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005（1 / 1）
到了医院又是中午，原本带着乔尊捷去看薛文韬在心理上让我有些尴尬，但乔尊捷坚持去见一见薛文韬，甚至去了医院附近的花店买了一大束雏菊。
“他喜欢吃什么？我可以叫我的厨师做。”
我有些无法面对乔尊捷过于坦荡的眼神，因为我心里是拒绝他跟随我的，我不喜欢被人误会。
“不用麻烦了，我家的佣人每天都给他送餐，营养品也不缺，所以只要我们人到场就够了。”
乔尊捷抱着那束雏菊，感觉到了我明烈的拒绝。
为了不麻烦他，我先去挂号做拍片，医院的人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都对我和乔尊捷的出现很意外，我和他的照片曾经被散布在各种纸媒和网络平台，大家对于我和他的议论在我去南部之后也没有减退。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乔尊捷露出了比我还高兴的笑容。
到了薛文韬病房，却没有见到人，问了护士才知道他去花园晒太阳了。
薛文韬居住的这个楼层的病房都是重症患者，有医生正在查房，病房门打开着，病床上躺着一个面色黑黄的中年男子，正和医生喋喋不休的诉说着，身子前倾，看着医生时的眼神是孤弱无助的，充满了柔弱的期待，诚惶诚恐。
我别过头，加快脚步。
“Susie。”乔尊捷突然叫我。
我“嗯？”了一声。
他摇摇头，“没什么。”
“你觉不觉得人的一生太短暂？”
“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喜欢来医院，因为有太多人的梦想在这里被断送。”
不管是长大以后想当宇航员，还是明年要多赚一万块钱，或者伟大，或者平凡的梦想，一进到医院这个地方，就必须要重新估量可行性的大小。薛世恒也不喜欢去医院，他感冒从来不吃药，靠橙子水和自身免疫力来治愈，然而他在医院失去了一条腿，他被那场车祸打乱了他完整而缜密的人生计划，所以他极度抗拒来医院看薛文韬。
我远远就看到薛文韬坐在花坛边晒太阳，他闭着眼睛假寐，表情很安详。好像感觉我来了，倏地睁开眼睛看向我在的方向，继而轻扯笑容。
我走过去，抱了抱他，他笑呵呵地回抱我，轻拍我的背。“我知道你不喜欢病房，所以特地跑出来晒太阳的。”
我微笑，他有心了。
看到我身后的乔尊捷，“这位是？”
“是我的朋友，乔先生。”
“哦哦。”薛文韬点点头。
乔尊捷把怀里的雏菊送给薛文韬，薛文韬淡淡说了一句谢谢。
“敏峥妈妈来送饭了吗？”
“还没，再半个小时她才会到。”
我点点头，“你最近吃饭好吗？”
“还行。”
“体重呢？”
薛文韬哈哈笑了起来，“能保密吗？”
“保密什么，你又不是少女。”
薛文韬笑地更大声了。我叹了一口气，既然他不想说，那我也没有必要继续追问下去。
“你工作顺利吗？”他问。
“还好，这次回来会多待几天，新产品广告拍完我再回去。”
“是吗？那趁这阵子多补补身体，瞧你瘦的，你十五岁时不是挺圆润的嘛。”
“现在流行骨感，越瘦越受追捧。”
“放屁，男人都喜欢丰臀细腰的女人。”
“我又不需要男人喜欢。”
薛文韬看了乔尊捷一眼，“你喜欢晓光吗？”
乔尊捷在外人面前是精致拘谨的，别人说话时他绝对不会插嘴，看上去像是放空，但他其实一直在fallow我们的话题，因而突然被薛文韬点名，他随即露出有些小邪恶的笑意，“喜欢啊。不过她的确不需要。”
薛文韬像是打了一剂强心剂，对乔尊捷和颜悦色起来。这老头真是越老越有意思，这时候还替他那个不孝子看守媳妇。
他大概以为乔尊捷会是他儿子的情敌，而现在当事人也说了，此番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薛世恒的地位还没有受到威胁。即使他和薛世恒的关系不容乐观，但毕竟血浓于水，他怎么说也都是站在自己儿子那一边的。
乔尊捷是健谈的人，即使是面对带有一丝敌意的薛文韬，他也能侃侃而谈，十分钟过去，我已经被他们两个男人排除在外。
花园里也有其他病人在晒太阳，有些由家人推着轮椅呼吸新鲜空气，有些由护工搀扶着锻炼手脚，最无忧无虑的当属孩子了。
他们那些毫无负担的笑，被阳光烘烤出了馨香的味道，银铃般的笑声仿佛山岗上的麦浪一般，经由风的吹送，一波一波更迭交错而来，舒心悦耳。
不知何时，身边的两个男人已经停下了讨论，转而看我，我收回眼神，转而看向他们，问道：“怎么了？”
薛文韬一脸担心地看着我，乔尊捷也一样。
我感觉到了自己脸颊上的湿意，刚想伸手去擦，却被乔尊捷抢先了一步。男性独属的粗糙拂过我的面颊，他用拇指专注地擦掉我的泪痕。“Susie，你怎么哭了？”
我愣愣地摇头，“我的眼睛一晒太阳就会掉眼泪，是老毛病了。”
他屏息，说道：“最好是这样。”表情严肃，无比认真。
我抬起手腕，转动了一下，将表面显露出来，“敏峥妈妈快来了，我们回去吧。”
薛文韬深深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走到半路，乔尊捷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显示，接了起来，我想应该是重要电话否则他不会当着我的面接电话。
我扶着薛文韬走到前面。
“他在追你哦？”薛文韬小声问。
“他是好人。”
薛文韬回头看了一眼，乔尊捷正用英文讲电话，又说道：“长得也很不错，不过比起我家世恒，还差了那么一点。”
“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本来就是我家世恒比较优嘛。”薛文韬小孩子气地说道。
“好好，没你家薛世恒厉害，你们家薛世恒全世界第一美男子。好了吧？”
说话间，乔尊捷追上来，我一看他神情就知道他有急事，便说：“你忙你的吧，开我的车过去，等会我坐家里的车回去，你不用担心。”
“我会让秘书把车开到你家。”
“嗯，好。”
他说了“拜拜”，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看他那副急色匆匆仿佛家里着火的表情，我倒是有些好奇他到底遇上了什么急事。
回到病房，敏峥妈妈还没来，我收拾出一只花瓶去装水把雏菊养起来，等我回来时，病房里突兀地出现了小孩子的声音。
敏峥妈妈，William，薛世恒都在。
薛文韬脸上的神情是狂喜后才恢复的平静，虽然强装镇定，但手忙脚乱的样子还是泄露了他的心事。
这大概是薛世恒头一回来医院看他吧。
“晓光阿姨。”William叫了我一声。
我应了一声，把花瓶放在床头摆好，小孩子见我冷淡，嘟囔了一声，就坐在一边摆弄自己的玩具去了。
一屋子的尴尬。因为我不知道该对薛世恒作何反应。
薛文韬一边吃饭一边打量自己儿子无风无月的表情，敏峥妈妈一边照料薛文韬吃饭一边偷觑我，连William都是看似在摆弄玩具，实则在留意大人世界的汹涌暗潮。
我在南部的期间，没有给薛世恒任何电话，他当然也没有主动打给我。与宋持倒是有过几通电话，但也都是公事上的交流。我听钱秘书说，宋持被我随便就把人开除，没有经过报备就做了人事大调整之类任性的举动弄到焦头烂额。他甚至吩咐了自己的助理如果有我打过去的电话，就不要接。
吃完午饭，薛世恒站了起来，只说了一句“我还会来”，就牵着William率先走出了病房。
虽然被自己的儿子没礼貌的对待，但薛文韬还是很开心，我本想安慰他几句，他倒是说：“你也回去吧，他应该还没吃午餐。你也知道的，他肚子饿的时候，脾气有点臭。”
何止是有点臭而已。做爸爸的原来都爱护短啊，我望天。
我帮敏峥妈妈整理好了食盒，“那我走啦，明天再来看你。”
“去吧去吧。”薛文韬很开心。
我们走出病房时，已经不见了薛世恒的身影，“他今天不上班？”我问敏峥妈妈。
“他有一份文件落在家里，是莉莉接的电话。”
我明白了。
“虽然莉莉多嘴了一点，但之前他也问过我你什么时候回家。”敏峥妈妈看了我一眼，“晓光，你生气了吗？”
我连忙摇头，“没有，怎么会。”只不过，和我想象的有些出入罢了。我昨天就告诉过佟铃儿我今天会回来的。
走出医院，车子已经在外头等我，薛世恒和William坐在后座，敏峥妈妈自觉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William趴在车窗上，“晓光阿姨，你不进来吗？”
闻言，我伸手拉开车门矮身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