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守候（1 / 1）

假期结束之后我还是回到了新城工作，开始了新的生活。

不久之后我遇见了符合我条件的男生，并答应和他交往。

他比我大三岁，和我在同一个公司工作，很成熟，很独立，很正经，有时也会幽默，而且他和我一样喜欢看书，我们常常静静坐在一起静静地看书。

我从没仔细想过我的条件是什么，或许是儿时那份记忆太模糊，我并不奢求找到儿时那个坐在我身边陪我看书的人，我只求遇到一个和他具有一样特质的人。

我的心男友几乎具备了我所要求的所有特质，但是唯一缺乏的是我们之间的感情与共识。这点很正常，我按着条件去找，总是能找到符合条件的人，但是条件之外的东西，他自然也就不一定拥有了。

毕业一年后，我带着我的新男友回了家。母亲对他赞赏有加，父亲却不习惯他总是挂着一副笑脸。

听说我回了长林，林叶桐约我和她一起逛街，当我提及我交了新的男友时，叶桐有些惊讶。

“不会吧？我一直以为你会和顾云飞在一起呢。”

我笑道：“我还一直以为你会和严彬在一起呢，可事实不也不是这样吗？”

“喂，我们好歹有开始啊，爱过了，也算是值得，可是你呢？”

“我……”我和顾云飞有开始吗？“林叶桐，这种事你也要和我比？”

“谁和你比了，我只是觉得很可惜，云飞追了你那么多年，你就算是块冰也该融化了吧，怎么还那么绝情的说要跟他永远都不再联系呢？”她打抱不平。

“你知道？”我惊讶：“……你见过他？”

虽然早就决定忘了这个人以及有关他的所有回忆，虽然的确很久没有再想起有关他的任何事，但如今却还是不自觉的想要知道有关他的消息。

“他走之前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不小心透露的……”

“走？去哪？”

“你这是变相打探他的消息啊，”叶桐挑眉，见我一脸焦急便道：“好吧，看在一切已成过往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他本来不让我跟你说的……恩……他好像去了南夏，去旅行了吧，他说从前约好了和你一起去的，现在决定一个人去了。”

“哦……”我竟有些失落。

的确，我们曾经约好的。

“我说，陈阿雅，你怎么就没一点愧疚感呢，”叶桐似是在责备，“虽然你在我心中比顾云飞重要的多了，但是我真的觉得你欠了他好多，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给他希望？”

没错，是我一直给他希望，最后又让他绝望。

“我曾经……的确是想抓着不放的，现在想想他就像被我玩弄了一样……”

“……好了好了，我不是有意要指责你，也许你也爱过他呢，只是你不知道。反正都错过了，不如就让她过去吧。” 我的茫然若失让叶桐有些不忍，叶桐平静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后悔过，当初，父母不喜欢严彬，他们觉得我同一个和我一样性格的人在一起肯定不会长久，他们让我找到一个符合我心中标准的人，这样才永远不会厌倦。”

“这样并没有错啊。”

事实上，我那就是我的想法。

“我知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标准，可是为了那个标准，我却失去了我喜欢的人……真的很可笑，你知道吗？我和严彬分手的理由竟然是我不想今后让让别人看笑话。”她的眼里闪着泪光，我见到了许久没有见过的如此脆弱的她了。

“叶桐……”我递过一张纸巾。

“我没事，”她接过纸巾，拭了拭泪，“我们都是太在意别人说的话了，也太怀疑自己的感觉了……”

认识叶桐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到她流泪，而且那么悲伤，她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刺在我心里，仿佛我，就是另一个她。

“阿雅，子林来了，你把他带到长林来，怎么也不好好陪陪他？”一进门，母亲就皱着眉问我，“去哪了，打电话也不接？”

“和叶桐出去了。”

“哦，以后这种事要先跟你男朋友说一下，免得他着急……快进去吧。”

我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走进客厅，子林见我进来，忙起身微笑道：“你回来了。”

“恩，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我试着作出任何事都没有发生的表情。

“没事，我跟叔叔、阿姨聊天很开心呢。”

看着父亲一脸无奈，我禁不住想笑。

子林走后，父亲“咚”地一声倒在沙发上。

“爸爸！”我吃了一惊，想上前去扶：“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是累的，陪着那小子说了这么多话，笑了这么久，能不累么……”

“呵呵，”我被父亲逗笑了，“爸爸，他是生意场上的人，要是像你一样想笑就笑、想怒就怒，工作早就丢了……”

“我知道，我这不是一直都忍着呢吗？”父亲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妈妈倒是找到知音了，把你的什么事都跟他说了一遍，还把你小时候的照片拿出来给他看呢。”

“什么……”

“在你屋里的地上放着呢，你去收拾一下吧。”

“哦。”我不明白子林是用什么方式打动了母亲的心，或许母亲在意的并不是我们是否相爱，而是我们是否合适。

望着满地的相册，我由衷的佩服我的母亲大人，居然能把那么久以前的照片都找出来。

“那时居然笑的那么傻……”我随意拿起一本相册静静地翻看，那是幼儿园时的照片，大多是我和小翔一起照的。

“还是和你在一起比较开心。”我望着儿时的小翔，自言自语，“其实也都是为了你……”

虽然我连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不知道。

突然，从相册里掉出来一张折了几层的白纸，幼儿园时老师教我们用铅笔写自己名字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眼前。

我慢慢打开，宣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陈阿雅”三个字，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就长大了。

纸上并不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还有……“顾翔”……

“‘顾翔’吗？”我惊愕，怎么会？这名字分明是……

“小翔”这明明是顾云飞的继母对他的称呼，怎么之前从来都没有注意到？

这个世界上叫顾翔的人很多，但我那时居然却丝毫没有想到这一点，便坚信，那个人就是他。

我飞快的从相册里抽出一张我和小翔的合影，起身走出房间。

“阿雅，吃饭了……你要去哪？”见我要出去，母亲问道。

“你们先吃吧，我有急事先出去一下。”

握着那张照片，怀着激动却紧张的心情，我第二次按响了顾云飞家的门铃。

“你是……云飞的朋友吗？”开门的是顾云飞的妈妈。

“阿姨，你好，我是陈阿雅，你还记得我吗？”

“哦，阿雅啊，怎么会不记得，只是突然想不起你的名字了……云飞他不在家啊，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你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我只是想问您一件事，”说着我拿出照片，“阿姨，这个孩子是云飞吗？”

“哦？”他的母亲望着照片皱了眉，“是，是他……你怎么会……那个女孩是你吗？”

“恩，”我哽咽起来，“那他以前的名字……叫顾翔，是吗？”

“恩。”她点头。

我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与世界隔绝了。

我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找不到任何依靠，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我居然固执地为了一个幼稚的标准，放弃了那个我深爱的人，更可笑的是，那个人竟就是那个标准的原型。

“阿雅，你还好吗？”云飞的妈妈见我这样，赶忙上前扶我。

我望着她，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没事，阿姨，如果他回来……可不可以……把这张照片交给他？”

“好，好，我会的。”

离开顾云飞的家，我独自一个人，徘徊在长林雨后的街头。没有词语能形容我那时的心情，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想着那个让我不愿想起却又在那天一而再再而三想起的人。

那天，我一夜无眠。

第二天，子林又来到我家。

我略带愧疚却面无表情道：“子林，我们分手吧。”

我竟又是这般无情。

他表情一滞，却又微笑着问:“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对不起，我想我们不该在一起。”我不敢看他。

“昨天……发生了什么？”他大概猜到了一些。

“没什么，只是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陈阿雅，”他有些生气，“你有时真的很绝情，我只要一个真实的理由，这样不过分吧？”

“理由？即使那会伤害你吗？”我望着他蹙起的眉头。

“没什么事情可以伤害我。”他轻笑一声。

我叹了口气：“我……我不爱你。”

他并不惊讶，只是冷笑：“呵呵，哎，我早该明白的。”

“早该……明白……是啊，虽然所有人都说我们很般配，虽然你符合我所有的标准，但那只是……配对，不是爱情。”

“原来你也相信爱情，”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弄，“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早就忘了那种优质的东西了……看来，只是对我……”

“子林，我不想伤害你。”

“我知道，就算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彼此也该算了解了吧。”

“恩。”

他伸手轻抚我的面颊，我没有躲闪，只是呆呆地顶着他胸前的纽扣，一言不发。

“还真的有点不甘心，如果那个人没有再出现，我们说不定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

我望着他：“也许，但是历史不能假设，他回来了。”

他的依旧保持着迷人的微笑：“我知道。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阿雅，原来真的有人能把你融化，我本以为总有一天我可以的……”

我看不出他的微笑下隐藏的心情，是悲伤，还是黯然，我始终都看不出。

“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他突然道。

我不敢相信，他没有责怪我：“只要你不介意。”

原来子林的微笑并不都是掩饰，他的微笑也有真实的，也会给人温暖。

我与子林和平分手了，这大部分是由于子林的大度与沉稳，他不会让自己那么容易受伤，即使受伤他也不会让别人知道，他永远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放低自己的身价，也远都会让别人身心他是是无坚不摧的，那是他的世界，我进不去。我只能真心地期望时间可以冲刷一切，可以抚平伤口，可以让他找到那个可以走进他的心并能陪他走完一生的人。

结束了和子林那段无辜的恋爱，我开始了新的生活：放弃新城的丰厚薪水，回到长林开始新的工作。

在这里有生我养我的父母，从小到大的朋友们，有我熟悉的一草一木，有我永远不用担心走错的街道，当然，还有我要等的人。

转眼又到了飘雪的季节，我的喘病奇迹般地没有发作，八年来我第一次能够不用在意任何事、安安静静地在雪中散步。

白雪在树枝上安心地睡着，没有夏日的，只有冬日的宁静，道上的积雪被扫到了两边，留下一条略有些弯斜的小路，指引着我踏上未知的方向。

不知不觉，我竟走到了顾云飞家附近。

又是一年过去了，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

只是，他还是没有回来吗？

我笑着摇摇头，陈阿雅，曾经他也是这样等待你的，你才等了多久啊……

在他守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没有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而是甩开他，踏上我自己要走的路。

为了我，他放弃了很多，为了我，他改变了很多。可是我，我大概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吧，只是希望现在的放弃和等待能多多少少补偿些我对他的伤害，哪怕，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能等多久，也不知道我真正盼望的是什么，毕竟已经过去两年了。

两年，足够他忘了一个从没爱过他、还狠狠伤害了他的女人，两年，也足够他开始新的生活，爱上新的人。

他还会不会回来？

会吧，毕竟这里有他的母亲。或许，他早就回来了，只是一直都不愿见我。大概永远都不想见我了吧。

我突然感到很绝望，前方是一条曲折的小道，可以前行，只是不知通往何方，也许是死路，最终隐没在树丛中。

曾经，你也这样绝望吗？

可是明明还是有希望，哪怕只有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想把心中的想法告诉他，想让我们——或是只有我——不要留下遗憾。

在这座房子前驻足了很久，雪越下越大，冰凉的雪花窜入我的衣领，我不由打了个寒战，回到了现实。

是时候该走了吧……

他大概是不会出现了，这一年多来，有多少次，我都是这样呆呆地望着那栋有他生活痕迹的房子，又有多少次，我等到天色渐渐暗淡他也没有出现。

如今还要这样给自己希望，又让自己失望吗？

转身的那一瞬间，我的身体僵住了，呼吸和心跳仿佛也停止了。

我望见了那个站在远处、浑身也落满了积雪的人。

“云飞！”我失声叫道，是幻觉吗？

他回过神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转身就走。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是因为看到了我吗？为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是恨我还是想看看我要做什么？

“等等，云飞，等等……”我立刻追了上去，“等一下……求你……别走……”

他依旧头也不回地快速向前走。

“顾翔！”我大喊。

他脚步一顿，却又立刻恢复了原来的速度。

“顾翔……你等等……你……”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站在原地大口地喘着粗气。

似乎是发现我的喊声戛然而止，他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我，见我抚着胸口，便突然转过身，快步向我走来。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我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近：“云飞……你……”

“你疯了吗？”他怒吼道。

“我……”

“别说话，把药吃了。”他不由分说地捉过我的下颚，把药塞了进去。

“唔……”我被迫把药吞了下去，扯开他的手，却又在本该松开时紧紧地握住。

他下意识的想甩开我的手，但动作又突然放缓。

“别!”我哀求道，“求你，别走，别再丢下我，我知道从前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对你的，可不可以原谅我，只有这一次，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不好吗？”

他望着我，没有一丝表情。

我惊愕，现在的他真的已经对我没有一丝感情了吗？

“你……你不爱我了，是吗？”我渐渐松了手。

他没有回答。

“我懂了，我来是想跟你说对不起，你看到那张照片了吗？我早该发现的，现在发现的确晚了。我本来还想说我们不要再错过了，我本来是再也不打算放开你的，但是如果感情不在了，继续纠缠又有什么意义？用这种方式惩罚我……的确……很有效……”我完全放开了他的手，侧身准备离开。

“阿雅，”他突然叫住我，面色依旧平静，他伸手拭去我的泪水，温热的手指在我冰凉的脸上温柔的抚摸，“你的反应的确比别人迟顿啊……本来是不想回头的，可是突然想到你的病，就觉得很担心，然后……又发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一直带着你的药，现在……看见你哭，又忍不住替你擦泪……呵呵，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我使劲地摇摇头，流着泪，却还是扬起了一个幸福的微笑：“我从来就没有说过我爱你，但是天知道我有多爱你，云飞，这次不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了。”

他闻言突然狠狠地将我压入他的怀中：“这次不论你说什么我也都不会再放你走了。”

我边哭边笑着点头。

昔日无风，吹不断牵挂。

今日有雪，也该融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