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三十四章 蜀魂羞顾影(二)(1 / 1)
几百个男子唇角带笑包抄了过来,赵菱连忙退到陈域身边,羞恼得再也抬不起头来。这些人躲在林中多久了?刚才公子午欺侮她的那一幕他们就算没看到,可她整理衣衫的那一幕必定全都看到了,赵菱羞愤地几欲去死,该死的公子午,她绝对饶不了他。
陈域的一颗心沉入了深渊,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握剑了。赵菱的轻功卓绝,她一个人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当下用力甩开她双手,道:“小菱,我求你一件事,我姐姐这些年吃了无数苦头,好不容易才回到我爹爹身边,我求你帮我照顾她……”赵菱摇了摇头:“别说了,我知道你其实是想让我独自逃走,我不会答应的。”
陈域自知伤重,这里随便哪个人都能要他的命,绝计难以逃出生天,他怎忍心让赵菱陪他一块儿死:“我此生只求过你二件事,你一件也不答应吗?”
赵菱眼眶潮湿了,他第一次出言相求,是向她求婚,那时她玩兴正浓,没有当场答应下来,后来被公子午横插一手,悔得肠子都青了,现在是他第二次出言相求,却是求她独自偷生:“你如果重提上次那件事,我一定会答应你,可这件不行。”
陈域盯着她看了半晌,板下脸来:“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虽然是我的师妹,可也是公子午亲自迎娶的妻室,你想要留下来随便你,但请你到他那里去。”赵菱道:“如果你打算把我气走,不用费那个心思了,我是不会走的。”
陈域的眼眶忍不住也潮湿了:“你如果真心喜欢我,就不要让我心里难过,趁现在他们的注意力还没有放在你身上,你赶紧走。”赵菱道:“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换成是我受了重伤,你会不会弃我而去?”
陈域硬起心肠转过了头:“会!”赵菱含泪笑道:“你这个话连自己都骗不过,还想骗我?莫忘记我是怎样长大的,我五岁已经很少上当受骗,八岁就会骗人了,何况今年十八了。”
公子午听着两人的对话,翻身坐起,左手撑在地上缓缓挪动,等到他的后背再次靠上赵菱从溪边滚过来的大石,额头已布满细细的水珠:“我的命就在这里,谁想要就过来拿去吧,我绝不会反抗,各位除了可向我哥哥领赏,另外还可以得到我多年来的全部积蓄。”
众人不禁动容,公子午有能力与齐侯抗衡这么多年,他的全部积蓄,岂非相当于齐国近半数的财富?他一向精于算计,这笔巨大的财富必定早有安排,也有妥善之人照看,怎肯在临死前拱手送人,赵菱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副将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桀桀一笑道:“卑职本不想取公子的性命,只是君命难为,公子能够体谅卑职的难处,已经倍感欣慰了,哪敢再要公子的钱财?”其他人一听他把钱财拒之门外,顿时骚动起来,公子午却是面带微笑静听下文,果然此人接着道:“不过卑职一向钦佩公子睿智过人,胆略无双,今日有何差遣,但说不妨,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一定会为公子办到,大家说是不是?”
这名副将文武全长,绝不是一般的草莽出生,赵菱正在猜测此人的身份来历,只听陈域低声说道:“他原名叫田青,本是田齐宗族子弟,小时聪明伶俐,深得其父喜爱,然而是妾氏所生,无权继承爵位和家产,他不甘心接受这样的命运,就设计暗害所有挡住他路的哥哥和弟弟,事情水落石出后,其父非常伤心,提剑欲要杀他,却被他逃脱了,后来他干脆改名叫做田弃。”赵菱心头一凛,此人为了争权夺利,手段端地狠辣,心肠端地歹毒。
她正在低头凝思,只听公子午道:“我喜欢赵国公主的事,想必大家早就有所耳闻,可她不喜欢我,一心想要嫁给她的二师哥,相信各位也全都看到了,刚才我只不过亲了她一下,她竟然想要杀我,我真的不甘心,我想要她心甘情愿来亲我,亲到我满意为止,反正我是活不到明天了,那些钱财对于一个即将要死的人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但活着的人就不一样了,只要各位肯帮我了却这个心愿,我将所有的钱财倾囊相送。”
赵菱吓了一跳,她再也没想到,公子午临死前还这般惦记她,竟然用他的巨额财富来唆使这些人来逼迫自己。看到赵菱一脸的不可置信,公子午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打蛇要打七寸,陈域的生死就是她的七寸,几百支上弦的弓箭齐齐对准了陈域,几百双利欲熏心的眼睛齐齐看向赵菱,只要她敢说半个不字,躺在地上的陈域立马变成刺猬。
这些人倒是懂得用兵之道,知道她一定会宁死不屈,所以拿自己的性命相要挟:“不要管我,你快走,快回邯郸去,就当从来没有遇上我。”陈域焦急之下,又吐出一口血来。
几百支弓箭拉成满月,赵菱脸色苍白,心中更是恼怒万分,对上公子午情意绵绵的视线,回了个千刀万剐的眼神:“你死到临头还不肯放过我吗?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公子午的笑容淡了下来:“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不管我怎么做,你都讨厌我,反正我就要死了,不如让你更讨厌些。”
赵菱走得很慢,她现在对公子午不止是讨厌,还有深入骨髓的憎恨,恨不得他马上去死,如果不是他横刀夺爱,陈域和她这个时候必定在邯郸过着风花雪月的日子,哪会陷进齐国的血雨腥风?公子午当然看得出她的迟疑,道:“田弃,你可还记得前右相之子田域?”
陈域逃离齐国已有一十二年,很多齐国人包括田弃都只当他早就死了:“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你们一个是左相之子,一个是右相之子,当年还是很要好的朋友,只可惜他年少命薄,也可惜你命比纸薄,好在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去见他了,你们是姨表亲戚对吗?”
公子午道:“不错,我们是姨表亲戚。”赵菱的心中隐隐不安,她还真不知道公子午和陈域竟有这么深的渊源。陈域脸上满是血污,田弃等人都没有认出来,公子午却在这个时候特意提起,显然没安好心,赵菱冲上去一把抚住了他的嘴:“你什么意思?”
公子午不顾右臂伤痛,拉下她的手放在唇边连亲了数下:“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这些事情他未必会告诉你,我却很想让你知道,我跟他的长相有几分相似,难道你从来没起疑吗?” 赵菱冷冷道:“相似又怎样,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两个有什么关系,我没兴趣知道。”
公子午把脸颊凑了过来:“那我就不明白了,你那么喜欢他,连命都可舍弃,却又这么讨厌我,邯郸城外三次捉弄,只是因为我比他晚遇到你?”
在田弃的威胁下,赵菱强压住心中那股杀人的冲动,勉强亲了一下:“因为赵苹,她是我最要好的妹妹,在邯郸茶楼里,我把赵苹交给你照顾,你却不管不顾自行离去了,我恼你无情无义,更不喜欢你风流成性,因此处处与你作对。这些年你与齐侯的明争暗斗,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眼看赵苹即将掉入齐国的浑水中,我怎么忍心不拉她一把?”
你把她拉上来,自己却被她推下去了,公子午忍不住出言提醒:“赵苹真是你最要好的妹妹?你可知道,联姻的公主本来是她,到最后为何会变成了你?”赵菱的目光冷了下来:“你们两个有什么交易,我同样没兴趣知道。”
公子午把另一面脸颊转了过来:“对付田弃的办法,你有没有兴趣知道?” 赵菱眨了眨眼,双手勾住他脖子,重重亲了一下:“如果你敢骗我,我割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珠。”
两人搂在一起“聊聊我我”,田弃只看得满心欢喜,他今日不仅立了大功,还意外得了公子午的巨额财富,这一跤总算跌在了青云里。陈域却看得满心不是滋味:“田弃,你当真认不出我是谁?”
田弃当胸一把衣服把他抓了起来,凝神看了半天,忽然大笑着伸出右掌,犹如慈爱的长辈亲切地拍向了晚辈的头顶:“叔叔都不叫一声,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不好!”赵菱没想到陈域会自寻死路,更没想到田弃竟然是陈域的叔叔,她的脑子迅速转过弯来,叫道:“你不能杀他!杀了他你会后悔的。”田弃的手掌按在陈域的头顶上,道:“那点可笑的血缘关系休想打动我,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他生路。”
当年的田青已是六亲不认,如今的田弃只怕更加毫无人性,赵菱慢慢摊开手掌,掌心里一枚山玄玉佩,系着紫色丝带:“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山玄玉只有公侯才有资格佩带,稍有点眼色的人都明白,这是公子午的玉佩,被赵菱偷了。田弃道:“你想做什么交易?”
赵菱的手掌重新握紧:“放二师哥和我回赵国,我就把这块玉佩送给你,否则我毁了它,让它做我们的陪葬品。”田弃道:“就你们两人?那公子怎么办?”
赵菱头也不回,冷冷道:“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