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暗香疏影(1 / 1)
第十八章暗香疏影
雪越下越大,帐篷外早已是冰雪的世界。一直生活在成都的薛涛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天气,平时除了不得不要到军营中去演出外,她是绝少走出这帐篷的。
帐篷中心,薛涛和几个女孩正围着火塘烤火。风呼呼的吹着,将帐篷吹得沙沙直响。
“这暴风雪什么时候才停呀?”薛涛叹到。
“是呀!这鬼天气,太冷了!”
“成都的冬天可没有这么冷,在这雪地里真的让我好怀念成都的冬季,那可比这里的秋天还暖和!”
“是呀!好怀念成都,不知道还回得去吗?——”众女孩你一言我一句的瞎聊着。
夜慢慢的降临,天上的乌云如铅样的沉重,看来今晚又有一场暴风雪。风将帐帘打得啪啪直响,薛涛见大家都已经熟睡了,便一个人起身准备去将帐帘关好。刚掀开帐帘便闻到一阵暗香。“在这雪地里那来的梅花?”薛涛纳闷到。一阵风吹过,那暗香却是越来越浓。
寻着暗香传来的方向,薛涛走出帐篷,踏着厚厚的积雪走去。雪越来越大,风中夹杂着大片寒冷的雪花吹来,吹在脸上吹在心里。雪越来越大,在这草原上模糊了薛涛的双眼,阻碍了视线。寻着暗香,跌跌拌拌的在雪地里走着,忽然那香气越来越浓了,是的,越来越近了!
“应该就在这附近吧!”薛涛想着。她拨过翻飞的暴风雪,搜寻着暗香的影子。
忽然,在皑皑雪原中,一个白色的人影印入眼帘。透过白雪的衣衫,再抖落睫毛上的雪片,薛涛凝视着眼前的人影,那身影是那么的熟悉,还有那暗香,不就是从他那里所散发出来的吗?
薛涛踉跄的跑了过去,跌倒了有爬起来,她逸风而上,困难的向着那人走去。那人好像也听到了风中的步伐声,微微转过身来,透过漫天的飞雪,看见一个纤弱的女子正向他艰难的走来!他仔细的看着风雪中的女子,那是谁?那是谁呢?是的,那就是他日夜思念的人!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是在梦中!
“洪度,是你吗?”当他握着薛涛冰凉的手的时候喃喃的问到。
“是我!是我!”薛涛轻轻的答到,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在寒风中转眼就化做了一颗颗晶莹的水晶。
武元衡温柔的看着那思念的面容,轻轻擦去那挂在薛涛脸上的水晶,心痛的问到:“你怎么瘦了!”
“你不也是一样吗?”薛涛伸手拍去武元衡身上的积雪说道。
她看着他深情的眼睛,温柔的问到:“你在这风雪中站了多久?看都积了一身的雪,你怎么不在帐中待着,今晚的暴风雪可大了!”
武元衡并未理薛涛的话,轻轻的问到:“这么大的风雪,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野外来了?”
“你不也是一个人在这吗?”
武元衡听了薛涛的问话心中一惊,是呀!他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野外呢?
其实武元衡到这松州军营已经一月有余,原来到松州本来是想借着以公干之名去见薛涛一面,一面就好。谁知到一到松州就遇见吐蕃的大举入侵,由于军务繁忙,再加上这大风雪,他那有机会见到她。眼看归期将至,却难见伊人,心中不免充满了苦涩的遗憾,今夜,他耐不住相思的痛楚,来到离薛涛所住的帐篷不远的荒地上,想就这样默默的陪着她,他取出怀中的一瓶暗香玉露,这本来是他拖人从波斯购得的香料,本来是想将它送与薛涛的,无奈,只好将它留在这风中!但是他却万万没想到,在这个雪夜薛涛居然会出现在他的眼前。看着瓶中残存的暗香玉露,武元衡淡淡的笑了,难道就是这香味将她给带来了!
“洪度,我还以为这次我白跑了!我还以为我在也见不到你了!”武元衡紧紧的抱着薛涛喃喃的说道。
“何苦呢?你又何苦走这一遭!临走时,我不是叫你把我忘了!你这又是何苦!”
“要我怎么忘得掉!要我怎么忘得掉!”武元衡悲痛的说道。
“你我远隔千里,待你回到成都,或许我们将再也没有相见的一日,薛涛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你人生中的一片记忆,我不需要你的付出,因为我无以回报!”
“我不需要你的回报,我只是在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而已!洪度,相信我,我一定会劝韦皋放你回去的!”
薛涛默默的看着这深情的人儿,默默的,默默的!她知道,他一旦决定的事是无以更改的,她不知道,未来,自己该怎样的去报答他的一片深情。此刻,只能就这样依偎在他的怀中,默默的,默默的——任风雪吹过!
清晨,薛涛在睡梦中被秋梦唤醒。“洪度,快起来了!今天你是怎么了,这么晚了还睡!”
薛涛揉揉蒙胧的双眼笑道:“今天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你怎么还睡!一会儿被杨嫫嫫知道了就惨了!”
薛涛透过帐篷看见天色似乎不早了,于是在秋梦的催促下离开了温暖的被窝。刚起身,衣袖中掉出一个乳白的小瓶子,薛涛轻轻的嗅了一下,会心的笑了。
她记得这是昨夜武元衡离去六给她的,她记得,在那个雪夜他那不舍的眼神,她还记得离去时武元衡要她今日的黄昏还在那个雪原等她。
自从认识武元衡以来,他总是在一旁默默的付出,从来未曾奢求过什么回报,他就像是上天派来的守护神,时时刻刻总是守护在她的身边,他总是一身飘逸的白衣,就像来自天国的神仙,他总是那样的虚无缥缈让人难以捉摸,但他的爱却又无时无刻从未停息。
薛涛在心中默默的问自己“你爱他吗?爱吗?”但是却没有答案。心中只有一个回答:“你能爱吗?你有爱的权利吗?”她清楚的知道,她生命中的男人永远只是匆匆的过客,韦皋也好,武元衡也罢,他们都是谦谦君子,大唐重臣,国之栋梁,他们又怎是自己这一个风尘女子配得上的呢?更何况在朝中为官要步步小心,自己又怎能让自己的身份给他们带去不必要的麻烦!认真的问自己,是否曾有一点动心,不可否认,在他们的柔情中,她曾一度的迷失了自己,但是理智却又将她送回了现实,让她认识了现实!但是她也知道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却早已欠下了一场还不清的情债。
高原的黄昏异常的寒冷,即使艳阳高照,却依然抵挡不了空气中的凉意。薛涛抱着绿绮琴踏着厚厚的积雪,向着昨夜的荒原走去。远远的停住脚步,在雪原上,她再一次的又看见了那熟悉的背影。那挺拔的身姿依旧是一身飘逸的白衣!
薛涛缓缓的走着,轻柔的说道,那声音如同天籁:“武相国久等了!”
武元衡微微转身,还薛涛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有如春日里温暖的阳光,将这寒冷的雪原也照得格外的温暖。
薛涛的心早已经融化在这一个笑里,她不知到今日别过之后,她是否还有机会见到这样温暖的笑容。薛涛一步步走进他温暖的笑里,连自己的语言也变得格外的温暖:“武相国,还想听这绿绮琴的琴声吗?”
看到薛涛手中抱着的绿绮琴,武元衡无限怀念的说道:“是啊!好怀念它的声音,自从成都一别,好久都没听到过它那美妙的乐声了!”
“那洪度今天就在这为相国抚琴助兴,不知相国意下如何!”
“此情此景,能听到洪度绝妙的琴声,我是万分荣幸!”
“不知相国想听哪一支曲子?”
“在这样的雪原,在这个黄昏,洪度,你就弹一曲《高山》吧!”
“是啊!高山流水遗知音,今天我就权充一次俞伯牙,你就做一次钟子期,索性我就将在我们大唐一直都分开来弹的《高山》和《流水》这两首曲子和而为一,用我自己的想法再现当年〈高山流水〉的古曲风采。”
“洪度,没想到你已经将失传已久的〈高山流水〉研究出来了!看来今天我有耳福了!”武元衡吃惊的赞叹到。
“那就有请武相国多多指点了!”薛涛说完对武元衡嫣然一笑,调整好琴旋,轻轻的拨动绿绮,转瞬间,那纤纤玉指间流动出绝妙的仙乐,如九天轻柔的衣衫遗落人间。
武元衡静静的听着,不敢惊扰了这人间精灵的琴旋,他默默的看着,这眼前的人儿,她还有着怎样色才华,他不知到,他究竟遇见的是那梅林中的精灵还是天上的仙子,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大唐仅有的传奇,也是他生命中仅有的传奇。
一曲结束,琴音停止。那美妙的琴声久久的回荡在雪原上,如昨夜的暗香。薛涛望着武元衡问到:“武相国觉得这曲子怎样?”
武元衡沉浸在这优美的仙乐中不能自己,听到薛涛的询问才回过神来,他连忙赞叹到:“洪度的琴真是弹绝了‘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度问!’可惜今日一别不知要何时才能再听到你的琴声!”
“武相国,今日我就以此曲为你饯行,今日一别,我也将这绿绮琴托付于你,还望你回成都时将这绿绮琴送还与韦大人!”
“洪度你这是?”武元衡不解的问到。他知道,这绿绮一直都是她的最爱,再说身为乐伎身边又怎么离得开乐器,薛涛现在在这边关,手中除了这绿绮便一无所有,她今日要将这绿绮交还与韦皋,究竟有何用意呢?
薛涛似乎看出了武元衡的疑虑,她轻轻的说道:“在这西北高原用不着这绿绮了!你替我转告韦大人,以后我在这里只用一种乐器,那就是羌笛!”
“羌笛?”武元衡不解的问到。
“羌笛何需愿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薛涛幽幽的念到。
是啊!‘羌笛何需愿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武元衡从薛涛所念的诗句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就不知韦皋能否明白其中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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