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梨(1 / 1)
第一节
夜幕,伴着风的追逐缓缓降临,风,轻轻地吹向这片旷野的每一个角落,蛮荒盘古间,尽是荒芜。在这片荒芜的尽头,依稀有抹白色的轻烟,如梦如幻,笼罩这那一小片土地。行色匆匆的人们,压根儿没注意到这片春色,只是行走着,甚至践踏着落入泥里的雪白,在风的轻响中,似乎还夹杂着哭泣的声音,那是一株梨树的哀愁,轻轻的,悄悄的,不存任何痕迹。
远处,又行来一身深蓝,在夜的衬托下,仿若即将沉入黑暗。一头飘逸的长发,在夜风中显得那样不羁,走到梨树前,男子抬头浅笑:“落梨应预三月尽,满地苍白**时。”一抬手,末落的梨花瓣全都飘入了他的手心,化作一个圆球,时隐时浮,“也罢,就让我将你葬入泥土,也免去被别人践踏的耻辱,长袖挥动,地面顿时出现深坑,白色的圆球没入其中,随后泥土覆盖了起来,就像一切从不曾出现。
“我的名字是风扬”男子的指尖不知何故,隐隐有血珠浮现,一扬手,一滴血被他挥到梨树的枝干上,“我给你这个契机,若你好好修行,定有回报”说完,男子看看四周,确定没人后,化作长虹离地而去。
他没有注意到,那株梨花,在黑暗竟泛着点点诡异的雪白.......
第二节
一千年后.......
“听说了吗,昨晚国主驾鹤西去了,皇位由刚刚加冠的三皇子继任了。”
“可是,国主不是有三个皇子吗,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已至而立,论资质论阅历怎么也轮不到那个三皇子啊,国主不会是糊涂了吧,把国家交到一个黄口小儿手中,先不说现在东有蛮夷入侵,西有野兽扰国,南接缺粮的淄原,单单就是一个本国的治理,他也不会有什么作为啊,这样国家不是要亡了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三皇子风扬虽然是年龄最小的,但他的聪慧可是我们千毓国百年难得的啊,那次苑海县蝗灾,是他向前国主提议火熏,才是苑海不至于颗粒无收,还有那次陨皓城大水,也是三皇子带人开渠挖沟,致使水流畅通,救人无数啊,还有上上次北边雨泽的刁难,也是三皇子献计,雨泽才签订合书,答应不会侵犯我国,这样的千古奇才,你竟然说他是黄口小儿?幸好现任国主不像大皇子那样禁言,不然你就死定了!”
“是啊是啊,而且我们这边的流民泛滥,许多人妻离子散,居无定所,甚至因为饿以人肉为粮,互换儿女相食,这等惨烈的现象也是三皇子决策,以荒城为据点,用计使那些贪官污吏掏出各自的钱财,让出各自的土地,对流民许以适当的银两为工钱,让他们耕种那些土地,收获时,一九分成,九成上交国库,一成流民留着以足温饱,这样才没有像其他国家一样百姓造反,民不聊生啊。”
...........
一时间,茶馆内众说纷沓,在杂乱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就像能穿透一切似得,传入每个人的耳膜:“那么,这个三皇子可有异于常人之处呢?”众人凝眸,发现询问的只是一个戴着轻纱的女子,原本的诧异全变成了奋然。
“哪儿来的小丫头,竟然问这种蠢问题,三皇子出生那天,漫天霞光,所有的枯枝黄叶瞬间生机盎然,连西边的众兽都退让七里,是年,更是风调雨顺,无灾无祸,这是全千毓都知道的,你竟然会不知道?!小丫头,我告诉你啊.........”
话未说完,当那人再欲喋喋之时,在抬首,却发现刚刚的女子已不知所踪,人们唏嘘了一番,又各自谈论起了当下发生的一些事,谁也没有在意刚刚发生的小插曲。
千毓国皇宫,一抹白色的倩影四下飞扬,寻找那个她寻了一千年的人儿.....
第三节
白玉床,青纱灯,朦胧的白纱低垂,挡住了那个躺在床上的老人,灵床下,跪着各种各样级别的人,宫女,太监,妃子,大臣,还有他的儿女,怀着不同心情的人民垂着头跪在那里,佯装悲切,更有甚者,借着老国主的死,开始捏造些有的没的。
“国主啊,你怎么能这么早走呢,你先前还答应我会将我晋级为正二品,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啊,我好苦命啊,国主啊,国主啊....”灵床前,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妃子捏着她那四四方方的罗帕,假意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哭哭啼啼的,令人生厌。
“够了!”一个充满怒意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疲惫中透露着浓浓的不赖烦,“琳琅王妃,如果你是因为不想殉葬而刻意说这些话的话,那我告诉你,这招对我没用,自古国主驾崩正二品以下王妃除留有子嗣者皆殉葬的规矩,而你,只是得到父王口头上的‘应承‘,并未有手谕,所以你必须死,再者,国主西去,举国同殇,而你却打扮得如此妖艳,有违常伦,来人,立即赐酒,让她到下面去做父皇的二品贵嫔!”
“三皇子,不要啊,三皇子.......”凄厉的声音愈来愈远,最终消失在长廊的尽头,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没有人再敢看那个素白的身影,更没有人敢自己去触这位新国主的霉头,所有人都静静,大气也不敢出,谁也不知道曾经总是温文尔雅的三皇子如果被激怒会发生什么,一时间,似乎只剩下交杂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流淌......
第四节
皇宫内,手持长戟的士兵们来来往往的巡逻着,萧瑟的宫廷里,洋溢这一种压抑的氛围,每个人都不敢松懈,在这个紧张的时刻,一步错便是小命错,所有人都不敢冒这个险。一列列士兵凝神视察着,却没有任何人发现,一棵棵数木间,匆匆划过一缕白纱。
皇宫书房的桌前,三皇子,即现在的千毓国国主呆呆的坐着,似乎还未从父亲去世的阴影中走出,他的手中握着一个茶杯,杯中的香茗早已冷透,却也凉不过心的寒。
“你是打算一直这样坐下去吗?”蓦然间,一丝甜美的声音漏入心间,似暖阳化解心中的寒流,风扬的心刹时春暖花开,凝眸望去,却见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款款而入。
“你不是宫里的人。”带着一丝疑惑风扬问出了声,但旋即又有一丝的震怒,“宫廷戒备森严,你又是如何进来的,有什么企图?!”也许是太累,亦或是太悲伤,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受伤的野兽呜咽着,渴望人的靠近与亲近,又害怕人的背叛与疏离,所以只能独自****着伤口。
“我是来帮你的。”什么女子面纱下的朱唇轻动,似水的眼眸望向风扬更是欲说还休,似乎是一眼深潭,只一眼便被吸入了那深深的漩涡中。
“帮我?你为什么要帮我?”年轻的国主心中满是疑惑,不假思索便问出了心中所想。
“看来你果然忘记了。”轻轻的叹息从女子口中溢出,恍然若千年化不开的寒冰,带着说不出的缱绻,说不出的哀愁,玉手抬起,掀开了那缕轻纱,”我是棼梵啊,千年前你渡的棼梵啊!”
“棼梵?”茫然的集中起失神的眼,努力的去想曾经所发生的一切,却始终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正想问到底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时,却被这个女子的风华闪的无法睁大眼睛。
那该是怎样的气质啊,昔有人赋诗一首:手如柔荑,肤若凝脂,领如蝤蛴,齿若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可就算是这样的,也终究无法无法比拟。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到底你说的千年前是什么意思?”来不及从呆愣中缓神,风扬依旧对她之前所说的话有着万分的不解。
也罢,就让我带你去千年之前看看吧,棼梵水袖轻扬,房间里瞬即暗流涌动,一股强烈的风袭来,风扬来不及惊呼,便被吸了进去.....
第五节
棼梵静静地坐在书房里,想着千年来的种种,心酸,欣慰,开心,悲伤一幕幕涌上心头,修炼了一千年,寻找了一千年,失落了一千年,疼痛了一千年,似乎在这一千年里,每一天,不管遇到什么,她都会努力去向着一个方向行进,而现在,这个方向的路到尽头了,至此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千年前,她只是一株平凡而普通的梨树,每天守着一片荒芜的旷野,就着这么一年,十年地过去了,没有人或物会疼惜她,飘落的梨花撒在地上,所有经过的人都毫不怜惜的踩着她的残骸向着远方走去,而枝梢间的蛇蚁也时常钻食她的躯体,没有人知道,很疼,真的很疼,但她不会动,不会说话,只能这么一天天的熬,知道遇见了他。
那时候,他是上神,却不是上神,因为他没有上神的傲慢,没有上神的冰冷,他笑着,拾起地上的落花,埋在了土里,甚至不惜冒着伤元气的危险,以自己的血代替天露,滋润了她的内丹,只是几年而已,她便修成人身,不再忍受所有。为了报恩,她独自前往天庭,原想倾尽所有报答他,不料昔日的风扬上仙公然顶撞陌羽神君,被罚跳下了化仙台,落入六道轮回之中,亲历人世冷暖,除非他自己穿透神君所设的屏障,否则永远都无法返回天庭,棼梵听后讶然,随后便想要下界助他历劫,但却被天兵发觉,擅闯之罪入了天牢,一关就是两年,她原以为两年很短,殊不知人间一晃便过去了九百多年....
九百多年啊,这期间他该经历了多少世啊,不过还好,终究让她找到了,找到了那个对她有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人。
第六节
恍惚间,屋内又迎来了又一轮强风,抬起头,却发现风扬已经踏出了漩涡,神色间满是不解。
“你看到了吗?”棼梵匆匆迎上去,想看看这段记忆是否能被唤醒。
风扬望向棼梵,满是质疑:“你的意思是,我以前是神仙,而你是偶然间被我渡化的梨妖?”
“难道你还是没有记起来吗?”看着他的样子,棼梵失望的垂下了眼眸,“我以为,你会想起所有的。”
各种各样的表情从风扬的脸上闪过,他的眉头紧紧的揪着,恰如散不开的哀愁,印着他因几日不吃不喝枯黄的,让人心疼,让人想要抚平他的难过。
“你是不相信我吗?”无力的放下想要抬起的玉臂,棼梵的落寞油然而生,“还是你认为我是个疯子,胡言乱语扰乱视听?”
“你别乱想,我只是,只是不相信鬼神之说,我从不曾相信过,你的话让我很彷徨。可若说你是在说谎,那刚刚的幻象又应作何解释呢?”
风扬抬起头,想要辨认棼梵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却发现面前赫然立着一棵梨树,纯白似雪的梨花洋洋洒洒的摇晃着,似云似雾,再打量四周,哪里还有棼梵的影子啊。
慌张,一瞬间涌上心间,某种东西立时侵入他的脑中,疼得他像要被撕裂。“啊!”千种万种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回响着,那一刹的无措前前所未有。
“你怎么了!”耳边传来棼梵担心的问话,明明很慌乱,却让风扬安心了许多。
“那是你的原本模样吗?”
“是,吓着你了吗?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在这样了,你没事吧?”紧张,真的真的好紧张,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棼梵的心都揪起来了,恨不得自己能够替他承受这种蚀骨的痛,更悔恨自己的心急,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如果刻意刺激会使他心神俱乱,可看到他茫然的眼神还有陌生的语气她就控制不了自己,她想要他记起来,她想要他不会忘记她,可太心急却让他承受这么大的痛苦,让棼梵恨不得将自己连根拔起。
“我没事的,你不用这样!”强忍着痛苦,安慰着明明更痛苦的她,“我相信你了,所以你这样啊。”
“真的吗?”棼梵惊喜的睁大双眼,“那我今后就留在你身边可好,我会帮你的,我一定会帮你重返天庭的!”
“好。”
淡淡的应许着,淡淡的再次将两人的命运连在了一起,没有人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也没有人在意,今后会遇到什么,只要此刻,浅浅的相视一笑,互相禀明再次相遇的欣喜。
花开花落花满天,情来情去情随缘,雁去雁归雁不散,潮起潮落潮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