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蚕陵夜月(1 / 1)
第十六章蚕陵夜月
出了锦官城往西北方向行进,越往西走便越显得荒凉。进入山地,一步步接近高原,那渺无人烟的荒原。出了灌县往西,沿着荒凉的古道,远离故土城市的繁华,浅吟低唱月夜管弦,繁华背后的辛酸。本以为再也见不到明媚的蓝天,本以为眼前只有凄然的荒芜,谁知西北高原的天空却是如此的明媚湛蓝,雄鹰展翅飞过的一座座高山陪伴了岷江潺潺的碧水多少个千年。虽然风光无限,可是却前路艰险,边城的战乱,部族的偏远,这一切对于像薛涛这样的女子而言是残酷的!
薛涛一行人已经疲惫的赶了一天的路程,荒凉的茶马古道上,留下了遥远的足迹。不知到又过了多少天,天空开始变得越来越湛蓝,白云漂浮在山的两肩,转眼快到松茂古道的尽头了,在它的尽头便是茂州了!
茂州位于西北高原的半山腰上,海拔一千多米,自古以来便是西北重镇。岷江水从茂州城中穿城而过,化做了茂州儿女的生命之泉。由于茂州自古以来便是进入松州的必经之路,再往西便是几百里绵延的高山,渺无人烟,所以不管是马帮,还是商旅,他们在进入松州以前都要在茂州歇息一夜,或补充粮草,或补充体力。自然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茂州独特的繁荣。
“今晚我们就在茂州歇息吧。”那小卒说道。
大家听见小卒的安排都兴奋不已。毕竟这群生活在锦官城中的年轻女子,不管曾经家境如何,走这么远了路这还是第一次,这段时间下来,大家也累的够呛。
进入驿站,安排好住宿,小卒对大家说:“走了这么多天了,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上路,今晚大家也可以出去逛逛,但是别耽误了明天的行程!”这小卒知道,到了茂州,这些女子想逃跑也是跑不了的,试想在这大山深处谁能独自一人逃回成都,那样做还不是死路一条。所以今天也乐得卖她们一个人情,就让她们好好逛逛吧。
薛涛独坐房中,出神的望着绿绮琴。这古老的绿绮琴啊!你在这世间守望了多少个千年,你陪伴了多少个孤独的红颜,你在这世间走的这一趟,究竟带来的是幸福还是惆怅?
轻轻拨动悠柔的琴旋,指间流动出醉人的惆怅。“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刃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古琴声声如塞外寒风的凄凉,尽唱出无尽的忧伤,不知茂州的夜月是否能够将她的思恋,带向千里之遥的远方,那遥远的锦官城中,是否有人与她一样,正望着这一轮明月难以入眠!
窗外街市繁华,但是薛涛却无心欣赏这塞外的风光,那胡姬的歌舞妖艳妩媚,奶子酒清醇醉人,但这又怎及得上故乡清泉的甘甜。
远方传来悠扬的羌笛声,那熟悉的曲调不正是刚才她弹奏的《凉州词》吗?在这边远的塞外,是谁在吹弄异乡的乐器,演绎故乡的歌谣?是久居塞外的故人,还是,远涉它乡的商旅?为什么在这塞外边关,在这个月夜会有人演奏着相同的曲调!
薛涛放下绿绮,琴声顿时停止,但是那羌笛悠扬的曲调却依然响彻不停。薛涛起身,寻着笛声走出了驿站。夜晚的茂州灯火通明,小贩的吆喝,胡姬的歌舞,醉人的酒香,这一切都在不断的告诉薛涛,现在是在千里之外的异域,锦官城早已是昨日的春梦。
忽然,耳旁再一次响器了悠扬的羌笛,但这一次不再是《凉州词》,而是一首不知名的曲调。寻着笛声走去,远离了夜市的喧闹,远离了人群,这茂州的月夜是如此的美丽,天空是那样的高,星辰是那样了亮,晚风是那样的凉!只见在岷江潺潺的流水畔,一个身着西夏服饰的男子背对着她,座在江边一块巨石上手持羌笛正在吹奏着曲子。原来那笛声便是从这里发出的。
“刚才是你在弹《凉州词》吧?”那男子忽然转过身来问到。
薛涛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说话,着实给吓了一跳。寻声望去,只见这男子批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三十出头,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天上的神明,高贵而神秘。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刚才的《凉州词》是我弹奏的?”薛涛不解的问到。
“在这茂州城中,技艺高超的乐师有的是,但是再高超的技艺也要有古老的名琴才能发挥出最佳的灵韵!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弹的那把古琴就是‘绿绮琴’吧!”
薛涛惊讶的望着那西夏男子,她没想到他仅凭那琴声便能判断出出自绿绮。“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那是‘绿绮琴’你又怎么会在这里?”薛涛惊讶的问到。
“小姐会吹羌笛吗?”那男子问到。
“不会!”
“以小姐的才学,很快你就会了!”那男子说着便将手中的羌笛交给了薛涛,转身走进了月色之中。
望着他消失在月色中的背影,薛涛揉揉眼睛“他是谁?我是在做梦吗?”她不解的问自己,但看着手中的羌笛,它是实实在在的物体,这似乎又是真的。“他是谁?”薛涛不明白西夏男子的用意,更不知在这茂州的月夜她究竟遇到了什么?
清晨,踏着高原的晨露,盘行在茶马古道的峭壁之上。岷江如一条长虹遗落九天,山路越来越斗,渺无人烟。薛涛艰难的行走着,如走在云端。她一直在回忆着昨晚发生的怪事,那奇怪的西夏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他送来这羌笛又有何目的,他又有何用意?一幕幕难解的谜团,一支古老的羌笛,一首熟悉的歌,它究竟诉说着怎样的故事预测着怎样的未来?
西出茂州,茶马古道的尽头,眼前赫然开朗。茂州,茂州早已经踩在脚下,而现在却站在高山之颠。薛涛欣赏着眼前难得一见的景象,只见这西北高原上在这仲夏的季节却是一片金黄,眼前一望无垠的广大草场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牧人放牧的牛羊,牛羊群中,一个藏族小女孩手持牧鞭,坐在草场间,正唱着古老的牧歌。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罩四野,
天苍苍,海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是一首在西北草原上流传已久的一首鲜卑族牧歌,歌曲悠扬动听,给人以清新的心情。早在小时候薛涛曾听父亲给自己讲过这一首歌,今天没想到在这西北高原的草场上居然听到了这原汁原味的歌谣,而且还出自一个藏族牧童的口中,可见这首牧歌在经过了几百年的流传后,它早就不在是鲜卑族独有的歌谣了,它早已经跨越了民族传遍了草原,望着手中的羌笛,薛涛似乎明白了——
“到蚕陵了!终于到了!——”众人的欢呼声将薛涛从遐思中带回了现实。
望着这高原独有的风光,感受着八月高原的寒霜,薛涛似乎终于知道,从今以后,这高原便是她未来的故乡。
夜悄悄的来到,蚕陵的夜是不眠的夜。蚕陵城并不大,不足五里的城墙自然无法和锦官城相比。但是这小小城郭的繁华却远远不压于锦官城。蚕陵的夜是不老的夜,即使接近战乱的边城,却依旧美艳。空气中弥漫着酥油茶的浓香,奶子酒的醉人,葡萄美酒的娇艳;城郭中流传着格萨尔王的传说,萨朗舞的神秘;酒肆间演义着多少民族的悲欢与变迁——蚕陵的夜月是那样的明亮,照耀着这座古老的城市。
薛涛在这异域的街道上闲逛着,她没有想到这传说中茶马互市的夜市竟然是如此的热闹。她在一个小摊上停了下来,一个藏族老阿妈迎了出来招呼到:“姑娘,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薛涛正准备细看,忽然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不是在茂州遇见的那位西夏男子吗?”薛涛纳闷的想到。
只见那男子瞬间消失在夜市中,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薛涛纳闷的往驿站走去,忽然那收悉的笛声又传进了她的耳中。顺着笛声走去,只见在西城墙宽阔的草场下,那西夏男子坐在草场中,正对着天上的明月吹奏着幽怨的歌谣。
薛涛踏着月光笼罩下的青草,站在他的身后,这样的夜月,这样的歌谣,震撼着她的心灵。她从这幽怨的曲调中听见了他对故乡的思恋,对亲人的思恋。她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后,不愿打扰这怀念的曲调,她在心中默默的猜想:“你就竟是谁?你究竟有怎样的故事?”
“小姐知道我刚才吹的曲子的意思吗?”忽然笛声顿停,那男子望着天上的夜月轻轻的问到。
“你早知道我来了?”
“是的!”
“是你故意用笛声引我来的?”
“是的?”
“为什么?”
“小姐听了刚才的曲子有何感想?”
“公子想必是在怀念家乡和亲人吧?”
“小姐真不愧是我认定的知音!”
“此话怎讲?”
“那夜在茂州,我听到小姐的琴声,我便知道小姐是一个懂琴的人,只有懂琴的人才能弹出曲子的灵魂,也只有懂琴的人才会听出曲子的语言。那夜只有你听到了我笛声的召唤,也只有你寻着笛声到了岷江边。古语说的好‘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我踏遍了万里山河,只有你才是我的知音。”
“公子何尝不是我的知音呢?”
“小姐为何会来这西北偏远之地?”
“身不由己!人生就是这么多的无奈!”薛涛感叹到。
“是啊!人生总有一些无奈!既然和小姐这么有缘,只要以后小姐找我,你只要吹奏这支羌笛,我就知道了!”
薛涛望着手中的羌笛问到:“不知这羌笛如何吹奏?”
西夏男子笑道:“我相信小姐一定会无师自通的!”
薛涛坐在金色的草地上,琢磨着那小小的羌笛,这古老的羌笛,在薛涛的手中,它又将演义怎样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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