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水面之下10（完）（1 / 1）
这晚的上半夜, 成嘉树很愤怒。
他认为陶礼之所以会认罪, 是程锦逼的。程锦是个很有手段也很衣冠禽兽的人, 他原先看走了眼。
他很后悔自己当初说动卫立群让特案组这帮人来查案，本以为他们能帮助无辜的祁元, 结果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这帮人为了结案竟然不惜草菅人命。
怎么能让他们得逞？绝对不能！
下半夜，成嘉树带上足量的麻醉剂去找余兴, 迷晕了他之后，把他拖进了车里, 开车前往他在火车轨道旁租的一套房子，那里工具齐全。
在他把余兴肢解了一半后, 韩彬和步欢突然出现在他门外。二对一, 结果毫无争议, 成嘉树被铐上了手铐。
步欢打电话通知江光华，告诉他已经抓住了凶手, 找到了犯罪现场，让他带人赶紧过来。
在等待江光华到来的空档里, 成嘉树举了举他被铐上的手：“你们谁抽烟，帮我点一根？”
步欢道：“我偶尔抽, 但这种时候我是不会带烟出来的，我想你也没带吧？”
“不, 我带了。”成嘉树道, “所以你们抓陶礼只是为了引我出来？”现在他终于想明白了。
步欢笑道：“我们组长也是一个正义感很强的人, 他不会冤枉人的。”
成嘉树叹气：“程锦是怎样的人我不了解, 但你们是怎样的人，我是有一定了解了。你们肯定从一开始就在跟着我，但却等到这时才出现……”
步欢上前一步，打出一记快拳，把成嘉树打倒在地上。
成嘉树躺在地上看着步欢和韩彬飞快地把身上的通信装备找出来关掉。
他大笑：“哈哈哈哈，你们等到我杀了余兴后才出现……你们说，程锦知道你们的做法后会怎样？”
步欢看向韩彬：“程锦只是说我们不能杀人，现在这种情况应该不是很严重吧？大不了写一份事故报告？总不会被调职吧？……啊！怎么办怎么办？……”
韩彬冷眼看着成嘉树：“你想怎样？让我们放你走是不可能的。”
成嘉树看了会儿他们，道：“房间里有烟，帮我点一根吧。”
步欢抓着成嘉树的领口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我讨厌别人威胁我……”
但他还是跑进了那个血淋淋的房间里，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包香烟，他帮成嘉树点了一根：“嘿，烟也帮你点了。你打算和程锦怎么说？”
成嘉树抬起铐着手铐的双手，用右手手指夹住香烟：“我正在想。”
步欢“啧”了一声：“别逼我再揍你啊。”
成嘉树笑道：“你随意。”
“……我快有一点喜欢你了，如果你刚才没威胁我的话。”
“但我不喜欢你们，明明大家都差不多，为什么被铐上的是我？”
韩彬滴水不漏：“因为我不是你，也不会成为你。”
步欢倒是道：“因为我回头回得早？”
“苦海无边，回头也没有岸。”成嘉树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掩下一丝伤感，笑道，“你们很怕程锦？”
步欢嚷道：“谁怕他！那不叫怕，只是……靠！随你怎么说，我干嘛向你解释。”
韩彬道：“现在大家在一起很不错，我们只是不想改变现状。”
说着他想起另一件事，转向步欢，说：“今天白天，不，现在凌晨了，应该是昨天白天，小安哭了一场，然后程锦答应她在我们几个失业前，她都不会失业。”
步欢犹豫着道：“……那么我也该去哭一场？”
“闭嘴。”韩彬往旁边走开两步，离步欢远一些。
成嘉树悠然自在地坐在台阶上抽烟，看着他们烦恼。
江光华很快带人过来了，他愣愣地看着成嘉树，他的队员们也都沉默地站在一边。
韩彬打破凝重的气氛：“里面是犯罪现场，你们还是尽快打包吧，天亮了就要引人注目了。”
江光华回了神，吩咐大家各自去做自己的工作。
成嘉树道：“老江，抱歉，给你们带来这么多麻烦。”
江光华走向房间的脚步停了停，没有回头：“我让人先送你们回局里去。”
警车开回公安局后，车上的众人看到了等在大门口的卫立群，步欢朝对方挥手，又幸灾乐祸地看向成嘉树：“怎样？大家都是熟人，尴尬吧？”
成嘉树道：“我早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程锦没有马上去见成嘉树，叶莱去了。
成嘉树看到叶莱后一怔，然后笑道：“多谢你还愿意来看我。”
叶莱道：“你不该做这些事的，你的一生这么长，原本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让那些罪犯伏法。”
成嘉树道：“对，是我太心急了。如果早点遇到你，你这种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应该能影响到我，让我不那么悲观阴暗。”
叶莱无言。
成嘉树接着道：“你们很厉害，是我看轻了你们。不过也不完全是，你那两个同事就不怎样，能力还很不足，居然中途被我甩掉了，等我都快结束……工作时他们才出现，我都奇怪他们后来怎么还能找到我，这得运气多好啊，你帮我问下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步欢在外面气得嘴都歪了：“不是……”
韩彬看向步欢：“失误而已，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承认失误，或许会被认为是能力不足，但总比承认违法乱纪来得好。
步欢没精打采地垂着头。
程锦看向他们，没说话也没提问，片刻后转回头继续看直播。
韩彬和步欢悄悄地松了口气。
陶礼被从拘留室里放出来了，他进拘留室还不到12小时，出来后他很紧张地抓住程锦：“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他看看周围，压低声音道：“那些文件你答应了要给我的。我说了我会遵守承诺，现在是你自己要把我放出来的，你不能赖账，否则……”
杨思觅捏住陶礼的手腕，迫使他松开程锦。“否则你怎样？”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人觉得压力山大。
陶礼惶然：“你们不能这样……”
程锦笑道：“思觅，别吓唬他。”
他伸手，叶莱把一个文件夹交到他手里，他递给陶礼：“拿去吧。”
陶礼连忙接过去，抱到怀里，然后又想到什么一样，迅速地翻开仔细检查了一遍。
程锦道：“没少吧。”
“没少没少。”陶礼笑得合不拢嘴，他紧紧地握住程锦的手，“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是好人。”
程锦摇头笑笑：“行了，我送你出去吧。”
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陶礼：“留着吧，有事可以打给我。”
杨思觅中途把那张便签劫走了，捏着那便签的一角放在陶礼面前：“背下来，不要把他的号码存在手机里。”
“好的好的。”陶礼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好了，我背下来了。”
杨思觅道：“复述一遍。”
陶礼立刻背了一遍。
杨思觅道：“你可以走了。”
陶礼再次道谢，又说：“福利院开业时你们一定要来！”
程锦笑道：“哦，对，我答应过你要让知名媒体出现在开业典礼是吧？放心，媒体会去的。”
这个和卫立群说一声就好，不过得迟点说，因为现在卫立群心情非常差。
陶礼忙摇头：“不不，我的意思是因为你们这福利院才开得起来的，所以你们一定要来看看。”
程锦笑道：“我们来不了。另外，别和人提起我们。一切都是你自己争取到的。”
“好，我不会和人说起你们的。”陶礼坚定地保证，又说，“以后你们再来良沙市，一定要来福利院看看。”
“会的。”
程锦看着陶礼的背影消失在公安局大门外，叹道：“正经的商人也不容易，再有钱，遇上了相关部门的人仍然挺不直腰。”
步欢道：“那是因为还不够有钱。”
程锦回头看他，叶莱出声帮忙引开程锦的注意力：“他们不容易，我们也没办法。通常情况下，我们帮不了他们什么。”
“对。”程锦平静地承认，然后拉着杨思觅转身往办公楼里走去。
天亮后，程锦收到了两个坏消息。
第一个是，徐云淑在医院重伤不治身亡，这下再也无法知道她究竟为什么认为祁明和碎尸案有关了。
第二个消息更坏，成嘉树死了，他吸入了一种致命毒素，发作缓慢——在几小时后才会呈现出明显的中毒症状，而且无药可解，毒素来源是步欢帮他点的那支烟。
程锦暴怒：“你们以前只是破坏证据，把证据吃掉，现在连嫌犯也被你们弄死了，很有长进啊？！”
大家都垂着头不作声，步欢不甘心地辩解：“他陷害我们……”
“哦？！说来听听？！”
韩彬拉住步欢，虚心承认错误：“是我们的疏忽。”
杨思觅看向他们，示意他们先出去，两秒过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他和程锦，他握住程锦的手：“成嘉树想死总能找到办法死，他无法面对他的朋友和同事。”
怒意慢慢从程锦脸上褪去，他叹气：“不是为这个。只是，如果凶手不止一人呢？”
杨思觅道：“就算有同伙，成嘉树也不会说出来。”
程锦不置可否。
杨思觅抱住他：“我了解这种人，所以我是正确的。”
“我了解这种人”，潜台词就是：我也是这种人。杨思觅知道，只要他这么说，程锦就不会让他去分析对方，因为这会像是在撕开他的伤口，虽然他没感觉，但程锦不会这么做，程锦会结束这个话题，让这事到此为止。
果然程锦微微一笑，抱了下杨思觅：“嗯，你总是正确的。”
隔天，程锦和杨思觅一起去祁元家，他们看到祁元在收拾行李，祁明铁青着脸站在一旁，看到程锦和杨思觅后，他招呼也没打就离开了。
祁元苦笑，给程锦他们倒水。
程锦问：“你这是打算出门？”
祁元道：“对，想去四处看看，这么多年我连良沙市都没走出过。”
现在他妈也过世了，等办完他妈的丧事，他马上就走。
“你的生意呢？”
祁元道：“准备转给别人。那些也就是用来养家糊口的。现在我妈……而祁明，他自己能过得很好。”
程锦道：“你妈的事……节哀。”
祁元了然道：“你其实是想问我妈的死因，对吧？以前我不听话时，她就会爬到楼顶去，说要跳下来，所以我一直都听她的。但祁明不会顺着她，他也是没想到她真的会跳。本来就三层楼，但她跳下时，头磕到了院子里的杂物，送去医院后，医生说没办法……”
祁元伸手遮住眼睛，原以为感情已经被磨光了，但其实只是在心里修上了防御堤坝，现在悲痛的洪水破开了厚重的堤坝，泛滥成灾。
程锦道：“你和祁明关系似乎不好？”
“我爸去得早，就换了我管他，我爸走时他正在叛逆期，烦我烦得很，结果就是我既没管好他，还和他变得越来越疏远。我们几乎不怎么说话。”祁元倒不介意和陌生人聊聊自己家的事——和熟人反倒不好聊。
“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对他。”祁元就像那种不负责的父母一样，只知道给祁明钱，还有就是在祁明闯祸时去帮忙善后。
程锦和祁元聊了一阵，给他留了手机号，跟他说有需要可以打这个号码。
靠着程锦的杨思觅再次说：“别把号码存在手机里，背下来。”
啊？祁元疑惑，这两人到底是什么人？或许有一天这号码会有用？那就记一下吧。
“你们不是兄弟吧？”祁元想确认一下。
程锦笑道：“不是。”
祁元点头，没再问别的。
离开祁元家后，杨思觅道：“你已经给两个人留了手机号了，而且是你的私人号码。”
程锦道：“福利院的事，帮就帮到底。至于祁元，我还是觉得祁明很可疑，希望祁元如果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之后会联系我。”
在离开良沙市前，程锦也和江光华提了句，让他盯着点祁明。
但在祁元离开良沙市一个多月后，祁明也离开了良沙，从此杳无踪迹。
某个城市的某条昏暗的小巷子里，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着，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他身后，卡住他的颈子，用一块布捂住他的口鼻。
男人还来不及挣扎就软倒在地上。那个黑衣人走开了一会儿，然后拉着一个大号的拉杆滑轮箱回来，打开箱子，把男人塞进去，拉着箱子走出巷子，装车，发动汽车，开上公路。
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黑衣人翻了翻副驾驶上的报纸，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篇沙江碎尸系列案的后续报道，只有寥寥数行，说此案仍在审理中，还说了些政府安抚受害人家属的套话。
这个案件当初被侦破时，不知道是不是政府不想让人们恐慌，它的新闻只在报纸上占了一小块地方，只简单地提到已经抓获了凶手，找到了作案地点和作案凶器，凶手是有精神问题的成年男子。
之后偶尔会冒出来一两篇后续追踪报道，也都非常简略，基本上等于什么都没说。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随手把报纸扔出窗外，一阵大风刮过，报纸像坠落的风筝一样在风中翻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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