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她和他的断章（下）（1 / 1）
然而对杨柯鹏来说，可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发现青葵和男生一同居住，甚至还睡在一张床上，杨柯鹏起初很难以接受，怎么都不相信他们不是恋人，直到青葵发飙表态，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又不是我逼你相信，你不信就走开！
本来以为他会甩头就走的。自从哥哥回来，青葵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可以就这样和青城一起过一生，她不再需要其他家人了。
青葵懒得和不相信自己的人浪费口舌。
事实是，青葵和青城睡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兄妹小时候的习惯和爱好。他们是因为喜欢和安全，他们会互相搂着睡觉，正如许多年前小青城抱着妹妹，只不过青葵不再非要含着哥哥的指头了。
谁知道，杨柯鹏最后竟然相信了她。青葵知道，以世俗的眼光，他满可以选择不信。世人都不会信。
他竟信了。她看他的目光，不禁微微变了。
由此，她会对他更加宽容，甚至最后允许他走进自己的人生。
在两人已经很熟的某天，杨柯鹏时来兴起，还从容地对青葵提起他的前任女友，说他们两个完全就不对盘。
那时他们已经谈及婚嫁，他那天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扑哧地笑起来，“喂，青葵，你知道那次我和她是怎么回事？”
青葵好奇地：“嗯？”
“我有一次告诉葛丽雅，你的名字听上去好像格利雅。”杨柯鹏笑，“你猜后来怎样？”
“怎样？”
“她就跟我拜拜了。”
“啊？”青葵不明白为什么。
“她问，格利雅是什么？我说，一种化学试剂，然后她就像看一个白痴一样看了我一会儿，掉头就走了。”
结果青葵也像看白痴一样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趴在桌子上开始狂笑……笑完了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你傻啊！……哈哈哈……人家一传媒专业的你跟人家提什么化学试剂！哈哈哈……换作是我，我也很恼火好不好！哈哈哈……”
……让杨柯鹏一整个闷掉。
青葵不高兴，杨柯鹏就不会问。杨柯鹏不是没有问过她和栩正颜以及青城之间的关系，但青葵含含糊糊地解释到最后，难得地不耐烦了，叫着要他给自己留点私人空间，不要让她喘不过气，他也很没有原则地退了。
他的退让，是因为有一回青葵做得狠了，在被他逼急了的一天晚上骤然离家出走。
她就这样直接地在凌晨三点离开了住处，什么也没带，日常随身物品都是一样不少，证件、钥匙、手机、钱，都好好地呆在原处。给杨柯鹏的印象就是，青葵晚上上了床之后，在被窝里直接消失了。
她要让他知道底线。她有自己的事情自己的空间，不是她的一切你都可以知道、可以参与。
柯鹏给急坏了也吓坏了，对整件事简直毫无头绪，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问遍了所有可能的人都找不到——当然找不到了，因为青葵是故意的，而且她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柯鹏真可怜……青葵就说过自己不适合结婚的……
第三天起床，枕边赫然出现一个酣眠的家伙，柯鹏强忍着要摇醒她的强烈冲动，死死地盯着她守着，生怕一转身她又不见，而看看她，她根本就像是从那天晚上一直睡到现在似的！
他似乎有种感觉，知道青葵有一点不同寻常，要和她在一起，就必须接受她的不同寻常。而他……是真心想和她生活在一起。他隐隐地觉得，他也许会这样退让一生，可是，值得，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这样值得。
没过多久，青葵隐晦的表达真的印证了他内心的猜测。那一天，青葵说得极其委婉，还说若是他不接受她的别扭，她也许不应该再成为绊住他的人……
青葵也不知道杨柯鹏到底听懂了没有。她真心希望他能听懂，不要毁了他的人生，可是他仍然借了他俩实验成功的契机，将她拖去办了结婚证……
结果青葵早前只关心日后的相处问题，压根就没关心那些正常人该关心的事。
于是，登记完结婚的那天晚上……
“喂，我忍死了……”青葵想来想去怎么都不对头，干脆翻身趴在床上，用力地瞪柯鹏，她忍了一整天了，从今天早上结婚起到现在，一直还在惊讶，“你真的还比我大半岁？！怎么可能——我七岁才念小学，而且中间还休学过一年叻！”
柯鹏有些不解，“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的生日吗？”
青葵伸手捶他：“我是记得你的生‘日’！可是我不知道你的生‘年’啊！”
柯鹏很窘地耸肩：“呃啊……我八岁半才念小学咧。”
“怎么搞的？你六岁半开学那天躲起来了，七岁半开学那天又躲起来了？！”青葵随口扯淡。
柯鹏更窘了，脸上竟然漫起红晕，“因为我有一对很怂的爹妈……六岁半的时候他们忘记给我报名了，七岁半的时候他们终于记得要给我报名，结果我赌气不去了！联大附小的报名很郁闷的，要小孩也去……结果等他们抓住我，报名人数已经满了……”
青葵滑稽地张口结舌，柯鹏不仅有一对很怂的爹妈……他们一家人都很怂啊！
“哦！”青葵终于笑道，“原来是一家人都发疯呀……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先天不足咧！”
“你才先天不足咧！”柯鹏笑嘻嘻地就来扭青葵的双手。
青葵被他牢牢制住，不住地大笑：“我是没错啊！小时候有先心病的！”
“什么？”柯鹏立刻吓得不敢玩了，连忙生怕把青葵弄碎了似的将她搂在怀里，“我怎么不知道？”他上下打量着青葵，仿佛这样就能能看出什么端倪一样，伸手往青葵的胸口摸索去，被青葵一掌拍开，嘴里还在嘟哝，“你没有疤呀……”
“没有！”青葵涨红了脸娇嗔道，凶猛地作势要往他脸上咬一口。“哪来的疤！”
“难道你没去治？！”柯鹏更紧张了，一把搂着青葵，“不行，我带你上医院看看去……”
“停！”青葵无可奈何地大叫一声，“别说风就是雨，没疤跟我去没去治有什么关系，现在没事的拜托！”青葵当然不能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小时候有心脏病还是思仲告诉她的，她一点也不知道，当他告诉她时，她的病早已在许多年前被王拐骗到下界的那一天就让王给治好了。“我那时很小，我也不记得了，据说我休学就是为了去治呢，只是我那一年的记忆几乎都被格式化了呀……”青葵开始信口胡扯，反正她胡扯的功夫还从来没有生锈。
“噢，这样啊，没事就好……”柯鹏在青葵脸上用力地亲了一下，心想以后什么时候有空去问问青葵的父母，他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亏他认识青葵这么多年，而且都已经结婚了……
青葵待在柯鹏的怀里，安稳地眯上眼睛，顺手勾住柯鹏的脖子，把脸埋在了他温暖的胸口。她偷偷地笑着，心想，成家的感觉真好耶，怪不得辞凉结婚之后就总是一副很欠扁的样子。身边就有个人可以给自己合理合法地搂着咯！不是思仲，搂着思仲的时候，青葵也知道他并不只属于自己一个；不是哥哥，青葵知道作为妹妹这样黏着哥哥总是有点不对劲，心里老有点过意不去……除了他的爸爸妈妈，老公就是我一个人的咯！
柯鹏胡思乱想回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个缺根筋的家伙已经趴在自己胸口睡得熟熟的，睡相差得就差没流口水了……
他端详着她，呲牙一笑，撮嘴往她脸上亲了一口，想了想，反正她睡着了……他坏坏地笑了，笑完之后，轻轻地偷亲了她的唇，抱紧她。
唉，我容易么？终于都拐到你了。
青葵是在与柯鹏结婚了之后，才带他去见父母的。她的说辞完美地解释了她这么做的原因，柯鹏即使知道她是在掩饰着什么，也不想怀疑她。更何况，她的说辞其实也有大半真实的成分。而对父母，青葵是刻意这么做的。
……你们依然无权决定我的人生，我最多只会在我做出决定后让你们知晓。
在雨后的六里巷中，他们站在巷尾。她身穿一件制服似的黑色长袖外套，上面没有一丝褶皱，一条淡茶色的百褶裙，手中拿着一把长柄的天蓝色雨伞……青葵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穿过衣服，然而这身衣服，却让无意中瞥见她的人惊觉了一些从未上心的东西。
这会儿，旁人会意识到她身上长久以来都被忽视的特质，会惊觉她其实是一位都市中的女子，不穿掩盖一切身体特征的督道大袍，不穿实验员没形没状的白大褂时，她其实是一位普通却有着别样韵味的女性。难怪早年她一心为下界奔波，不谙红尘的那会儿，有那么多人或向懵懂的她搭讪，或想象她会微笑着朝自己走来……可怜那时的柯鹏把她放在心里，她却完全不懂他含蓄的暗示，以至于他终于无奈地放弃，数年后兜了大大的一圈回来，才承认了自己心中始终无法将她的身影抹去。幸好，她还在那里。
她的气息裹挟着艳艳红尘，她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世故，她仿佛日夜沉浸在世俗之中，完全是一名尘世女子，她从尘世中来，立在那儿时，却因此带有有一种若无来处的出尘特质。
她在下界中来往时，是绝不会这样穿衣服的，这个身份完全不属于下界的他们，这个她，只属于柯鹏一人。
青葵挽着柯鹏的胳膊，与他一起，一步步地走向自己父母住的地方。
青葵你看哪，小时候那么不可思议的一个愿望，你居然实现了。
……爸爸妈妈，我终于，有家了。
光葵二十九年。
青葵半躺在床上，怀里的小宝宝正恬静地吃奶，突然，青葵一惊，连忙望向门口。见没有第三个人出现，这才放下心来。
思仲凑到她身边，充满爱意地注视着青葵怀中的小宝贝。青葵开始轻轻地搔女儿的小脸，想把她弄醒。
“凡，你干什么，她会醒的！”思仲责备道，拨开青葵的手，只是，小婴儿已经睁开眼看着妈妈了。
“思仲，快跟我女儿打个招呼！”青葵低声道，思仲终于明白了青葵要做什么，伸手在婴儿面前晃了几晃。孩子视若无物，没有反应。
青葵也伸手对女儿晃，女儿的眼珠追着青葵的手转了几下，目光落在母亲脸上，似乎有些莫名其妙。青葵忍不住笑起来，思仲也笑了。似乎认定了母亲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小宝宝睁着水润的眼睛看着母亲，也咯咯地笑开。
“谢天谢地，我女儿看不见你！”青葵无比欣慰，摸摸女儿的小脸，她说，“幻儿，千万不要像你妈妈！”
“……我都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几百年来最强督道的女儿竟然没有继承一点天赋……”
“当然该高兴！”青葵毫不犹豫地说，“她只要平平安安地长大，做个好人就好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她啊，只要健康平安快乐我就要感谢神明了！”
“大多数天赋者的能力不会一出生就表现出来的。”思仲笑了笑。他当然希望青葵的女儿能如青葵所愿啊，但他也很希望青葵的女儿继承了她的天赋。
青葵巴了一下他的脑袋，冲他瞪眼：“你别给我讲这么难听的话！”
渊站在病房门口大声道：“妈妈！柯鹏和他母亲都到产科门口了！”
“哦！得，思仲，你快闪人吧快闪人吧！”青葵急道，又叮嘱：“我女儿出生的事情要保密啊！”
思仲眨眼笑：“冰影也来过啊！”
“她没关系，其他人就不行了！”青葵着急地推他，“快走吧，别被人发现了！”
思仲飞快地亲了亲她，又迅速地亲了亲青葵怀中的小宝宝，展颜一笑，迅即消失了身影。
……这个不省心的孩子，居然也当妈了。
冥界，思仲低头，嘴角泛起一个微笑，心里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