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1）
“你真的打碎过琉璃盏？”
“其实，我从来没有见过什么琉璃盏。”沙僧叹了一口气道。
猴子和猪都吃了一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沙僧看着这两个目瞪口呆的家伙，说道，“那天猴子大闹天宫的时候，天宫里一切都碎了。谁会去关注一个琉璃盏。”
猴子闭着嘴，没有应声。猪的嘴巴张着，口水又开始流了。
“当玉帝发怒的时候，总会找理由去折磨手下的人。”沙僧说道，“他的话就是天条。大家都知道反抗天条的下场吧。”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爱说话了？”猪忍不住问道。
沙僧看着两位师兄，说道：“我已经不是沙僧了。”
“那你是谁？”猴子忍不住问道。、
“我是我自己。”沙僧说道，“当我开始用脑子思考的时候，我也经常会头疼。曾经经历过很多事情，我以为忘记之后，心里能痛快些，能够重新开始做自己。后来我才知道，有些东西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管经过了几世轮回，有些事还是忘不掉。”
猴子说道：“你有什么打算？”
猪目不转睛地盯着沙僧的脸，急切地等着他的回答。
沙僧看着他们的说道：“我没有什么打算。我怕自己所有的打算，都是上天的安排。”
“说的好，说的好！”猴子拍着手叫道。眼前一闪，猴子成了红姑。
“是你？”沙僧略微有些惊讶。
“哈哈。”猪笑了起来，也现了原形，原来他是那个不穿鞋的大汉，梦里的赤脚大仙。
赤脚大仙笑吟吟地看着沙僧，道：“你终于想清楚了。”
“其实我也没有想清楚。”沙僧道：“只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当你开始怀疑的时候，你的心才开始接近道，当你给怀疑一个解释的时候，你的心才开始接近悟，当你的解释能让你坦然面对现实的时候，你的心才能真正的平静。
“真经不在西天。”沙僧缓缓地说道，“其实它一直在每个人的心里。这就是为什么，西天我们永远走不到。”
“说的好，说的好！”赤脚大仙拍手叫道。
“还是差了一点点。”红姑叹口气道，“哪里有什么真经。”
沙僧愣住了。
“你为什么想做沙僧呢？”
水帘洞里，师徒四人还在切磋自己的台词，围观的猴精早已经看累了，纷纷散去。沙僧走上前，问另一个沙僧道。
“我就是沙僧啊。取经四人组成员之一。”那个沙僧撒谎都不带脸红的说道。
“沙僧怎么会有尾巴呢？”沙僧指着他身后道。
那个沙僧赶紧回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尾巴，心里知道上当了。恼羞成怒道：“要你多事！我喜欢有尾巴的沙僧不行啊？”
“做你自己吧，因为别人已经有人做了。”沙僧笑道。
“你懂什么！”那个沙僧怒斥道，“沙僧才是男主角。”
“沙僧是男主角？”沙僧自己都笑了，道，“老和尚一块肉就能让人长生不老，孙悟空七十二变，降妖伏魔无数，猪八戒主意多，脸皮厚，浑身都是戏，沙僧算什么主角？”
那个沙僧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是唐僧、孙悟空和猪八戒，但每个人都能是沙僧啊。你脑子是真笨还是假笨啊？你以为西游记里谁最受关注？是沙僧啊。挑挑担子，喂喂马，做做饭都能修成正果，这是什么？这是所有普通人的希望啊！”
“你觉得这样真的能修成正果吗？”沙僧问道。
那个沙僧伸伸懒腰道：“什么正果不正果的，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总得找点事情做吧。不然，怎么打发日子？”
沙僧为之语塞。
旁边的猪说道：“去把行李拿回来吧，师父等着我们上路呢。”
猴子和沙僧都没有动。
猪虽然说着话，但他也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
四个人平静地坐在场子中央。
水帘洞外，乌云密布，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有时候真不忍心告诉你，人生不过是一场梦。
大风起来的时候，沙子总想躲在石头后面，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吹走。因为留恋那一棵即将枯萎的小草，他才害怕被风带着飞起来。飞起来的沙子都幸福的喊叫着，在风里唱着歌。有了心事，就难以割舍。
小草渐渐枯黄，逐渐死去。沙子才满怀着心事，伤心的离去。
风起来的时候，树枝会动，只有这个时候，沙子才能听到树枝和自己说话。可是那声音是那样的微弱，只有自己在经过的一瞬间，才听到一句。
“呜呜”那是树枝在哭的声音。
“我会变成一颗珍珠吗？”沙子曾经这样问那条叫叶子的小蛇。
叶子奇怪地看着他，低声说道：“你为什么想要变成珍珠呢？”
“因为这是我的理想。”
叶子有些难过。
“当你变成了珍珠，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叶子伤感的说道，“你见过丢在地上的珍珠吗？”
“没有。”沙子说。
“那你为什么想变成一颗珍珠呢？”叶子说道，“当一粒沙子难道不好吗？”
“可是…”沙子有些不甘心，道，“当一颗珍珠才会被人珍惜啊。不是每一粒沙子都能变成珍珠的。”
“可是，不是每一颗珍珠都有人珍惜。也没不是每一粒沙子都没人珍惜。”叶子说。
沙子要变成珍珠的时候，他在河底躺了很多年。河蚌的泪水将他一层层的淹没。当他从河蚌身体里钻出来的时候，浑身已经变得晶莹剔透。
“我终于变成珍珠了。”沙子喊叫道。
河畔那棵芦苇在风中为它歌唱。
“我要杀妖怪，成为一个万世传颂的英雄。”沙河镇的天净沙，从小就在镇里人的恐惧中，立下了自己的志向。
“在你杀妖怪之前，你已经被妖怪杀了九次了。”在流沙河前，灵儿姑娘冷冷地对天净沙说。
“你胡说八道。”天净沙怒气冲冲地道，“河里的妖怪已经被打怕了，我每次到这里，他都不敢出来。”
灵儿笑道：“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就是河里的妖怪吗？你的九次轮回，留下来的头颅已经被他挂在胸前。”
“我立志做一个杀妖的英雄，我怎么会是河里的妖怪呢？”天净沙骇然道。
“妖怪和神仙有什么区别？”灵儿道，“你的每一次妄念，都把自己变成了妖怪。”
“真不忍心告诉你，人生不过是一场梦。取经不过是一场轮回里面的游戏。”赤脚大仙叹着气道。
沙僧道：“既然你觉得告诉我真相自己不忍心，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呢？”
“我告诉你真相是一回事，你相不相信是另外一件事。”赤脚大仙道。
但真相被揭开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去接受这个结局。
“真经不在西天，在你的心里。”红姑说道。
“那为什么还要我们去西天取经。”
“西天只是一个虚幻的目标。对于许多人来说，现实的欺骗，有总比没有好。你们每一次经历的磨难，都是在取经。”红姑道。
“了解。”沙僧道。
水帘洞里一阵大乱，一个猴子从外面飞了进来。
石座上的猴子跳了起来。
飞进来的猴子手持棒子，威风凛凛地降落在石座旁，大声叫道：“你是哪里来的妖怪，竟然冒充你外公的名号，来欺骗我的儿孙。”
站在石座上猴子哈哈大笑，道：“你是哪里来的，到我的水帘洞里来干什么？”
手持棒子的猴子怒道：“你个天杀的妖怪，竟然冒充你大圣爷爷，认得我手里的金箍棒吗？”
石座上的猴子脑袋一歪，从耳朵里也掏出一个棒子，喊了一声“大”，手里也多了一个金箍棒，猴子喝道：“就你有棒子，老孙也有。”
“你有棒子又能怎的？”猴子怒吼道，“我才是保护唐僧西天取经的孙悟空。”
“你有唐僧，我也有唐僧，我才是保护唐僧取经的孙悟空。”石座上的猴子大声叫道，“小的们，快把师父给我请出来，还有我的那些师兄弟们。”
众猴一阵大乱，吱呀乱叫。
沙僧看到身边的一个自己模样的人，犹豫着是不是要站出去。
他的眼睛里有些恐慌，这神情是那样的熟悉。这是我么？你的身上怎么会有我曾经的影子？
“你是沙僧？”沙僧问道。
“可以说是吧。”那沙僧低声道，“大王召唤，不得不去。”他刚要挪动脚步，沙僧一把把他拉了回来。
“我就是沙僧。”沙僧挺身站了出来。
两只猴子都吃了一惊。
“你是沙僧？”两只猴子异口同声地问道。
“不错。”沙僧大踏步地走上前，将禅杖往地上一戳，道，“沙僧在此，你们难道看不来吗？”
“那你说说看，我们哪一个才是真的孙悟空？”石座旁的猴子举着棒子喝道。
“你们都是也都不是。”沙僧看着这两只猴子道，“我认识的孙悟空，五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你胡说！”
“你放屁！”
两只猴子都被激怒了。
“取经。呵呵。”沙僧大笑起来，这声音是那样的狂放不羁，这是沙僧从来没有发出过的声音。
哈哈哈，又一阵大笑传来。
众人回头，看到洞外，老和尚和猪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师父？”
“妖怪！”
石座前两只猴子同时叫道。
哈哈哈。
沙僧、老和尚和猪站在一起，看着这两只不知所措的猴子，同时放声大笑。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三个一模一样的人。沙僧，老和尚还有猪。
“你们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两只猴子同时叫道。
猪停止了笑声道：“猴哥，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的火眼金睛呢？”
石座上的两只猴子，怒不可遏，一起发出怒吼。
一只猴子举起了棒子，大喝一声道：“一切都是幻觉。今天我要把所有的虚幻都给它打破。妖怪们，吃俺老孙一棒！”
猴子举起了棒子，怒吼着冲了下来，他要杀掉所有的虚幻。
沙僧微笑着迎了上去。
猴子的棒子，带着风声，呜呜地砸了下来。
沙僧没有躲避，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微笑。
“啪”的一声，沙僧似乎听到自己脑袋裂开的声音，像是一个熟透了的大西瓜。
鲜血模糊了他的眼睛，将眼前的一切染成了一片通红。
“沙师弟！”
“妖怪！”
沙僧安详地倒在了地上，眼前的通红渐渐变成了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