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1）
天渐渐亮了。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四个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老和尚坐在行李旁，一如既往的打着坐，半天屁股都没有动。猪躺在树下，用老和尚的百衲衣裹着身子，埋头呼呼地睡着。沙僧先去喂马，然后找些柴生火做饭，把昨天剩下的斋饭再添上几瓢水热上一热。
猴子在树后面的一块巨石旁，霍霍地磨着自己的那根如意金箍棒。雾气未散的树林里，只听见铁石交错下刺耳的声音。
猴子拼命的磨着自己的棒子，眼瞅着那根棒子越磨越细。猴子的手掌也磨出了鲜血，将它的棒子染的通红，鲜血淋淋。
猴子哈哈笑着，双掌白骨森森。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估计五百年前太上老君的丹炉里的三昧真火，烧断了他所有的感觉神经。
猴子的棒子已经快被他磨成一根铁丝了。
“大，大，大！”猴子坐在地上，喊起来。
铁丝一般的棒子又恢复成了原状，果然是好宝贝。
猴子又开始磨着自己的棒子，那块巨石石屑纷飞，如同下了一层霜。
每个月猴子都会发次疯，疯起来谁都拦不住。
风又开始刮起来了，这风似乎是从天河吹下来的。越刮越大，飞砂走石。天边紫色的云彩像燃烧的火，整个世界都在咆哮，所有的生灵开始战栗。
咔嚓！一声夺人心魄的惊天霹雳在半空中响起。
一个无比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火光四射处，一个身披金甲战袍，头戴紫金冠的猴子矗立在巨石之上，高举着一根金灿灿的棒子，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
电闪雷鸣之间，无数衣甲鲜明的天兵天将漫天遍野的围了上来。
猴子站在中间，挥舞着棒子。靠近他的天兵天将不断打飞了出去，发出凄惨的叫声，他的周围已经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
云端有个面容阴鸷的三眼将军，不断挥动着手中的黄旗。在他的指挥下，天兵天将仍然潮水般的涌了上来。
咔嚓！咔嚓！咔嚓！
一个又一个的巨雷在猴子的头顶劈下，猴子左挡右闪，毫无惧色。手中的棒子舞地飞快，将每一个试图靠近他的天兵天将打的血肉横飞。
“哈哈哈，来来来，让我今天杀个痛快！！！”猴子狂笑着。
沙僧站在远处，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切。
“你是不是觉得很熟悉？”红姑站在旁边问道。
沙僧点点头，不解地望着红姑。
“这一切是不是在你的梦里出现过？”红姑问道。
“嗯。”沙僧点点头。他想起来了，道，“灵儿呢？”他记得那是一个梦中的情景。天净沙和灵儿躲在一旁，看着发疯的猴子在和无数天兵天将搏斗。那些被猴子打烂的血肉，落到石头上变成了黑色，升起一股股白烟。
“我记得有个白胡子老头….”沙僧回忆道。
“孙悟空，你违反天条，还不束手就擒。难道非要让天庭将你打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升吗？”半空中一个白胡子老头喊叫起来。
“收起那一套唬人的把戏吧。俺老孙再也不上你的当了！”
“你不做神仙，你要做妖怪啊！”白胡子老头还在半空中说着。
沙僧一下子都记起来了。这场景实实在在地发生过在自己的梦里。现在他知道，那不是梦。
“你知道最后的结局吗？”红姑问道。
沙僧向四周打量着，他想看看那时候藏在石头后面，那个胆怯的年轻人和灵儿。
“猴子被抓住了。”沙僧很失望，没有看到他们。
“这些梦，你还要做下去吗？”红姑看着他，她的面孔，渐渐地起了变化。
“你是….”沙僧惊讶地叫起来，失声道，“你是灵儿？”
灵儿渐渐地消失在了沙僧的面前，好像就没有出现过。
山顶上，猴子挥舞着棒子大叫道：“像你们这样的神仙，不做也罢！”
沙僧知道后面要发生什么，但他觉得，这样的事情，不该在发生了。
“你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吗？”沙僧在阴影里喊起来。
“你是哪里来的神仙？”身穿金甲战袍的猴子一边挥舞着棒子，冲着沙僧喊道，“快快报上名来，俺老孙棒下不死无名之辈。”
“你是孙悟空吗？”沙僧从阴影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脚刚踏上那变黑的石头，立刻冒出一股烟来，仿佛是皮肉烧焦的味道。这座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像赤霞山一样炙热。
“呔！”猴子喊了一声，道，“你是何方妖怪？是来和我挑战的吗？”猴子紧紧地抓住了棒子。
沙僧不顾脚底板下的灼疼，一溜烟的往山上跑。他的鞋很快被烧焦了，脚底板钻心的疼。
“你想找死啊！”猴子抡起了棒子。
“你现在还不认识我。”沙僧爬到了山顶，在离猴子一丈都远的地方站住了。他的头发衣服都快烧焦了，刺鼻的糊味让人闻了想吐，道，“但是五百年后，我们将一起去西天。”
猴子大笑道：“你再往前一步，不用五百年，现在我就可以送你上西天。”猴子的金甲战袍发射出刺眼的金光，这金光将猴子笼罩起来，像是一尊金光闪闪的神像。
“咳咳。”天净沙的嗓子都冒烟了，他的头发都开始燃烧。
“你是何方神圣？”猴子看着眼前这个快要被烧焦了的家伙，道，“难道不怕变烤猪吗？”
“你是万妖之王！”沙僧拼命地抬起头，他闻到了自己皮肉燃烧起来的味道。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用尽最后的力气，冲猴子喊道，“砸碎这座山，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沙僧说完这句话，整个身体燃烧了起来。他看见好多金色的鸟儿，挥舞着亮闪闪的翅膀，将炽热的火焰喷向了这座被烧红的大山。
“我靠。”金光闪闪的猴子大叫道，“你玩啥**啊？”
说着这话，猴子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瞬间变成了灰烬，皮肉烧焦的味道被热风吹的无影无踪。
“呵呵。”猴子大笑起来，举起棒子。
“妖猴住手！”飞舞的怪鸟突然发出声音，刺耳的声音让人战栗，道，“你好大的胆子。申尾酉头，赤霞山上烈焰飞腾是天庭定的规矩，你想破坏天条吗？”
“哈哈哈”金光闪闪的猴子大笑了起来，道，“天条？老子最想砸的就是这狗屁天条。”说着这话，猴子高高地举起棒子，用力的砸在被烧的通红的山石上。
轰隆隆一声巨响，红灿灿的山石被砸得四散迸裂，那山石的温度似乎减了几分。
“贤弟住手！”半空中，一个粗大的声音传来，一个牛头人身的巨大身影出现在金灿灿的怪鸟背后。
“你是谁？”猴子举在半空的棒子停了一下，他抬头看着天空。
“我是牛魔王啊。”那个牛头边说着，一边慢慢地靠近猴子，他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芭蕉扇，道，“我婆娘有把芭蕉扇，乃是自混沌开辟以来，昆仑山后天地产成的一个灵宝，乃太阴之精叶，扇一下，平平息焰，寂寂除光，扇两下习习潇潇，清风微动，实在是避暑佳品啊！我特意从你嫂子那里拿来，给贤弟解解火气。”
“哈哈哈”猴子纵声狂笑，道，“什么清风微动，习习潇潇，今天俺老孙就要给它个断根，去去玉帝老儿这万年邪火。”话一说完，手起棒落，一块巨大的山石被砸了粉碎，这赤霞山的满山火焰，立刻减了几分。
老牛一声怪吼，瞬时化为一阵黑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猴子又举起棒子，狠命地砸了下来。
头顶盘旋的怪鸟怪叫一声，怒焰从喙里喷射而出，熊熊烈火将齐天大圣包围。
猴子哈哈大笑道：“老君炼丹炉里的三昧真火都无法伤我，你们几只鸟人又能奈我何？”猴子挥动棒子，自顾自的一阵狠砸，赤霞山上的山石被砸得漫天飞舞。
怪鸟越叫越凶，几只凑在一起，一个俯冲，炙热的烈焰比往常更盛几分。如同烧开的铁水，向猴子倾泻而下。
“嗖”的一声，突然一只怪鸟发出一声惨叫，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猴子定睛一看，只见远处一骑飞驰而来，在那白马之上，坐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人，只见他弯弓搭箭，正将那漫天飞舞的怪鸟从半空中射下来。
“嗖”的一声，又是一箭。又一只怪鸟惨叫着，从半空中跌落下来。重重的摔在山石上，却还没有死，挣扎着要振翅飞起来，大张了口，似乎还想喷出烈焰。
“啪”的一声响，金属撞击山石的声音，猴子抬眼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山石后面钻出一个手持禅杖的大汉，二话没说，抡起宝杖就将那怪鸟的鸟头拍成一滩烂泥。
“你是谁？”猴子问道。
“我的名字叫弈。”骑马的年轻人弯弓射鸟，箭无虚发，又射中了一只怪鸟的翅膀。
“我是天净沙。”挥舞着禅杖的大汉将靠近身旁的怪鸟打的惨叫。
“哈哈哈哈”猴子大笑起来，道，“好好好，今天我们就打上天庭，让玉帝老儿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说着猴子将棒子高高的举起，用尽力气砸了下来。
轰隆隆一声巨响，像是巨大的雷声，天崩地裂。
赤霞山被猴子的棒子劈成了两半。
整个赤霞山，一下子变的一片惨白。
猴子把棒子高高地举起，整个天空开始烧了起来！
三十三座天宫都在燃烧，七十二座宝殿都在冒烟。
那些平日里闲来逛去的神仙早已不见了踪影。
“人都到哪里去了？”猴子大声的喊叫着，挥舞着棒子，一边狂笑，一边狂奔。筋斗云翻了一个又一个，从大荒山到南海之滨，瞬间飞舞，天庭之上寂然无声，死一般的沉默。
银色的广寒宫，已经坍塌成一片瓦砾堆，燃烧殆尽的桂花树，散落成灰，白茫茫一片，落在广寒宫的断壁残垣上。
猪站在这片瓦砾中间，抡起九齿钉耙，一顿狂砸，几下就将玉石砌的地面砸出一个大洞来。人间的热风从洞底吹了进来，弥漫在广寒宫经年不散的寒气，顷刻间消散殆尽。
沙僧坐在瓦砾中间，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灰，他的手里提着一只兔子。
猪将钉耙扔在了一旁，脸上的灰混杂着汗水，给自己画了一个奇怪的妆，看上去无比的恐怖妖异。
“天兵神将都吓跑了，这一仗打着真是痛快。”猪发出刺耳地怪笑。他看到沙僧手里的兔子，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宝贝？”
“一只兔子。”沙僧提了提手里那只已经看不清皮毛颜色的小东西，道，“恐怕整个天庭就剩下这只兔子了。”
“你怎么抓住的？”猪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得喘着气。
“我没抓，他自己跑过来，撞到了我的腿上。”沙僧拎起兔子，仔细的看了看，他觉得这兔子有点面熟。
“你认识它？”猪问道。
“不认识，不过觉得很面熟。”沙僧说道，“好像曾经见过。”
“哈哈，兔子长得都一样。”猪狞笑道，“天上的兔子，肯定是妖怪。”
“妖怪在哪里？”猴子嗖的一声，突然出现了。只见他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血腥的味道。他眼睛一瞟，立刻看到了沙僧手里的那只兔子。
“妖怪休走，吃俺一棒。”杀红了眼的猴子，不由分说的举起了血淋淋的棒子。
“不要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断壁残垣之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一身白衣，脸色苍白，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望着三个野人一样的家伙，浑身在发抖，请求道，“不要打我的小白兔。”
猴子手里的棒子停住了，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女孩，在脑子里搜寻着她的记忆。
“求你了，不要伤害我的小白兔。”小女孩慢慢地走了过来。
“你这个妖怪！”沙僧突然一声大叫，左手一用劲，一把将小白兔的脖子给扭断了。
“哇”的一声，小女孩站立在原地，号啕大哭。
“哈哈哈”沙僧一阵大笑，笑声无比的恐怖。
小女孩哭着转身跑了。
沙僧笑声停住了，将手里的死兔子缓缓地举了起来，示威似的提在半空中，道：“还有什么妖怪，都显身吧。”
半天，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猪从瓦砾堆上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大段燃烧着的木头。
“你干什么？”猴子看着他说道。
猪吸吸鼻子，大耳朵扇了两下，闷声道：“别浪费了，烤着吃了吧。肚子好饿。”
“哈哈”三个妖魔大笑起来。沙僧笑着将兔子递了过去。
火焰将小兔子烧着了，皮毛散发出来的焦糊味道弥漫四周。很快，一股烤肉的味道传来。
“熟了，可以吃了。”猪撕下一只烤得焦黑的兔子腿，连皮带毛的放进嘴里大嚼，嘴角渗出血丝。猪将那些半熟的血肉吞进肚子，道，“味道不错。”扯下另外一条腿，丢给了沙僧。
沙僧接住之后，想也没想的就往嘴里送，很快也是满口的鲜血。
“你们为什么吃了我的小白兔？”远处传来小女孩的哭声。
猴子凑了过来，一把扯下一只兔子腿。放在鼻子下面闻闻，猛得张开长着獠牙的嘴，一口咬了下去。
嘴角挂着血丝，猴子猛嚼着兔子肉，说道：“好吃。要早知道肉好吃，老子早就不吃素了。”
沙僧回味着嘴里的味道，道：“说蔬菜有营养，劝别人吃菜，自己吃肉的都是大骗子，都是妖怪！”
猪举起剩下一只腿的兔子尸体，放在嘴边，咬了一大口，笑道：“真的很好吃啊。以前我怎么不知道呢。哈哈！”
猪大声的笑着，眼泪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