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大约两周以后,他怒气冲冲地走进特雷西的实验室。
“嗨,你告诉我的那东西没有放射性!”
“什么东西?”特雷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哈兰姆指的是什么。
“就是你所谓的钚-186。”哈兰姆说道。
“噢,它确实是稳定的。”
“跟你的神经一样稳定!如果你硬要说这东西是稳定的,那你还是去当个水管工算了。”
特雷西皱了皱眉,“好吧,博士,我再试试看。”
过了一会儿,他说:“奇怪了,它有放射性!虽然很轻微,但确实有。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这样说来,你那些关于钚-186的废话我又能相信多少呢?”
事情发展到现在,哈兰姆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个谜令他无比愤怒,甚至让他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不管原先是谁动了那瓶子,或者说瓶子里的东西,他一定又做过一次手脚,或者说他专门制造出了一种金属来愚弄哈兰姆。不管是哪种情形,只要有必要,哈兰姆会不惜把整个世界撕成碎片来解决这个问题——当然,前提是他有这个能力。
他是一个倔强的人,热情一旦燃起便不容易被扑灭。哈兰姆找到了G·C·坎特罗维奇,一位正处于自己辉煌事业晚期的人。要想获得坎特罗维奇的帮助并不容易,但一旦获得,作用便会立即体现出来。
果然,两天以后,他风风火火地来到哈兰姆的办公室,满脸兴奋:“你有没有用手接触过这东西?”
“没怎么接触过。”哈兰姆回答说。
“那就好,最好不要接触。如果你现在还有这东西,最好不要碰它。它正不停地向外辐射正电子。”
“是吗?”
“我所见过的能量最强的正电子……你提供的有关其放射性的数值太低了。”
“太低了?”
“对!有个问题让我很纳闷:不管采取什么测量方法,它的放射性都会比上一次测量高一点点。”
《神们自己》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第六章(续)
布罗诺斯基从他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咬了一口。“现在你已经如愿见到了哈兰姆,并毫不意外地被轰了出来。接下来呢?”
“我还没有想好。但不管怎样,我们最终都会把他打倒在地。几年前我曾经见过他一次,那时候我还认为他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一个伟人——他是科学史上最伟大的坏蛋。是他改写了电子通道的历史,你知道,就是用这玩意儿,他改写了历史。”拉蒙特敲着他的太阳穴,“他坚持自己的幻想,并且发疯似的为之奋斗。他是一个只有一种才能的侏儒,这种才能就是让别人相信他是一个巨人。”
拉蒙特抬头看了一眼布罗诺斯基平静的大脸盘,对方几乎快笑出声来了。他接着说:“唉,算了,这么说不起什么作用。何况我以前跟你说过了。”
“很多次。”布罗诺斯基表示赞同。
“但他的确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神们自己》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第二章
当哈兰姆第一次拿起他那瓶发生了变化的钨时,彼得·拉蒙特才刚刚两岁。二十五岁的时候,拉蒙特博士毕业,加入了一号电子通道实验室,同时还在大学的物理系任职。
对于这个年轻人来说,这无疑是非常令人满意的成就。与后来建立的众多实验室相比,一号电子通道实验室不算非常突出,但它是它们的鼻祖。近几十年间,以它为基础发展起来的一系列科学技术对整个星球至关重要。以前从来没有什么大规模科技进步能够如此迅速彻底地发挥其作用,为什么这些技术就可以呢?因为它的能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它就像圣诞老人的礼物,又像是无所不能的阿拉丁神灯。
拉蒙特之所以选择这项工作,本来是想从事最高深的理论研究。但很快,他发现自己迷上了电子通道那了不起的发展历程。从来没有一个真正懂得它的理论原理的人对它进行过完整的阐述,以便公众更好地理解这一原理;也从来没有人能够向大众解释它的复杂性。当然,哈兰姆博士本人曾经为公众媒体写过一些文章,但那些东西并不能完全表明这一理论的发展历史,前后关联而且符合逻辑地阐释它——而这正是拉蒙特渴望能够做到的。
他从哈兰姆的文章开始着手,还找了一些公开发表的回忆性文章——可以称之为官方文件——里面描述了哈兰姆作出的令世界为之震动的论断,以及他所谓的“伟大发现”(这几个字往往都以黑体重点标出).经历了一系列失望之后,拉蒙特开始了更加深入的研究。他的脑海里逐渐形成一个问题——哈兰姆伟大的论断究竟是不是出自他本人。论断是在一次会议上提出来的,自从那次会议之后,对电子通道的研究才真正开始。但是很难查到那次会议的细节内容,会议的录音记录更是不可能得到。
最后,拉蒙特开始怀疑,那次会议遗留下来的记录如此模糊不清,这绝不是一个意外。将几个看似无关的情况放在一起分析之后,拉蒙特发现,约翰·F·X·麦克法兰很有可能说过跟哈兰姆的关键性论断非常相似的话——而且提出的时间早于哈兰姆的论断。
他找到了麦克法兰。麦克法兰在官方记载中根本没有露面,他现在正在从事高层大气动力学,尤其是跟太阳风有关的研究。这并不是什么热点研究,但也有额外补贴,又与电子通道效应的研究有一定联系。麦克法兰显然不像狄尼森那样已经被命运所湮没。
麦克法兰对拉蒙特很客气,很愿意跟他聊起除那次会议以外的任何话题。至于那次会议,他坚持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拉蒙特仍不死心,他拿出了搜集到的证据。
麦克法兰拿出一个烟斗,装上烟丝,拿在手里把玩着。稍后他说: “我选择了忘掉那件事,因为它已经无关紧要了。真的已经无关紧要了。想想看,如果我非要把那些情况说出来,有谁会相信?人们只会把我当成个傻瓜,一个自大狂。”
“这么说,哈兰姆应该为你的退休负责了?”
“我可没这么说,但他的确没对我做过什么好事。
无论怎样,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是关系到历史真相的大问题。”拉蒙特说。
“历史真相,都是胡扯!历史的真相就是哈兰姆一直没有放弃。他一直在指使大家进行研究,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没有他的话,那些钨最终会爆炸,造成难以预料的伤亡。那样的话,我们就不会再有另外的样本,可能永远也不会有电子通道。哈兰姆受到那些赞誉是应该的。即使他不值得那样的赞誉,即使他的所作所为都是没有意义的,我也不会说什么,因为历史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
对这样的说法,拉蒙特显然不会满意,但也只得如此,因为麦克法兰从此闭上了嘴巴。
历史的真相!
一个无可争辩的历史真相就是:放射性使得“哈兰姆的钨”(这种叫法已经成了历史)发生了关键性的变化。其他的一切——它到底是不是钨;它是不是被人做了手脚:它是不是一种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同位素——都是无关紧要的。一切都被淹没在令人惊异的事实之中:在放射性不可能剧烈变化的环境中,它的放射性却在不断增强。
过了一段时间,坎特罗维奇私下里说:“我们最好把它分散开。如果继续保持这么大一整块的话,它迟早会变成蒸汽或者发生爆炸,或者两者同时发生。那样的话,至少半个城市都会受到污染。”
于是那块东西被碾成了粉末,分散开来。一开始,这些粉末被混以通常的钨,可这些钨后来也开始产生放射性。于是它们又被混以石墨,因为石墨能够阻碍放射性。
在哈兰姆发现瓶子里物质的变化将近两个月之后,坎特罗维奇在给《原子评论杂志》的编辑的信中宣布了钚-186的存在,信的署名者包括合作者哈兰姆。特雷西最初的判断也得到了肯定,但他的名字始终没有被提及。从那以后,哈兰姆的钨开始众口传扬,而狄尼森也开始注意到了事情的变化,这种变化最终将使他一文不名。
钚-186的存在本身已经是个坏消息了。雪上加霜的是,它开始时稳定,后来放射性异乎寻常地不断增强。
人们专门召开了一次会议来解决这个问题。会议的主席是坎特罗维奇,这本身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历史记录——这是电子通道发展史上最后一次不是由哈兰姆主持召开的相关大型会议。坎特罗维奇五个月以后去世了,这意味着惟一一个威望足以掩盖哈兰姆的人不在了。
这次会议在哈兰姆宣布他的“伟大发现”之前可谓毫无意义。但在拉蒙特重新搜集的非官方版本中,真正的转折点是午餐休息时间。在那段时间里,官方记录中没有提及的麦克法兰说:“你知道,我们所需要的是一点点幻想。假如……”
这话他是对迪德里克·范·克莱门斯说的,范·克莱门斯在自己的速写本上对这番谈话作了简要记录。拉蒙特发现这一点时,范·克莱门斯已经去世很久了。尽管拉蒙特充分相信他的记录,但如果没有进一步确证的事实,仅仅靠这个是无法服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