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他本来也要回去,但这烤肉宴本来就是我们两个发起的,现在全走了也说不过去,于是只我一个人回了帐子。
周围帐子的主人都还在前面空地上玩,偶尔传来大笑的声音,连那些小厮丫头也趁着这机会到处去找乐子。我躺着听着安静里一阵一阵的笑声反而睡不着了,莫明其妙的难受更甚。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好一会儿,肚子却开始疼起来,却又不像是拉肚子,后来越来越厉害,连腰也跟着疼了,像是身体被什么绞着,疼的几乎要晕过去,可是却一个人也没有,我开始恐慌,想站起来去叫人却四肢无力跌在了地上,身体里面像有什么东西汨汨的,无可挽回的流出来,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这阵子月事不稳,为什么总是喜怒不定,为什么骑了马会想吐,为什么会没有力气,会嗜睡,在那一刻,全部明白了,但却来不及了。那种霎那间明白的惶恐甚至比未知更加可怕,它让你看着结局一点点的跌进去,没有任何的希望和帮助,就像遭受剐刑的人在接受最后一刀的时候突然清醒过来。
后来,我经过了很多这样明白的惶恐,但却全部都没有这一次让我更加的绝望。我一个人看着我的第一个孩子慢慢的覆灭,束手无策。
当我看到胤禩惊愕的冲过来的时候,这样的恐惧慢慢退去,或者说,意识开始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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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莎翁的著名十四行诗116号。
记得《理智与情感》里面,某个下大雨的黄昏,被抛弃的妹妹在英格兰的高地上大声喊叫这四句话,太赞了,某鱼喜欢,所以让女主说出来,比较符合她那个时候的心情。说白了这个故事要表达的也就是这个道理。
嫌中文翻的有点呆,所以自己捣鼓了个中文翻译,各位见谅。
强赠
“福晋这胎自来就不足,又赶巧到塞外一路颠簸。。。动了胎气。。。这两天恐怕又没有休息好。。。保不住了。。。”
迷糊间,我只听见这么几句让人心凉的话。老八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一夜,随扈的太医全部被调来老八的帐篷,然而也并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孩子并没有成形,很快就流掉了。只是一个皇子福晋在草原上小产传出去会让这些医生们惴惴不安而已,但也不能怪他们,我自己都没有发现,实在是缘分或者命。
太医们开了方子嘱咐了些有关的话也就走了,留下我和老八在帐篷里面,再一次,我躺在榻上,他坐在我身边。
我突然很想笑,我来到这个时空的记忆怎么有这么多的病痛和药。
然后我就真的对着他笑,他皱着眉头坐在我身边,摸着我的脸轻声说,“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笑什么,就是很想笑,笑着笑着就想哭,就真的哭了,一边笑一边哭,笑得手脚发麻,浑身发冷。实在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他扶起我的身体,让我枕在他的腿上,抚着我的头发,道,“早知道,我就不让你一定要拿个头名了。”
好像他的气息能够让我安静,或者是我真的很累了,我渐渐不再抽泣只是让眼泪默默的流出来,“我自己也想拿呢。原来这么长时间害我不舒服的是他,要是早知道,我就不去骑马了,我也不来塞外,也不到处乱跑,我就天天坐在那儿,安静的等他到来。”我掰着他的手指,像做梦一样说话。“我现在很难受。从来没有的难受。”
他收紧手指握住我的手,拨开我散落下来遮住眼睛的头发,道,“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
“可是我一闭眼睛就想到它,想他喊我额娘的样子,想他长大念书的样子,他也许很像你。”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现在我很觉得自己的愚蠢,大概世上再也没有比我更粗心的母亲。
他沉默了一会儿,掖好我的被角笑了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我小时候的事情来了。我很小的时候不爱说话,每次见人总是红着脸往后躲,阿玛就罚我每天面壁说话,说足一篇周礼才歇。。。那时候我不爱念书,师父总嫌我的字是兄弟里最丑的,我就让雅布齐找了外面卖字画儿的先生来帮我写文章,结果被阿玛发现了气的不准我用笔三个月,所以他们写字的时候我只能在一边干看着。。。还有那会儿老九说筒子河里有宝贝,撺掇着我去寻,结果才下了河就见到皇额娘带着宜妃娘娘寻过来,吓得老九拽着我就往河里沉。。。”
我不知道那天他说了多少小时候的事情,只是听着听着我就感觉到了困倦,很安稳的睡着了。
也许夜的静谧适合人去想那些遗憾的,过去的,挽回不了的事情,到了白天,那么浓的痛就随着露珠的滴落沉进了黑暗的记忆中,心情也好了很多。可是这个好心情的代价有点惨重——亲爱的八贝勒昨天抱着我倚着床头坐了一夜,现下手也麻腿也麻,歪着脑袋揉脖子。
我就缩在被子里面看他慢慢瘸着腿甩着膀子走过来走过去,咬着被角笑。
“别装了,要笑就笑吧。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一边朝我翻了个白眼,一边试着转脖子,结果就是诶哟一声,又扭着了。
我朝后动了动挪了个地方,对他道,“你坐过来吧?”他揉着脖子刚要坐下来,外面有丫头端了药进来,他又站起来把药接了,支走小丫头,端着碗坐在床边看着我。
我爬起来接过药碗看也不看他,喝了个干净。嘴里麻的没有任何味道,但却感觉不到苦了,从前会怕药苦,那是因为没有经历过比喝药更苦的事情。
之后几天胤禩被准了在帐子里陪我,这些日子,太医说要好好养着,否则小产比真正生产还要伤人,于是胤禩就天天把我按在榻上,自己在一边看着。
看来这次塞外是难见他会挽雕弓如满月的样子了,心里不禁有点遗憾,要是有照相机该有多好,我就让他多拍点照片,然后签了名拿到街上去卖——到蒙古来这一路上,满蒙女孩子倾慕火热的目光我是看多了,初时还有些不安,到了后来就变成骄傲了,说明我运气好,嫁了个万人迷。想着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又有了什么糊涂心思了?说来听听。”他单肘支着脑袋,在看朱子的五经通要。
我躺在某人软软的肚皮枕头上闭着眼睛道,“我想到,将来咱们可以让老九帮忙,做个小生意。”
他听了拿开书来看着我道,“你几时对这些上心了?说说是个什么生意?”
我正要说话,外面丫头小秀进来说皇上跟前的李谙达来传旨要见八阿哥,老八忙整理了跟着走了,我自己喝了药闭了眼睛睡觉,然而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可是老八还没有回来,我闭了眼睛准备继续睡,却听见外面由远至近的脚步伴着说话的声音,“他这是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样也好。”正在想是怎么回事,一股冷风吹进来,老八后面跟着老九进了外帐,隔着中间的屏风我看见他们两个都坐了下来。
“他以为他那两下子老爷子看不出来,这会儿在京城里指不定怎么个得意法儿呢,皇阿玛一向狠抓吏治,工部这么被他弄了个这么大的烂摊子,你就看他有的挨训吧,他这太子当的,也真是窝囊。”老九说了一通,端起碗来喝茶。
老八缓缓开口,“他这招做的却是笨了。工部每月杂项修理要两三万两,宫中的开销有内务府管着,也用不了工部的钱。这明眼的一看就是他的那些个门人在鲸吞蚕食。这几年的秋决,三年却停了两年,刑部那儿想必也不是什么清水衙门。
可咱们自己也要行正了,老九,我听说你保了个叫满丕的做湖广总督,你收了他多少银子?”
停了一会儿,老八又道,“你可知道此人既无才也无德,把好好一个湖广弄的乌烟瘴气的,要是被皇阿玛查出来,你担待的了么?这样要命的钱你要它干什么!你去,过两天把这个事情解决了,该参了参,该退退。不是说你这个事情做的不好,可是不是什么人的银子都要得的,你可明白?做什么都得有个规矩不是?”老八的声音渐渐柔和下去。
“八哥教训的是,我下次注意了就是。”老九道。
“皇阿玛要我抓工部的这摊子事情,你过两天可以举荐几个得力的来,老四那边的刑部可也卯着劲儿呢。”
现在,我几乎确定他是要去争这个皇位了,然而我却对他很有信心,历史不过是人创造的,我又怎么知道他不会创造历史呢?
太子纵容工部官员中饱私囊,被老爷子发现了,后果很严重,所以着胤禩去查,然而回京之后也只是办了工部的几个官员而已,关于太子,老康并没有明面儿上表现出对他的不满。
就这样,回京之后零时工又开始疲于奔命,其中还陪着老康去了一趟永定河,我的身体恢复的还不错,但却没有从前有使不完的力气了。。所有的人都忙,只有我这个富贵闲人猫在家里,看银杏叶子从青变成黄的,又开始往下掉。揆叙这一向也不常来,听老八说他也很忙。于是我刚刚成形的一个想法又得往后拖。
九月二十八的时候,康熙封了佟国维的妹妹佟佳氏为贵妃,佟氏一族在朝堂上面的势力因此更加欢欣鼓舞。在后宫,我们这一帮福晋命妇也少不了去庆贺一回,佟贵妃是一个像栀子花一样淡淡的女人,被我们一群人围着说话也只是淡淡的好像只有她一个人,然而也并不曾冷落了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