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七) 桥边红药为谁生(1 / 1)
琉璃以惊人的效率在三天之内将摄影棚、导演、演员、摄影师一一召集到位,影视广告和平面广告将于同一天开拍,一周之内就可以拿到成稿。
一笑终于明白,为什么圈内圈外从来无人诟病琉璃那个爱迟到的坏毛病。
这般雷厉风行的女子即使迟到算什么?莫说是十五分钟,就是三十分钟大家也忍得。
开拍这一天,为了避免现场出现大的偏差造成后期返工,沈飞和一笑作为公司代表前往影棚驻场监督。
一听说公司只派她和沈飞两个人去,一笑心里有些不情愿,虽然沈飞现在不再找她的麻烦,但始终有种不安的感觉萦绕于心,潜意识里,她不想与他独处。
可品牌部和市场部的两位经理现在都在外地出差,等他们回来再拍就肯定来不及了。
无奈,一笑只好硬着头皮上阵。
一早,准备好资料,她和沈飞离开办公室,前往片场。
一路上,她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边走还边想,一会上了车应该寒暄些什么才好呢?
下了楼,及至大厦门口,一笑还在苦思冥想,忽听耳边一个惊喜交加的声音喊:“Smile!!!”
还没等她返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一个小山似的怀抱。
对方是个身高近两米,体格魁梧的年轻白人男子,他正像抱着洋娃娃一样把一笑紧紧按在怀里,一笑的头埋在他的胸前,根本看不到他的脸,但她只在被他抓住的那一刹那反射性地挡了一下便不再挣扎。
她知道来者何人,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会这样抱住她。
“John,快放我下来,你又要闷死我了。”一笑觉得也差不多给他抱够了,仰起脸,柔声与他商量。
大块头一脸不舍地把她放下,笨拙却轻手轻脚,仿佛她是个瓷娃娃一样。
“Teary Smile,我们已经两年零六个月没有见面了,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大块头John是一笑在美国时的邻居,刚到美国时,她心情极坏,每天不是泪水涟涟就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John给了她许多安慰,他逗她开心,他喜欢叫她Teary Smile,哭泣的笑。
他爱她。
当然,她不爱他。
但她从心里喜欢这个善良,单纯又乐观的大男孩。
世界真小,一笑没想到居然会在此地遇到他,她一脸笑容地回答:
“John,我也想念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Smile,你知道吗?我终于娶到一位中国太太,她叫苏,她的家在这里。”
“是吗?太好了!”一笑真心为他高兴。
“Oh,Smile,为什么你不爱我?”John作出一脸“伤心欲绝”的样子,似乎是又想起曾被一笑屡屡拒绝的“悲惨”往事。
虽然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可一笑注视他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大孩子,她温柔地说:“John,我爱你。”
“不,你那是上帝对世人的爱,我要的是夏娃对亚当的爱!”大块头抗议。
“可苏才是你的夏娃啊。”
“但是苏没有你好,苏喜欢唠叨我,苏总是责备我对她不够好,可你从不抱怨。”John竟像见到亲人一样发起牢骚来。
“John,那正是因为苏比我更爱你啊。”一笑好脾气地安抚他。
大块头还要接着说,一种越来越强烈的芒刺在背的感觉油然而生,一扭头,总算发现已经在一旁虎视眈眈怒视了他很久的沈飞。
“这位先生是?”他疑惑地问一笑。
“哦,这是我的同事Felix。Felix,这是……”她正要给他们进行礼节性的介绍,沈飞却冷冷打断她:“要迟到了,快走!”接着,竟一把抓起她的手,向门外走去。
一笑差点被他拉了一个趔趄,但还是使劲挣脱,跑了回去,对着一脸愕然的大块头说:
“John,在本幢大厦四十层可以找到我,有空一起去喝茶。我现在还有事,先走一步了,bye!”
同他道完别,这才随着一脸不悦的沈飞往外面的停车场走去。
沈飞人高腿长,又走得飞快,一笑要一路小跑才能跟的上。
看着前方沈飞明显带着怒气的背影,她也快要不高兴了。
不就是耽搁了一小会吗?也不至于这样吧。
直到两人坐上车,沈飞显然还未消气。
他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
一笑耐着性子提醒他:“开车啊,不是说要迟到了?”
她不出声还好,这一出声沈飞终于忍不住发作,猛地转向她,赌气道:
“为什么他就可以抱!我碰碰手都不行?”
嗬,原来是为这个。
一笑无语问苍天,今天是什么日子?所有男人都变成了孩子?
但她还是语重心长地跟他讲道理:
“Felix,John是美国人,拥抱只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就像握手一样。”
沈飞一听,看上去好像不气了,却立刻狡猾地把一张俊脸凑到她面前。
他已经很久不曾这么做了,一笑一脸戒备,料他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然,听见他说:
“那我是法国人,是不是可以……用一个French kiss打招呼?”
哼!
一笑冷哼一声,把头别向窗外,却控制不住脸红。
沈飞得逞,怒气顿消,一脸灿烂地笑了起来,正要满意地回身开车,突然瞥见她衬衫领口处露出一截红绳,一时好奇,伸手把它拉了出来,“这是什么?”
还未等他看清,一笑一把拍开他的手,把他推回位子,斥到:“不许乱动!”
沈飞心情正好,也不想真的惹恼她,乖乖发动车子。一路上,还时不时地笑着逗她说话。
她冷着脸假装不理他,连想好的寒暄也省掉了。
可莫名其妙的,一笑感觉这样的气氛反而比较正常,心里比较安然。
忍不住自嘲,这算不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居然要被沈飞欺负才觉得正常。
到了摄影棚,就看到琉璃像个Superwoman一样,瞬间出现在每个需要她的岗位,迅速解决问题又飞扑到另一个岗位,把全场调配地井井有条。
一笑一身轻松,这基本上算是趟闲差。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收工的时候却出现了一点小争执。
现场导演是一位看起来很艺术的中年男子,衣服很皱,头发很蓬,脾气很怪,似乎小有名气。
临走时,一笑礼貌地过去与他握手告别,他也敷衍地跟她握了握。
可不知怎的,一笑发现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怪怪的,直直地盯着她的胸部看,看得她很不舒服,却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正要躲闪,那男子竟一抬手向她胸前伸过来,吓得她差点叫出声!
下一秒才发现,他只是捏起垂挂在她胸前的项坠,凑近眼前细细端详。
这项坠本是她贴身佩戴的物件,刚刚在车上被沈飞拉出领口竟忘了塞回去。
见他捏着不放,一笑有些急,正要去夺,那导演扬声向远处喊道:“琉璃,琉璃,快来看,这是不是就是咱们一直找的道具?”
琉璃闻声赶过来,一见那项坠,眼前一亮!
“呀!就是它就是它,我还以为这红豆镶的骰子会很大个儿呢,原来竟可以做的这么精致。”
仔细看那项坠,指盖大小,但的确是一枚骰子的样式,似乎是象牙或骨制的,上面的红点不是凹进去,而是用红豆顶端的一点点一个一个镶上去的,玲珑可爱。
琉璃的大嗓门一下子吸引了好多人来围观,一个工作人员插嘴问:“到底是什么东西?”
琉璃白了他一眼,“玲珑骰子安红豆,刻骨相思知不知?没听过的话速速回去补习初中语文。”
那人被她说了个大红脸。
旁边,一笑的脸比他还要红,她是被急的。
她已经抻着脖子站了好久,更急的是,这坠子从导演手里到了琉璃手里,两人都没有要还她的意思,琉璃更是看得满意,伸手就要把红绳从她颈上摘下来。
“一笑,这个我要了,过两天有个广告片刚好需要这么个道具。”
“不行不行。”一笑连声拒绝,使劲掰开她的手,把项坠夺了回来,嗖的放回领口,用手捂好。
“别的都可以给你,这个不行。”
琉璃杏眼圆睁:“那么绝交!”
“好琉璃,你不会跟我绝交的。”一笑嘻嘻笑着哄她。
琉璃当然不会,她退让一步说:“那借我用几天总行了吧?”
没想到一笑还是摇头。“要不这样吧,我回去给你拍几张照片,你找道具师按照样子做几个,好不好?”
琉璃看出她是真心宝贝这东西,无奈道:“好好好,你就小气吧!”
一笑终于脱身,赶紧示意一旁的沈飞往外走。
上了车,才松出一口气。
坐在那里暗自庆幸了很久,方才觉察车厢里气氛异常。
嗯?沈飞怎么如此沉默?闷头开车,也不说话,与来的时候判若两人。
不过一笑早已放弃研究这个心思难测的人类样本。
他不作声,那她也不作声。
到了宜园,正要下车,沈飞却突然开口:“一笑,我用一颗同样大的钻石与你换,你换不换?”语气似真似假。
一笑一愣,待明白他在说什么,不由啼笑皆非:“沈飞,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难道沈氏也种钻石?”
可沈飞看上去并非说笑,反而更加认真:“你要什么才肯换?”
“什么都不换!”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
他凝视她的眼,沉默片刻,缓缓道:“那你什么时候想换,什么时候来找我,我随时同你换。”
“不,永远不。”她说。目光沉稳,语气坚定。
车厢重新陷入沉默。
空气中有种说不清的东西在流动,在凝聚。
一笑心中多日以来的不安也在渐渐扩大,她似乎隐隐意识到什么,却还没来得及抓住。
一阵悦耳的音乐声响起,打断这一切。
是沈飞的手机。
电话接通,传来一个男子略有些激动的声音:“飞,我查到了颜一笑的身世,你一定想不到……”
“我现在在车上,等会打给你。”对方说的是法语,沈飞回的却是中文,说完,他挂断电话。
她说:“你忙吧,我先进去了。”
“好。”
一笑下车独自离去。
但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身后,有道目光,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