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六章 为伊指点再来缘(二)(1 / 1)
雨后的阳光悠然洒下,护城河波光粼粼,绵远流长,好似美人腰间的玉带,在轻柔的长风中越发显得绰约多姿。赵国的新都邯郸城,就仿佛是含泪凝睇的美人,带着淡淡的忧愁,倚立在峰峦迭嶂的太行山脉前。
久战之后,终于迎来了和平,就如久雨之后,终于迎来了晴天。只是对于那些在战火中失去亲朋的人来说,这抹阳光永远也照不到他们心底最深处了。
远方的行人,就象向日葵膜拜阳光一般,从四面八方蜂涌而来。战争在人们的期盼中结束了,城门也在人们的期盼中恢复了流通。
一辆破旧的马车进入邯郸,车上是一个受伤的男子和一个晕迷不醒的男孩,这样的装束,众人这些天可是看多了,看样子,也是要入城求医的。
这对在马车中化妆成逃难的平民,就是齐国索之不得的右相父子。当晚田和忽然发难,田宾在心腹的掩护下,率着家人从密道潜出府外,好在他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提防田和,总算没有措手不及,一家人密藏在城中的旧宅,平时绝不露面,遇有官兵搜捕,即进入密室躲藏。等到徐扬和舒仪赶到,田宾再暗中联系了他的心腹,在城门口四处纵火,舒仪再施迷香,放倒城门守兵,这才出得临淄城。
一路上历尽千辛万苦,击退了无数田和派来追杀的刺客,好不容易邯郸在望,那知遇到魏国攻赵,回太行山之路被切,他们只得在城外的小山村等待,却不料魏赵停战后,一队班师回国的魏兵进村子抢掠,见到男子就杀,见到女子就掳。一番大战,待得脱身,田氏父子伤上加伤,田域年幼体弱,加上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两天了,不得已之下,唯有入城求医。
踏入邯郸街头,徐扬暗暗叫苦,魏赵火并,虽然首战告捷,将士和平民的伤亡却是不少,城内药石奇缺,舒仪在城中转了半圈,各医馆大都关门歇业了,仅开的二家,都在邯郸最繁华的街上,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头。
徐扬和舒仪决定兵分两路,各去一家排队,舒仪去西街,他和田氏父子留在东街。
田宾伸手探了探儿子的额头,滚烫得好象炭火一样,排了半天队,眼看快到傍晚,似乎还停留在原地,正自焦急如焚,前面的队伍忽然起了骚乱,一个要插队,一个不让插,一言不和,两个大汉大打出手,四周的人纷纷躲闪,不知是谁后退中踩到了马蹄,那马一声长嘶,在街道上疾奔起来,连连踢倒几个摊子仍不停下,徐扬顾不得掩藏行踪,施展轻功,追上去拉住缰绳,那马人立而起,终于停住。
坐着的田宾却摔下了马车,徐扬急忙上前扶,没提防昏迷的田域忽然口吐鲜血,也滚下了马车,围看的行人看到车上掉下个血人,都纷纷闪避。这一段街道有些倾斜,田域在地上连滚了十丈远才停了下来,晕头转向中,不辩东西,见身旁有人,当下死命抱住那人的小腿。迷迷糊糊中听得一个小姑娘大叫:“啊呀!哪里来的疯子,把我的新衣都弄脏了。”另一个小男孩却纵声大笑:“小菱,这人如此喜欢你,你不如嫁他算了……”
“死赵晟……”小女孩甩开田域,新裙上已沾了血滴和泥灰,冲上去就打取笑她的男孩。
徐扬赶过来的时候,田域又已晕了过去。两个小孩还在对打,待到他们的下人把两人拉开,围观的人群都瞧得呆了。原来这两个小孩竟是孪生兄妹,不仅长相一模一样,均是粉妆玉琢,伶俐可爱,而且高矮也一模一样,若不是一个着男孩打扮,另一个着女孩打扮,简直让人无法分辩。
徐扬推开围观的人群,俯身抱起地上的田域,那知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那小女孩离得近了,一个不防,全喷在她衣衫上。这下那小男孩可不依了,挥拳就向徐扬打来,接着又是两个漂亮的飞腿,那小女孩一对玉白的小掌上下飘飞,宛如蝴蝶般可爱,显然是平素演练惯了,一个攻下盘,一个攻上盘,竟是配合得丝丝入扣。
徐扬见那对孪生子衣着精美,珠玉锦绣环身,身后随从跟着一大帮,也都衣着光鲜,这阵势,任谁都能一眼看出,那两个孩子的身份必非寻常。
如今邯郸已成赵国的都城,城内达官贵人云集,田域尚且生死不知,他不愿多惹事非,更不愿和孩子计效,当下凌空一跃,随随便便就从两人的夹攻中抽了身。
“哪来的大胆狂徒,敢到邯郸来撒野……”
“给他点教训……”
“别让他跑了……”
那群随从眼见少主落败,纷纷抽出腰间兵器,不待徐扬落地,一边大声叫嚷,一边蜂涌着上前夹攻,十数样兵刃尽往徐扬身上递去。边上围观的人群只瞧得眼花缭乱,只觉眼前明晃晃的都是刀光剑影。
徐扬衣袖带风,荡开五柄长剑,两把大刀,单足在一个随从的刀背上一点,宛如一鹤飞天,又躲过四柄青铜剑。
他整个人仿佛已变成一朵落花,在空中盘旋飞舞,双足几不着地,这姿势说不出的潇洒飘逸。
这里本是邯郸最繁华的街头,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直把整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众人只瞧得目炫神迷,生生为这个陌生的男子捏了一把冷汗,眼见他有好几次都被刀剑堵个正着,似乎已无路可逃,可是随从们递往他身上的兵刃总是慢了一步。
徐扬数次叫住手,可是少主不喊停,哪个肯撒手,一个个反而出招更狠了。
那些随从见他抱着个人,手无兵刃,被众人围攻,依旧气定神闲,心中越发得羞怒,要是这么多人都收拾不了他,少主铁定不高兴不说,众目睽睽之下,那个脸可就丢大了。
有一对师兄弟为人机灵,瞧众人围攻了这么久,始终奈何不了他,马车边那个受伤的男子,一脸的焦急无奈,想必是跟他一伙的。两人互递一个眼色,掉转刀头,转身攻向马车边的田宾,其余的随从见机,都不再理睬徐扬,纷纷掉转兵刃,刀刀剑剑尽往田宾身上招呼。
徐扬大怒,他忍让了这么久,只望这些人知难而退,哪知他们竟然得寸进尺,转身攻击受伤的田宾,正待要痛下杀手,却听有人大喝一声“住手”,声音宏亮得犹如半空中打了一个响雷,围观的人群自发让出一条路来,只见三个足饰珠玑,腰金佩玉的客卿走了过来。
三人均着交领斜襟的深衣,年龄均已四十开外,那群随从见到此三人,都讪讪地收起了兵刃,那两个小孩似乎对来人也颇为忌惮,都不敢再行放肆。
“怎么回事?这么多人打一个,打不过就算了,还欺负一个受伤的人,不觉丢脸吗?”转过头来又训斥那小男孩:“你是哥哥,该当有个作哥哥的傍样,怎么能教坏妹妹。”左首那人声如洪钟,脸部线条严峻,双眸不怒自威,刚才那声大喝就出自他口。
这三人脚步飘浮,刚才听得喊声还在远处,一瞬间已到了近前,别的不说,这份轻功已是鲜有人及,徐扬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也想不出是哪三个武功高强的前辈级人物,居住在邯郸城内,又是入朝为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