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1）
如果有来世，我愿做一朵红莲。置身遥遥湖畔，不求与你牵手，只愿你路过我的家园，能够目睹我为你绽放的娇颜。
菩提树下莲池里，池水变成了暗黑色，满池的莲叶只剩残枝败荷，面容疲倦的金禅坐在莲池边一动不动，死水般沉寂的空气里，轻轻地传来他内心深处的叹息。
时间在他面前似乎已经停滞，曾经在耳边窃窃私语的风声，全然没了声息。
“你想学的东西，学到了吗？”老和尚耳边传来一阵风声，风声里似乎带着一丝疑问。
老和尚面如死水，心如死灰。
迷茫的雾气之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天净沙觉得突然有被雷电击中的感觉，轻声呼唤道：“灵儿是你吗？”
雾气飘散处，灵儿走了出来，她的脚步已经没有先前的灵动，每迈一步似乎都有些迟疑。
“是你吗？”天净沙屏住了呼吸，轻轻地呼唤道，好像声音一大就会惊跑一只受伤的小鹿。
“你是谁？”灵儿停住脚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天净沙。
“你不记得我了吗？”天净沙几步走到她的跟前。灵儿往后退了一步，手抓住了剑柄。
“不要过来。”灵儿急切地道，“你再往前走，我就不客气了。”她手里的宝剑抽出了半截。
“你不记得我了吗？”天净沙停住脚步，道，“我是沙子啊。。。。你忘记了吗？”
“沙子？”灵儿冷笑一声，道，“我凭什么要认识你呢？你很有名吧？”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天净沙颓然道，“你还记得赤霞山吗？红姑你还记得吗？”
“赤霞山？”灵儿浑身打一个激灵，失声道，“是你把妖怪放出来了吗？”
“妖怪？”天净沙奇怪道，“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妖怪？”
灵儿呆了一阵，忽然道：“你现在都想起来了吗？”眼睛里又出现了天净沙熟悉的神情。
天净沙点点头，道：“我好久以来一直做一个梦。梦见我在找你。现在我看到你，才知道我做的不是梦。那是我的前世，前世里面和你一起走过的日子。”
灵儿苦笑一下，道：“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难道不是梦吗？”天净沙觉得灵儿的话里面充满了奇怪的语气，道，“第一次在梦里看到你，我就觉得我认识你，觉得你是我很熟悉的一个人。但我一直想不起来，”
“在你看来，我们认识才几天。”灵儿缓缓地说道，“其实你不知道，我认识你已经几十万年。”
“现在我知道了。”天净沙慢慢地靠近灵儿，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那只手是那样的柔嫩，他曾经无数次在梦里想象着这样的场景。想抓住灵儿的手，却每次也抓不到。现在，那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细手，就柔软的握在自己的手里。天净沙感觉到这种感觉，在灵儿心里也是同样的强烈，他感到握在手里的她的手，在轻轻地颤抖。
灵儿没有将手抽回去，就由他那样柔软的握着。
“你知道什么了？”灵儿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觉得现在就是你梦里的情景吗？”
天净沙靠近灵儿，用手指轻轻地触摸着她的脸，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孔，道：“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我只是知道，我现在和你在一起。这对我很重要。”
“当你还是一粒沙子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的快乐和恐惧。”灵儿一动不动地说道，“当我还是一条小蛇的时候，滑过你的身旁，我能感觉到你的悲伤和幸福。你曾经和我一起站在高高的山上，远远地眺望。你说，最美的风景总在远处。”
天净沙静静地听着，这些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事情。
“可是，等我靠近你的时候，却再也看不清楚你的样子。你说，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永远都有一个等被爱的小孩。”灵儿缓缓地说道，“我无数次在你的身边出现，可惜每次你都不会认出我来。或许，你心里总是藏在一个我看不到的人。”
“我…”天净沙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喝孟婆汤？”灵儿望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道，“因为我不想忘记你和我在一起的那些往生。”
天净沙的心抽动着。
“但你每次都义无反顾的喝下去。”灵儿道，“今生，来世，来世，今生。我们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那些以为会和以前不同的日子。可每次，我们都逃不掉。”
天净沙的心里开始滴血。
“你曾经对我说过，你还记得吗？”灵儿看着天净沙的眼睛，慢慢道，“有些风景，只适合远远地欣赏，有些回忆只适合遗忘。”
天净沙想起在那个凄冷而明亮的晚上，自己在奈何桥畔，端起那碗汤的时刻。
“喝吧，喝吧。”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一脸笑容地看着他，道，“汤不要钱。”
“有些东西，得不到的最好。一旦走近了，就会失去原来的味道。”天净沙想起来了，当时他端起那碗汤的时候，心里想的那句话，“有些人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注定会成为过往。”
“如果每次遇到你，都是一个新的开始，那该多好。”灵儿说出了他那时候心里的另外半句话。
天净沙的心一下子醒了过来，他记起来了。自己端起汤大口地喝下去的时候，抬眼之间依稀看到桥头石阶上，坐着一个女孩子。她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
“还记得你为什么要不顾一起的转世吗？”灵儿看着他说道。她知道，他已经记得当时的情景了。
天净沙握着灵儿的手慢慢松开了。他知道自己是谁了。
天净沙的眼睛变的明亮了。
“我来到这世上是因为….”天净沙说道，“这世上注定有一件事，只有我才能做到。”
晴朗的夜空中，响起一阵雷声。
“有人能让你痛苦，说明你的修行还不够。”仿佛听见有人说话。
沙僧猛得睁开眼睛，林间的阳光已经狠狠地打在脸上。
猪躲在树荫里，袒胸露乳，用非常不雅的姿势再散着热。猴子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老和尚盘坐在树边的行李上，千疮百孔的破伞打出来的阴凉正好给他遮个凉。
沙僧爬了起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平时他是很少睡懒觉的，总是第一个起来。在三个人动身之前，喂好马做好饭。
想起做饭，沙僧看了看远处乘凉的猪，觉得有些奇怪，今天他怎么没喊饿呢？
沙僧找块破抹布，用水葫芦里的水湿了湿，飞快地擦了擦脸，让自己清醒些。
“悟净。”老和尚看他醒了，睁开眼睛道，“你终于醒了。”
沙僧点点头，回想起昨晚上的梦，脑子里已经不记得多少了。
“你去找找你大师兄吧。”老和尚叹口气道，“昨晚他的头疼病犯了，半夜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猴子不见了？
沙僧有些奇怪。他答应一声，从行李旁拿起一个破斗笠戴在头上，看了看四周，然后向东边走去。他不知道猴子到了那里，但直觉告诉他，猴子一定在离家近的方向。
“八戒！”背后老和尚喊着猪的名字。
“怎么了师父？”猪应答道。
“出家人，斯文一些。”
来时的路已经早已记不得，但没走出多远，沙僧就看到远处一个空地上躺着的猴子。
酷热的太阳在林间形成一个个白点，猴子躺在没遮拦的空地上，惨白的日光将他浑身上下晒的滚烫。金黄色的毛似乎都要燃烧起来。
“大师兄你怎么了？”沙僧赶忙跑了过去。他将猴子拖起来，拖进旁边的树荫下。猴子的身体又瘦又小，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大师兄，你怎么了？”沙僧摸摸猴子的额头，烫得吓人。
猴子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沙僧，道：“我的紧箍咒不见了。”
“紧箍咒？”沙僧看了看猴子的头上，僧帽下面，只剩下一个深深的凹痕。
“没有紧箍咒，你不是就不怕头疼了吗？”沙僧安慰他道。
“沙师弟。”猴子的眼睛红的吓人，他盯着沙僧道，“你怎么知道，我每天头上戴着紧箍咒才不会头疼。”
“什么？”沙僧看着猴子头上那个被勒的没了皮毛的血痕，惊讶地问道，“难道师父念咒的时候，你的头不疼？”
“嘿嘿。”猴子挤出一个笑容，道，“那是我装的。如果我头上没有那个紧箍咒，我晚上都会做噩梦。整晚整晚的睡不着。你看到我的紧箍咒了吗？”
沙僧有些回不过神来。
猴子喘着气，嘴唇里面渗出血丝。
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沙僧和猴子顺声望去。光着上身的猪从树丛里钻了出来。
“你们在这儿啊，赶紧起来，准备上路吧。”猪一屁股坐在树荫下，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大师兄的头疼病又犯了。”沙僧对猪解释到。
猪慢吞吞地站起身，走了过来，翻看了一下猴子的眼皮。
“有没有一个人，经常让你红了眼睛，你却还会笑着原谅他。”猪突然嘟囔出这么一句来。
猴子睁圆了眼睛，满眼的血丝盯着猪。
“我说的是太上老君啊。”猪站起身来，道，“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赶紧起来，准备上路吧。”
“大师兄的头疼病….”沙僧一边扶猴子站起来，一边说着。
“八卦炉里都烧不死的主儿，还怕什么头疼？”猪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
白龙马嘶哑的叫了起来，它这几天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毛越来越长了。沙僧去牵马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几乎认不出这就是以前那匹英俊神武的白龙马。
“大师兄！”沙僧看见猴子在前面的石头上蹲着，忍不住叫道，“你快看看，这还是我们以前的白龙马吗？”
猴子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目不转睛地望着西边灿烂的晚霞。西边的天空似乎下了火，天地间都是红灿灿的颜色。
“二师兄！”沙僧跑去对猪说道，“你快来看看，白龙马快要变成一头驴了。我们怎么去西天啊？”
猪头都没有抬，专心致志地啃着手里的一大块锅巴。
“师父！”沙僧有些六神无主，他看看旁边的老和尚。老和尚闭着眼睛，似乎没有听见沙僧的叫喊声。
“骑一头毛驴也可以去西天的，你把它当成马不就行了吗？”猪在背后漫不经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