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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的起源,要从孟知微十六岁那年说起。
那时她初到英国,别的女孩儿在这个年纪里,还在幻想偶遇开名车的王子,对着父母撒娇,可以宣布永远不要长大。
在此之前,她也过着这样的生活,甚至比大多数女孩子更优渥。然而这一年年初,青梅竹马的季蕴哥哥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在季蕴的葬礼大哭,哭着哭着就昏了过去,醒来只看见许繁青担忧的目光。
她的生活失去明媚的阳光,被迫一夜长大的代价,是远走他乡。
在那个遭遇秋老虎的九月,孟伯宗和许繁青将孟知微送到剑桥。他们替她申请了这里的一所私立高中念A-level。将一应事物安顿好后,孟伯宗和许繁青即刻回国。
临行前一晚,孟伯宗决定和女儿聊一聊。这是他的宝贝,他碰一碰都怕磕得她疼,但是,将她养得承受不起风雨却不是他的初衷。所以他们帮她报了住宿学校,学校还有专人做心理辅导,只希望他的宝贝女儿能在这里迅速成长起来。
孟伯宗对孟知微说:“童童,你十六岁了,爸爸以前把你保护得太好,才让你经不起一丁点风雨。经过季蕴这件事我才意识到这一点。”提到季蕴,孟知微的眼眶瞬间变红,孟伯宗继续说下去,“你小时候,爸爸就说过,任何事情爸爸都可以替你扛,但是你不能因为觉得有爸爸妈妈,就不用自己飞出去。”
孟知微低头不语,孟伯宗暗叹一声:“你觉得你季叔叔张阿姨难过吗?”
孟知微点点头,孟伯宗继续问道:“你希望爸爸妈妈像他们一样难过吗?”
“爸爸?”孟知微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孟伯宗。
“如果你一经历风雨就折了翅膀,甚至丢掉性命,爸爸妈妈就会像他们一样难过。季叔叔张阿姨失去大儿子,好歹还有季缈。我们就只有你,童童。”
“我懂了,爸爸,我会好好的。”孟知微这才惊觉父母有多担心,而自己只顾着沉浸在难过里,丝毫没有顾虑他们。
第二天一早,孟知微送父母到希思罗机场,伦敦的空气质量比北京高,虽然天也是阴沉沉的,但是空气中却没有那种压抑到难受的感觉。
这是孟知微第一次主动拥抱父母,许繁青抱着她不肯撒手,还是她出言安慰道:“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你们失望。”
这时的孟知微,就好像一只面临巨大危险的小鹰,无论风雨多大,她都只能选择独自学会飞翔,生存或灭亡,全凭这放手一搏的勇气。
看着父母进海关的背影,孟知微鼻子一酸,尽力忍住才没有哭出来。随即,她用生疏的英文对送他们来的司机讲:“就剩我了,我们该回剑桥去了。”
白人大叔呵呵一笑:“小姑娘真勇敢。”
回去的路上,孟知微害怕自己听不懂,不敢开口和白人大叔聊天,扭着头看外面的天空。时差加上感冒,让她渐渐沉入梦乡,脑袋里浮现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季哥哥,你看,这里是英国,我一个人什么都不懂,好害怕。但是人家夸我勇敢了,我不能露怯,对不对?
车子快到剑桥时,孟知微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只听许繁青说:“童童,一会就起飞啰,到了北京再发短信给你,你晚上早点睡。”
“好的妈妈,一路平安。”像是为了印证什么,挂断前她又加重语气讲了一句,“一路平安。”
夏令时,下午六点天空仍然亮堂着,剑桥这座小城里除了有那所鼎鼎大名的大学,周边也有许多著名私立学校,从小学到高中,甚至语言学校,都争抢着开在这块风水宝地上。
孟知微看着路上放学回家的孩子,女孩子们穿着苏格兰百褶格纹裙,搭深蓝色西装外套,或黑或白的半腿袜和漂亮的小黑皮鞋。九月底的英国已经很凉了,但这群孩子却好像不知道冷是什么,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人行道上。
其中有一个小姑娘金色长发及腰,笑着和旁边的朋友说话闲聊,暮光打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就像芭比娃娃一样完美。
这样的风景就像一幅画。孟知微仿佛顿悟,生活这么多美景,只是她一直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而已。
车子开到学生公寓,孟知微跳下车向司机大叔道谢,摸出包里的门卡走向自己房间所在的公寓楼,心里的忐忑不安在看过美景后被抛诸脑后。
一出电梯正巧碰到宿管,她用非常快的语速告诉孟知微,晚饭要在哪里吃,时间是几点到几点,去吃要带什么东西。
孟知微只来得及捕捉到几个单词,猜到几句话的意思,关于具体地址,她完全没闹清楚。可是不等她再问一遍,宿管就已经进电梯下楼了。
仔细回想了好几遍宿管的话,实在想不起来,孟知微决定下楼去碰碰运气。等她误打误撞地找对地方,餐厅里的大妈却用非常恶劣的态度告诉她:吃饭要付钱。她明明记得宿管说不用付钱,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大妈争论,几个英文单词在脑袋里盘旋打转,但就是讲不出口。
沮丧地转身正要回房间,一个亚洲女孩叫住了她。孟知微红着脸讲完事情始末,这个叫Lara的香港女生让她拿出学生卡,拍在餐厅大妈的面前,语速极快地说了几句话。孟知微没有听懂,只知道Lara的态度强硬。紧接着,餐厅大妈问孟知微要吃什么,Lara帮她选了海鲜烩意大利面。
事后Lara解释道:“吃饭要拿学生卡给工作人员看,这个粉色图标表示预交餐费,可以直接选餐。”孟知微再三道谢,低头吃饭,意大利面味道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折腾太久,饿到失去味觉了。
饭后孟知微回到自己的房间,洗过澡躺在床上,捏了捏堵塞的鼻子,心里想着:季哥哥,我知道你在帮我。沉沉睡去,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