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歼情出击06（1 / 1）
06、
N市地处东南部沿海地区，四季气候分明。这会儿已是上午十点多，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球，又像是浓度很高的烈酒，让普通人无法忍受。
偌大的机场上排排站着身穿蓝色空军装的飞行员们，他们都穿着短袖制服，被火热的太阳晒红了脸，脑袋上豆大的汗珠沿着额际流了下来，却还是坚韧不拔，屹立不倒，站得比白杨更直，忍耐力十足。
杨依依手心里都是汗，顶着烈日看着眼前急速降落的四台第三代战斗机。
四个矫健的身影从楼梯上爬了下来，他们习惯性地整理着装，把飞行帽夹在臂弯里，向他们的队伍快步走来。
赵腾跃让他们休息半小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拖下帽子，甩着头，扒拉着头发，找阴影坐了下来。
队里的男人们断然不会放弃这个献殷勤的好机会，都纷纷朝杨依依挥手，甚至给杨依依让出了一个座位。杨依依给了他们一个微笑，人却走到了角落里。
背上的衣服已经濡湿，天气显然热得不像话，据说今天的最高温度将达到三十八度，现在最少也得三十四五度了吧？不过这不是她此刻心乱如麻最主要的理由。
半小时很快就结束，杨依依原以为要轮到自己上场了，哪知赵腾跃竟让他们先去吃午饭，下午两点集合。人群作鸟兽散，杨依依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她抬头找赵腾跃的身影，却没想赵腾跃就在她的面前，仿佛一直在等着她似的。
一看这情形，杨依依一怔，一下子忘了自己想问的话，倒是赵腾跃先开了口。
“依依？不去吃饭？怎么不走？”
他对她说话的时候仍留着淡淡地微笑，两个酒窝若隐若现，但是笑意中已无当初的亲切宠溺，甚至带着半分的疏离。她还注意到他叫她“依依”，可这句“依依”听着分外刺耳。
她的喉咙口一时被酸涩堵住，半晌没有反应，她听见赵腾跃很轻很轻轻到让人无法察觉地叹了口气。
“走吧，去吃饭。吃完饭了好干活。”赵腾跃拍拍她的肩膀。
她的脑袋还是一片空白，点了点头，呆呆地随着赵腾跃走去食堂。
食堂里人满为患，赵腾跃让杨依依找到他们中队的位置去坐好，他去拿饭。
看着赵腾跃挤在人群中的身影，恍若回到了他们的大学时期。那时全校一起下课，吃饭的人要比现在多得多，要排好长好长的队，她负责占座，赵腾跃负责买饭。他不喜欢她挑食，一个礼拜七天的菜式都是不一样的，他知道她喜欢吃酱鸭腿，有时会把自己的那份给她，但每次吃酱鸭腿的第二天，赵腾跃必然会买她最不喜欢吃的鱼，并且会强迫她吃掉。
赵腾跃把饭盒放在她的面前，把盖子替她拿掉，在她的对面坐下。旁边坐着的是两个他们队里的人，见到赵腾跃这般体贴的模样，不由地窃笑起来，给了赵腾跃一拳。
“队长，了不起啊！这么速度，佩服啊……”
赵腾跃转头，很难得地给了他们一个不耐的脸色，轻斥道：“哪儿那么多话，吃饭！”
那两人不以为意，虽是转过了头，但笑的更加大声。
赵腾跃瞪了他们一眼，转头用筷子敲了敲她的饭盒，把杨依依的魂给敲了回来。
他半是询问半是命令道：“吃饭？”
杨依依“哦”了一声，低头吃饭。吃着吃着，神思就回来了。
她想起自己刚刚想问赵腾跃的问题，正琢磨着要不要问他，他却先告诉她了。
“下午轮到你们表演，团长也会过来观摩的。”
“整个团一起？”
赵腾跃点点头，劝慰她：“没事的，就当飞高教机。”
她总觉得他现在对她说话总是客气的不行，她听得不自在，手里的筷子顿在了半空中，饭粒都掉落回了饭盒里。
换做以前，赵腾跃肯定会用食指弹她的脑门，一个劲儿地数落她：“怎么？整个团的人一起看你就怕了？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嘛？该怎么就怎么，平时飞得挺好的，怕什么！”
虽然语气不好，但是她能感受到他最真切的关心，总比现在不冷不热的宽慰来的好多了。
她没了胃口，心里反复思量着。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总要说个清楚的吧，终究是她不好，是她意气用事。她是还喜欢着他，但是有些感情并不是喜欢便能长久的。她害怕，所以选择了分手。
可是现在这么生疏的样子也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心里怪难受的。
不如把事情摊开，至于两个人还有没有缘分，那就是上天注定的了。
但是……
杨依依犹犹豫豫，如坐针毡，想不出从哪里开口。
“赵……”
“阿跃。”一个声音先她一步抢在了前面。
她旁边刚空出来的位置被放下了一个饭盒，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坐了下来。
赵腾跃瞥了欲言又止的她一眼，然后将视线转向来人。她也跟着转头看过去，随即不自觉皱了皱眉。
怎么又是他？
赵腾跃显然和陆子霄很熟，都没招呼他直接来了一句：“今天这么晚？”
陆子霄点点头，表情稍许有些严肃：“刚刚出去溜了一圈。”
赵腾跃立刻警觉道：“有什么新的情况？”
“有架F15，不过我刚上去就没影儿了。”
“……”
杨依依听了几句，见到两个人兴致颇浓的样子，意识到自己的那句话怕是说不出口了，心想也不打招呼了直接撤吧。刚端起饭盆，还没站起来，右手突然就被一只骨骼分明、皮肤稍稍有些粗糙的男人的大手按住。
陆子霄转头对她说：“不急，等我吃完了一起走。”面色坦然，无意中还用余光瞄了眼赵腾跃。
赵腾跃的眉头稍稍蹙起，很快就若无其事地舒展开来，只是探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
杨依依本就觉得陆子霄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看见赵腾跃的反应一下子意识过来，顿时怒火四起，狠狠地抽出了被他盖住的手。
她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要等他一起走？！
她故意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陆副团长，您说什么呢？”
陆子霄沉吟了会，先看了看赵腾跃，再看向她，补充了句：“我找你有事。”
“……”杨依依一阵无语。
她想太多了……不过陆子霄这人实在太惜字如金了吧，不能把话将完整吗，让别人误会他很高兴？
“杨依依？”陆子霄叫她。
“知道了。”
陆子霄吃饭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吃完了。杨依依走在他的后面，他跟赵腾跃告别后又看了眼杨依依，就朝办公室走去。赵腾跃跟杨依依挥了挥手也离开了。
杨依依跟着陆子霄走了一小段路，总觉得光芒在背，渐渐地停下脚步回头看时，却只见赵腾跃消瘦的背影越来越小。
她抓了抓头发，刚转头就被吓了一跳。
刚刚还在她前面很多的陆子霄此刻就在她的身前，英俊的粗眉皱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表情很是不满。
“怎么走那么慢？在看什么？”
杨依依忙说：“没什么，您先走，我跟上。”
陆子霄却停在原地没走，抱起双肩，用更加清清冷冷的声音问她：“杨依依，我看上去很老？”
“啊？”杨依依疑惑不已。
“我今年三十一。”
“哦……”那是蛮老了呀，比她大七岁，但她当然不能这么说，而用另一种说法回答他，“恰过青年，正当壮年，您不算老。”
陆子霄被她一句一个您气得够呛。“杨依依同志，我想我还不至于到被人称呼‘您’的地步。”
杨依依看了他一眼，心里思忖了下，说：“陆副团长。”
他这才弯了弯嘴角，周围的气压瞬时升高很多。他起步向前走了起来，杨依依跟在他的旁边。
边走着，他缓缓地开口，反问她：“七岁不算很大的差距吧？”
她一怔，听他继续说，“我不认为七岁的距离有多大。以后私下里直接叫我的名字，我不希望再从你的嘴里听到‘您’了。”他的步子突然慢了下来，转头对她挑了挑眉，勾起半边的嘴角，“那样会让我觉得你对我的能力和外表产生了深深地质疑，我会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你我适不适合这个称呼。”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琢磨了半天还是没弄懂，索性不再去想。
从陆子霄嘴里能吐出来什么好话？她不屑地想。但是一转念，猛地有些莫名。她什么时候对陆子霄产生这么大的偏见了？陆子霄好像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吧？可是她为什么就是对他，独独对他有这么强烈的不满？
陆子霄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转身准备让杨依依先进去，却见杨依依低着头走得很慢，好像在思考什么。
陆子霄露出浅浅的苦笑。
一会儿柔柔弱弱到让人心疼，一会儿又坚强的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有时候伶牙俐齿到让人无法反驳，有时候又不说一句话比淑女还淑女。明明就是一个才二十四岁的小姑娘，正逢最美好的年华，刚刚踏上社会，应该就像一片白纸，但她怎么会有那么多面？
恐怕是……
她离他越来越近，他刚要开口让她小心看路，自己的大脚趾上蓦地就传来一阵疼痛，紧接着胸口再一次被某人的脑袋成功地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