定报纸上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因为是那一夜、那一个疯狂的夜晚,我不但放纵了自己,还放弃了自己最为珍贵的东西,现在是老天在对我惩罚吗?惩罚我不该从一开始就随意处置了自己的命运吗?
在狭小的飞机卫生间里,我开始觉得窒息、觉得绝望,仿佛自己不是飞在一万米的高空,而是坠落到了几层地狱里似的,我忍不住掩面而哭,又不敢真的哭出来,我彷徨无措、心乱如麻。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赵桓见我久久不回去,因为着急过来问我了,只听见他轻柔的声音在门的那头响起:“萱儿!怎么啦?为什么待了那么长时间?哪里不舒服吗?”
他以前从来没有叫过我萱儿,就是前天早上在农场的马圈旁第一次这样叫我的,我记得当时听到他这样唤我,我的心便软了,我好像一只海鸟一样被托上了云端、又像是徜徉在温柔的海水里,可是,现在再次听到这样轻柔的叫唤,我的心却没来由的一阵刺痛。
我放下捂着脸的双手,又看见没有丝毫生气躺在地上的报纸,翻开的那一页正好就是这则新闻,而端信太子的称号无限放大的摆在了我的眼前。
我父亲为了保护我,竟然想出了这个办法,这和赵桓有什么关系呢?只是给他脸上抹黑罢了。湖区四天犹在昨日,我与他的缠绵之情仿佛还在眼前,而我这个太子妃从未给他带来什么荣耀,反而无休止的给他带去烦恼,我竟然有一点儿鄙视自己起来,放纵的那个人是我,我怎能让他来承担?
门外,赵桓的声音又伴随着敲门声响起,比刚才更加急切了一些:“萱儿!你怎么了?你快开门,否则,我去叫乘务员来了……”这个时候,我听见门外已经有空姐在询问他出什么事情的声音了。
我强迫自己镇定,强迫自己暂时冷静下来,我不能再让赵桓担心、烦恼,对于他的深情我也许无法再报答,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陷他于不义的。
我的心从未有如此坚定过,我第一次那样清楚的审视自己,第一次真正感受着他的感受,就像那次纹身风波,他第一时间想要为我遮风挡雨,所以,这一次,他肯定也会毫不犹豫的为我解围,可能他不会承认父亲说的这种荒谬的解释,但是他肯定会挺身而出,在民众面前为我开脱、为我辩解。一想到这里,我更加浑身战栗,我简直无法想象高傲、尊贵如他一般,也得低下头来请求子民的谅解,于是,我下了一个决心,也是我第一次为他下这样的决心。
我听见门外已经有人说去拿钥匙了,我得抓紧时间。我匆匆擦干眼泪,草草的整理了一下被我哭的稀里哗啦的脸,然后将报纸塞进了废物箱里,对着镜子中,我深呼吸,尝试着露出笑脸,纵然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也得挺过去。
就在门差点被打开之际,我终于解开了门锁,赵桓第一时间推开门冲了进来,卫生间的空间本就狭小,他那人高马大的身躯一进来就把我给挤在了里面。
他气急败坏、又极力忍耐的抓住我的肩膀,颤声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然后,他不出所料的发现了我哭的痕迹,于是,更加紧张的又问:“你哭过了?到底怎么了?”
我勉强对他笑笑说:“我刚刚有点儿晕机,干呕的眼泪也出来了,现在好一点儿了。”
他狐疑的看看四周,又看看我,看我虽然精神萎靡、双眼红肿,但是卫生间里什么也没有,并且我的解释也合情合理,因此也不再怀疑,慢慢的扶我走出来,一步一步的走到座位上,轻轻的将我安置在座位上,然后自己才坐下,眼睛却始终紧张盯着我。
他说道:“我看你去了那么久,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敲门也没有反应,听里面也没有动静,只能叫乘务员来帮忙了。”随后他还自嘲的笑笑,接着道:“我还以为你凭空消失了呢?”
我心里咯哒一声,泛起一丝苦涩的味道,也许我真的失踪还更好点儿,也许我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现才最好。
他看我没有说话,于是收起笑容,道:“你是不是还不舒服?飞机马上就要到了,一下飞机我就打电话联系赵雅,让她带个医生过来。”
我心头一紧,突然意识到,一下飞机他就要开启手机电源,到时他与赵雅就能联系上了,赵雅在国内肯定比我更加清楚这件事情,虽然我不明白,以她的性格,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她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回到南颂,她也还是会告诉她哥哥,让他想办法的,所以,如果我要做什么事情的话?要离开他的话,一定要赶在他联系上赵雅之前,否则,一旦赵雅告诉他之后,他肯定会紧紧跟着我,甚至将我给禁在承启殿的。
这样想着,主意已定,我便转过头来对他笑笑,道:“我已经没事了,可能还有点儿恶心,不说话就行了,你也别叫赵雅了,太早了,小姑娘家的可能还没有起床呢,再说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要大动干戈了。”首先保证他不要主动找赵雅。
他见我已经能对他展颜而笑,紧绷着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缓和的味道,他轻轻的摸了摸我的脸和额头,想了想,柔声说道:“这样说也对,那么你就别再说话了,躺着休息一下,等下了飞机,呼吸到新鲜空气可能就会好一点儿了。”
我心烦意乱的点点头,不再说话,兀自看着窗外,窗外一片云都没有,太阳肆无忌惮的洒下刺眼的阳光,□□在空气中的南颂首都新良城也被太阳照的模模糊糊的了。
飞机于早上五点多到的首都机场,一番等待、出关、拿行李后,真正走到出口外已经七点了,我一直在关注着赵桓的动静,看他虽然已经将手机打开,但是确实没有打电话给赵雅,心里还略微放下了一点心,不过,既然他的电话已经开通,难保别人不会找他,因此我还是得像个办法尽快脱身。
正在我这样想的时候,赵桓的手机突然铃声大震,将我本来就紧绷着的心给下了一大跳,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我急忙不露痕迹的看了一眼,一看是赵雅来的电话,心里顿时着慌起来,赵桓想必也没想到贪睡的妹妹也会这么早给他打电话,因此微微愣了一下神,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他已经准备要接听的手臂,急忙对他说道:“你先接电话,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一听我又要去洗手间,放着手机在那儿铃声大作,却转过来有点儿紧张的问我道:“你又不舒服吗?正好赵雅打电话来,还是带一个医生来吧?”
我努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镇定的说道:“不是的,我已经完全没事了,只不过刚刚在飞机上一折腾,我的这幅近视墨镜给弄糊了,看起来很模糊,我又没有带擦拭的东西,只好到洗手间就着水清洗了。”
他了然的点点头,脸上紧张的神色也被笑容代替,道:“那好吧,快去快回,我接了电话就在这里等你。”说完,他才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放在了耳朵边。
说是迟那时快,我急忙抓起随身小包,转过身去,从他的身后一溜烟的小跑而去,边跑,我还边回头,看着身后的背影渐渐远去。
如果,对未来的事情,我能够预料,我一定会把这个背影牢牢的印在脑海里,哪怕是恨、是爱,都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