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七十章 黎明不要来(1 / 1)
不知在黑暗中沉溺了多久,一年?一周?抑或只是一个小时。当许栩开始有了些许知觉的时候,她感到痒。湿湿的,滑滑的痒从手上传来,就像尘封已久的机器突然接通了电源,借着这轻微的刺激,全身的神经蓦地苏醒过来,意识的暗流重新涌回脑中。
许栩睁开了眼,然后看到一条狗,一条很大很丑的狗。
那狗正趴在她的手边,用一双灰褐色的眼睛严厉地审视着她的脸。它方形的脑门和突出的下颌不成比例地组合在一起,粗糙得就像上帝在心情最坏时拼凑的半成品,黑色的褶皱自眼眶下一层层地耷拉着,黏糊糊的唾液顺着外露的尖牙滴了下来,滴在了许栩的手背上,然后没入白色床单精细的纹路中。
不知道是昏迷过后的不良反应,还是这狗和它的口水都太恶心,许栩顿时觉得头皮阵阵发麻,手一缩,神经质地喊道:“走开!”,身体随之从床上弹了起来。她一直对犬类生物有种潜意识的抗拒,小时候住在英国唐人街的廉价地下室,楼上的包租婆养了条杂种的大丹犬,每次她和哥哥走过公寓大门,那狗便会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吼叫,震得潮湿腐朽的门板抖落一片片灰尘。每逢听到狗叫,许栩都会想起那阴暗漏水的地下室,不见阳光的童年以及父亲麻木的脸,如同没有希望的明天。
察觉到许栩的厌恶,大狗觉得自尊心受到严重创伤,立刻弓起背朝她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小牛般壮硕的身体紧绷着,随时都准备扑向这个竟敢蔑视自己又不知好歹的小妞。
“莎士比亚,安静!她不是猎物!”,一把低沉的男声震住了暴躁的恶犬,声量不大,但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感。顷刻,那条凶巴巴的大狗收敛了声量,但仍旧对着许栩不停低吼。
一名瘦高的男人走到了床前,按住那条叫莎士比亚的猎犬,低头打量着傻坐在床上的许栩。
这人年纪不大,估计不到三十岁。柔顺的金发往后梳起,露出白皙的前额,他的脸颊削瘦但鼻梁高挺,两者配合在一起很有画面感,就像那种挂在博物馆中的中世纪肖像,优雅,高贵但缺乏生气。一双掩映在浓密睫毛后的灰紫色眼睛敏感而忧郁,作为一名男人来说他的眼睛漂亮得有点过分。
他不快乐,许栩凝视着眼前的人,鲁莽地下了判断。
察觉到许栩的厌恶,大狗觉得自尊心受到严重创伤,立刻弓起背朝她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小牛般壮硕的身体紧绷着,随时都准备扑向这个竟敢蔑视自己又不知好歹的小妞。
“莎士比亚,安静!她不是猎物!”,一把低沉的男声震住了暴躁的恶犬,声量不大,但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感。顷刻,那条凶巴巴的大狗收敛了声量,但仍旧对着许栩不停低吼。
一名瘦高的男人走到了床前,按住那条叫莎士比亚的猎犬,低头打量着傻坐在床上的许栩。
这人年纪不大,估计不到三十岁。柔顺的金发往后梳起,露出白皙的前额,他的脸颊削瘦但鼻梁高挺,两者配合在一起很有画面感,就像那种挂在博物馆中的中世纪肖像,优雅,高贵但缺乏生气。一双掩映在浓密睫毛后的灰紫色眼睛敏感而忧郁,作为一名男人来说他的眼睛漂亮得有点过分。
他不快乐,许栩凝视着眼前的人,鲁莽地下了判断。
这一刻,她深刻地感受到原来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没有希望地活着,然而,在那遥远的天边,蒙巴萨美丽的落日下阿诺还在满怀希望地等着她回去!瞬间,许栩的意志彻底地崩溃了,她竭斯底里地喊道:“阿诺,阿诺!”,撕心裂肺的声音在阴沉沉的天空下回荡着,如同彻底毁灭前的最后一丝救赎。
不知过了多久,事后她想想应该只是几秒,那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突然嗷地叫了一声,从她身上滚落,然后蜷缩在一旁痛楚地□□着。许栩的神志还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模模糊糊中她看到马尔塞尤的身影,他正握着拳头朝地上的男人快步走去,拎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揪起,对着他的颊骨又是结结实实地一拳。
今天因为没有升空作战的任务,加之爱德华上尉去了托布鲁克要第二天才回来,军营里的士兵没了约束,都像放假似地自由活动。马尔塞尤呆在机库里和几名机械师探讨如何改良战机性能的问题,不知不觉就谈了整个下午,等到他想起要去看许栩的时候,时间已经比往日迟了一点。当他走进军官宿舍区时,发现那些平日负责守卫的宪兵正躲在远处的保卫室里喝酒打牌,几个家伙吵吵嚷嚷地,连他进来也没察觉。然后他走近种着椰枣树的沙地,看到第二中队的三个飞行员竟然也在那里,一边抽着烟一边指着椰枣树丛不知道在笑些什么,树丛里还传来挣扎叫喊的哭声。他一听就辨认出是许栩的声音,连忙奔跑过去,树丛之后,他看到第二中队的队长拉尔夫正压在许栩的身上,按着她的双手,撕扯着她的衣服,而她哭得一脸绝望。
霎时间,马尔塞尤觉得脑袋里“轰”地一声,像是爆炸似地,理智被怒火炸得四分五裂,身体的动作早已快过意识,抬起右脚便朝拉尔夫的背心猛地飞踹过去。拉尔夫挨了马尔塞尤几下后,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左脸肿的像被塞了个网球似地,他咧着嘴朝地上吐了口血水,用手背擦过已经爆裂的嘴角,然后喊:“该死,你在发什么疯?马尔塞尤?!”
“我看你才是在发疯,爱德华上尉下过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动她,你这是在违反军令,混蛋!”马尔塞尤朝拉尔夫吼道,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克制住自己想把他的脸给揍烂的冲动。
“军令?哈哈,少拿爱德华上尉来压我。他把这女人关在这里,就像把只金丝雀放在笼子里一样,让兄弟们看得见吃不着,活活馋死,你不也是天天往这里跑?想必,我要对她做的事你早就做过了吧,怎么样?她的滋味很销魂吧?别那么吝啬,她不过是个战俘,让你的战友共享一下又有什么关系?”拉尔夫不以为然地笑道,被打肿了的脸因为这个淫邪的笑容而更显丑陋。
听到拉尔夫这样说,马尔塞尤没有做声,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任由怒气一层一层地在眼底堆积,浓缩,如同风暴中那能摧毁一切又异样平静的风眼。突然,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拳头下沉,飞快地朝拉尔夫的小腹击去。拉尔夫没有料到他出手会那么快,躲避不及,又重重地挨了一下,身体痛得折成了道弧线,闷叫一声,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上。
“我告诉你,即使是战俘,这女人你也不能碰她一根头发!”马尔塞尤站在他的跟前,盯着他扭曲的脸一字一句道。
“混蛋......你别以为自己是王牌就有多了不起,我要杀了你!”拉尔夫被疼痛烧红了眼,那种残忍的本性完全激发了出来,他跪在地上,猛地拔出腰间的配枪对准马尔塞尤,然后飞快地拉开了保险栓。
马尔塞尤连忙低头侧身躲闪,但他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子弹声,再抬头,却看见拉尔夫躺在了地上,额角淌下缕鲜血。许栩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块沾血的石头,脸色苍白如纸。“天呐,我杀人了......”她盯着地上的拉尔夫颤抖着说。
而此时,在远处围观的那三名第二中队的飞行员听到打斗的声音便跑进了树丛里,他们看见自己的队长一脸血地倒在地上,顿时急了眼。加上第二中队和马尔塞尤的第一中队之间关系一向不和,新仇旧怨都在这刻爆发出来,那三人拔出身上的飞行员逃生刀,叫嚷着就朝马尔塞尤和许栩扑来。
“快跑”马尔塞尤见此,连忙一把拽住许栩的手,拉着她便朝右方奔去。
天色突然迅速地暗了下来,风刮得越来越猛,空气里充满了带着腥气的干燥,然而地平线上却出现了一线诡异的红光,不停地翻滚涌动,如同黑夜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有什么巨大而可怕的东西挣扎着要从里面爬出来。许栩没命地跑着,风呼呼地从耳边擦过还夹杂着追捕者的叫喊声,她几乎看不清周围的物体,双脚只知道机械地移动着,唯一能指引方向的就是扼在她腕间的那只手和它的主人。
马尔塞尤和许栩冲到铁丝网前,穿过一道小门,跑到了一处建着许多仓库的空地上,而那三个飞行员也紧跟着追了过来。马尔塞尤拉着许栩拐进了旁边的一条通道里,就着昏暗的天色,能看到通道两旁都是灰色的水泥墙,深绿色的铁门,路边还放着几辆手推车和一些铁铲等工具,而尽头处一片灰蒙蒙地,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两人在通道里发足狂奔,身后的脚步声也越逼越近,许栩的心在狂跳着,毛孔一阵阵地收紧,觉得那些人刀锋上的寒气似乎已经贴在了她的脊背上。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她听到身后的人大喊了一声,回头看去,发现那三个人竟然刹住脚步,惊恐地看着她的后方,然后不约而同地扭头就朝相反方向没命地跑着,速度比追赶他们时还要快上几分。
“沙尘暴!”身边的马尔塞尤突然叫了一声。
许栩惊愕地抬头,透过狭窄的通道,她看见前方的地平线上像海啸般出现了一道几十米高的巨浪,伴随着阵阵雷鸣声朝着他们排山倒海地汹涌而来。巨浪的底部是黑色的,中间呈现出铁灰,而那翻滚的浪头则透出血红与金黄的光,流光溢彩,惊心动魄中带着一种能毁灭一切的美。这些时速超过七十英里的狂风搅起几百万吨滚烫、细小的黄沙,能在瞬间刮起大树,推到墙壁,毁坏房屋,就连牛羊和汽车也能被它掀到半空然后抛落在几里之外。所以,北非沙漠里的贝都因人喜欢将沙尘暴称作“灵魂的洗礼”,因为如果你能在这灾难似的风暴中生存下来的话,你的灵魂经历过死亡的洗涤和磨砺必将无所畏惧,死神都夺不去你的呼吸和勇气,那么你还有什么值得畏惧的?
可问题是,许栩和马尔塞尤都不是贝都因人,也没有那种强大的宗教信仰来支撑所谓的“洗礼”,他们只知道遇上沙尘暴是会死人的,还会死得很惨。所以,马尔塞尤扯住许栩的胳膊将她拉到仓库的屋檐下喊:“快躲起来,不然我们会被活埋的!”
“我们得躲进仓库里。”许栩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急忙拉着身边的那扇铁门说,但铁门上了锁,仍他俩怎么拉都纹丝不动。
沙尘暴的前锋已经逼近,浓密的沙尘铺天盖地,遮住了最后一丝光线,也像潮水般将他俩瞬间吞没。许栩被强风刮得失去了平衡,跌坐在地上,无数的沙子像铁屑般扑打在脸上,刺痛无比,同时也堵住了口鼻让她难以呼吸,更不要说睁开双眼。危急中,她听到耳边传来金属撞击的声音,然后一股强大又坚定的力量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接着身体往前一冲,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仓库里面。
马尔塞尤扔掉手中的铁铲,用力地关上铁门,拉下门栓,将那恐怖的风沙彻底地阻隔在门扇之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弯下腰重重地喘着气,之前和拉尔夫的打斗,然后逃亡,包括在猛烈的风沙中拼着狠劲用铁铲撬开门锁都让他耗费了不少的体力,现在他终于感到疲惫和一丝虚脱。“啪”地一下轻响,光线重新回到视野,他抬起头,看到许栩站在他面前,担忧地看着自己。
“原来仓库里是有电源的,我找到了电灯开关,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点累。来,坐下,喘口气再说吧。”马尔塞尤摇了摇头,往后靠着墙壁慢慢地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瘫坐在冰冷又肮脏的水泥地上,深深地呼吸着,一言不发,任由死里逃生后的余悸和疲倦在肢体中流淌,蔓延。屋外那似乎能撕裂一切的风声和沙石的击打声冲击着耳膜,就连地板和墙壁也在微微振动,不断漏落细小的沙尘,头顶的电灯忽明忽暗,哆嗦着发出黯淡的光芒,恍如末日。
仓库里的空气又冷又浑浊,刺耳的风声在空荡荡的室内回响着反而凸显出一种异样的安静,仿佛连他们的呼吸声也被放大了数倍,寂静中,马尔塞尤突然听到耳边轻轻地飘来一句。
“我杀人了……”
他别过脸,看见许栩正仰着头抱着膝盖靠在一个木箱上,被汗打湿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显得那张脸更小更苍白。她紧闭着眼睛,睫毛轻轻地颤动着,似乎正在忍受着某种巨大的痛楚,干燥的嘴唇上挂了丝血迹,就像那些被人捏在指间肆意揉碎的花瓣,渗出鲜艳汁液,连带那种无声的又痛不可支的□□。昏暗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在地面投下一道单薄的影子,那么地娇小,纤细又无助,紧紧地蜷缩成一团,依偎在他的身边。
马尔塞尤觉得心脏突然重重地收缩了一下,胸膛里有股麻痹的痛感,仿佛她的痛楚透过冰冷的空气传递了给他,也折磨着他。他受不了看着她这副模样。他站起来,挨着她的肩膀坐下来急切地说道:“你是在正当防卫,当时他要杀了我,那种情况下任何人都别无选择。而且拉尔夫只是倒在了地上,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已经死了。”
“可是,万一他死了呢?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我的手上,他的死亡会伴随着我的一生,就像永远都不能磨灭的烙印一样,会牢牢地占据我的记忆,会出现在我的梦境中,会在每次我想开心大笑的时候提醒我—我是个杀人凶手!”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泪涌出,沿着下颌一滴滴地滑下,白得透明的脸让人有种仿佛随时会碎裂崩溃的错觉。
马尔塞尤也杀过人--那些被他击落的战机飞行员,他明白第一次杀人时的痛苦和恐惧,虽然以后再杀人心会渐渐变得迟钝,麻木,甚至习以为常,但第一次的感觉永远都不会被淡忘。不过他无法把这种心路历程和经验与她分享,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慰她,只知道她每流一颗眼泪,他的身体深处就像被火烙一下似地,会抽搐,卷缩,比高空飞行时的缺氧昏眩更难受。忽然间,他觉得如果可以抹去她眼泪的话,他愿意去尝试任何事情。
他按住她的双肩,半强迫地扭过她的身体,以便让她好好地听清楚自己所说的每个字:“听着,那家伙要□□你,就算死了也是活该。你并没做错任何事情,良心更不用受到任何谴责,因为你不用石头去砸他的话,那么死的就是我俩。不要用别人的错误去惩罚自己,这根本毫无意义。”
她闭着眼睛不愿看他,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隔绝在视线之外,用黑暗将自己掩藏,才能抵御那种难以直面的煎熬和害怕。渐渐地,她的颤抖似乎平复了一点,眼泪也没流得那么凶,但双眼还是固执地闭着。
“睁开眼,看着我。”他看出了她的逃避,但他必须得逼迫她去正视现实,而不是一味地沦陷在那些莫须有的自责里,任由它们将自己击垮吞噬。
她咬着牙关摇了摇头。
“睁开眼。”他命令到。
她挣扎了一下,扭过了脸,眼角又滑下一颗眼泪。
马尔塞尤突然觉得有点恼火,他不明白她为何要那么固执,非要折磨自己才能善罢甘休。该死的!怎么才能让她睁开双眼,不再哭泣?马尔塞尤的脑子里在苦苦思索着解决问题的方法,可是他的身体早就比意识更快地找到答案,他的双手夹着她的脸,扭过来,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她的嘴唇,然后他俯下唇吻了下去。
冰冷而柔软的触感,像丝缎般细腻还带着泪水的咸味和一丝血液的腥甜,她双唇的味道如同罂粟般迷幻而致命,夺取了他所有的感官,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一股酥-麻的电流从两人紧贴的嘴唇涌入他的身体,沿着血管淌过四肢百骸,冲击着他的心脏。他感到她似乎在挣扎,便搂住了她,两人的肢体因此而贴得更紧,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皮肤,她身体的曲线,这种肌肤相抵的亲密让他目眩神迷。一瞬间,长久以来对她的纠结和渴望达到了极点,他觉得仅这样远远不够,还要更多更多。他勒紧了她的肩膀,用舌尖分开她的双唇,品尝着她的滋味,纠缠着她的舌尖,放逐自己沉沦在巨大的幸福中,一如外面的沙尘暴般昏天暗地又不顾一切。
忽然,“啪”地一下,马尔塞尤的脸颊挨了一巴掌,疼痛让他稍稍清醒过来,也松开了手臂。她猛地推开他,然后身体往后缩去,脸上带着愤怒和骇然,这也让她的双眸变得更加明亮,折射出和那晚一模一样的光芒—冷极而艳,牢牢地吸引着他的目光。马尔塞尤像被催眠了似地看着她的脸,视线沿着她的嘴唇,下颌,纤长光滑的脖子一直到之前被拉尔夫扯烂了的衣领,松开的衣襟中露出白色的蕾丝内衣,精巧的花边包裹着那雪-白浑-圆的胸-部,正随着急促的呼吸而剧烈地起伏着,暧昧的灯光在双-乳之间漏下琥珀色的阴影,带着种奇异的妖艳。空气变得越发干燥,但温度却骤然高了起来,就像有人在周围点燃了无数的火把,把人灼得浑身滚烫,销魂蚀骨。
马尔塞尤觉得喉咙一阵阵的发紧,一簇火焰从小腹处腾起,然后连成火线在胸臆和双腿间燃烧,将要烧毁他的最后一丝自制力。似乎身体深处的某一块突然断裂了,一直被压抑囚禁的东西从里面冲出,撕扯着他的神经叫嚣着:“我要她!”,逼得他头痛欲裂。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地板在颤抖着,世界像是要在此刻崩塌沦陷,而他想:“如果现在就是世界末日,那我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这个念头鼓励了他,他伸出手扼住了她的脚踝,如同扼住一根纤细的花枝,然后轻轻一扯,她便无助地躺在了他的身下。就在他鬼使神差地抚摸着她的身体,吻着她的锁骨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她哭着说了句:“你这样和拉尔夫又有什么区别?”
马尔塞尤愣住了,他想起拉尔夫说的:“……我要对她做的事你早就做过了吧,怎么样?她的滋味很销魂吧?”,还有他说这话时的面容,那么地狰狞而丑陋,而他现在正带着和拉尔夫同样的表情对她做着同样的事情……这下马尔塞尤彻底地清醒了过来,他猛地放开许栩,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急速地退后着,一边退一边看着她那张哀伤到极点又疲倦到极点的脸,忽然想狠狠地捅自己一刀。
他一直退到离她足够远的地方,一段可以隔离他对她欲-望的距离,一个可以隐藏他身影的角落里,才慢慢地坐下,用手盖着双眼,声音颓废得像是刚才的动作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这样对你了。”
马尔塞尤没听到她的回答,黑暗中,传来她细碎的抽泣声,像是一颗颗细小的钉子钉在了他的耳内,也把他的愧疚和懊悔给钉在了心里,让他坐在地上无法动弹。过了很久,他没再听到她的声音,看看腕间的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屋外的沙尘暴依然没有停歇,想必只有过了今晚他们才有机会逃出去。他站了起来,走出角落,发现她靠在木箱边睡着了,想必是哭累了吧。
蹲下身体,马尔塞尤痛惜地看着她的睡颜:眉头紧紧地拧着,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发丝凌乱地贴着脸颊和颈脖,双手抱着肩膀,蜷起双腿--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最初的时候,他对她感到好奇和倾慕,便想着去接近她和了解她,然后这种好奇就不知怎地演化为一种不可理喻的迷恋。看着她不开心,他也会不开心,看着她笑,他就会跟着傻乎乎地笑,她的一个眼神,动作甚至毫无意义的一句话也会让他思量半日,患得患失,即使在执行任务时也无法避免。等到他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她,同时他也清楚自己的爱恋从一开始就注定要绝望,因为她是别人的妻子。他永远不可能像她的丈夫那样堂而皇之地拥抱她,亲吻她,拉着她的手笑看天边的日落,听着飞机的吟唱,替她朗诵吉卜林的诗集。与她一起感受生活中的快乐,悲伤和每个点点滴滴,以共同的脉搏呼吸着,生存着,灵魂交融,并冠以共同的姓氏,那只能是她的丈夫的权利。可是,即使这样,他还是不可抑制地想要见她,和她说话,逗她笑,就像个小偷似地去窃取那一丝半点不属于自己的快乐—原本属于她丈夫的快乐。
或许就是这种灯蛾扑火般的绝望刺激了他,又或许是刚才末日般的情形蛊惑了他,让他内心深处被困住的那头兽给释放了出来,不顾一切地去夺取她,夺取觊觎已久的美好,但惟独没想过自己的举动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她现在应该更加憎恨他了吧?应该是的,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在憎恨着自己。
马尔塞尤一边想着一边伸出手指抚过许栩的眉头,希望能抚平她的悲伤和痛苦。忽然,她动了一下,他连忙缩起手指,却听到她低低地喊了声:“阿诺”
阿诺,这是那天她写在沙地上的单词。当时他暗自留心记下,并把它抄了下来拿给路卡看,路卡告诉他单词的发音和含义,是一个男人的名字。能让她这样心心恋恋的男人还会有谁,他那时候就知道了这是她丈夫的名字。
骤然间,马尔塞尤意识到,无论怎样,她都是属于她丈夫的,她总归要回到她丈夫的身边的,而自己能拥有的或许就是这个短暂的像梦一样的晚上。他抬眼看着窗外被风沙弥漫的夜空,漆黑一片恐怖得如同地狱,但他却在祈祷风沙永远都不要停,黎明也永远都不要降临。
任黑夜留住这一刻,留住她,哪怕最后只剩下绝望。
JJ抽了!~~~~(>_
“对不起,吓着你了,莎士比亚脾气有点暴躁,不过它依然是条好狗。”,男人对她露出个歉意的微笑,白而长的手指搭在狗乌黑的皮毛上形成强烈的反差,如同月光和铁块,诗人和野兽,矛盾中带着奇异的和谐感。
“你......是医生?”,许栩第一反应是自己坠机了,然后奇迹般活了下来,还被人救起,毫无疑问她现在应该呆在医院里。但环顾四周,她没见到任何该有的医疗器械,树枝型的吊灯,深色的地板,壁炉上闪亮耀眼的银器和陶瓷,以及房间内摆放着的那些高大的老式家具,这里像所华丽复古的卧室而不是冷冰冰的病房。再说了,哪有医院会允许一条狗蹲在病人的床前?一时间,许栩对于自己的所在十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