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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萧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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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到此地步,我已无话可说。

我没有烦躁或是痛苦,因为绝望已淹没了所有这些感觉。

当我的旧伤每隔五六天便发作一次,我就已知道我去路无多。

控制双腿已越来越是不便,我渐渐只能缓步而行。直到那一晚,我看见周王陆三人来访,本要起身相迎,却发现就在那时我已无法站立。

我只觉霎时冷热,一阵激狂,静下来时已成了然绝望。

原来我命定的归宿从不曾改变,原来我不过平白多得了八年。

当年脱狱之时我本已是废人,叶如居曾冷冷言道,“这样的伤不治也罢。来日后患无穷,生不如死。”

但那时我仍有余勇,我仍有不可不为之事,我不甘心。

他果然治好了我,自己却颇不以为然。“经脉俱损,仅将碎骨拼合不过权宜之计。一旦旧伤大作,必如江河溃堤横摧一切,不可收拾。”

他离开时无限郁郁,似乎我是他毕生败笔。

但是多年来旧伤发作渐成痛苦习惯,再加上事务浩繁,我几乎已忘记那暂时退却却仍在来路阴险相候的最终归宿。

我一步步向它逼近而不自知,我甚至还让另一个人与我一同沉陷,我的阿湘。

如果我还有绝望以外的感觉,那便是为了阿湘。

从那晚以来,她消瘦了许多,沉默了许多。

她苍白脸孔上燃烧的眼睛近乎凄厉地明亮,一种坚硬的执着。

她从早忙碌到晚,无微不至地服侍我,她源源不绝请来无数大夫。她一次次承受失望打击却百折不挠,仿佛她的勇气与决心永不会消磨。

然而我宁愿见她如寻常女子伤心哭泣,也不愿看她如此倔强坚忍地不肯甘休。

我象是一缕游离身外的魂魄,看她无望而徒劳地拯救我早已失去生命的躯壳。即使在我万念俱灰的此刻,她仍令我觉得深入骨髓的哀伤与歉意,无奈,珍爱,还有惘然。

如果上苍让我们真有来生,就让我凭着这最后的感觉在千万人中寻找她的踪迹,那是她留给我永恒不灭的印记,那是我们历经轮回仍无法化解的宿缘。

我定会去寻找她,在白山黑水暗日红尘,黄沙翰海碧月烟波。

我定会找到她,即使她已面目全非,完全不复记忆我们的前缘。

我定会守护着她,永远不离不弃,用尽一切使她快乐,看我从未见过的她一展的欢颜。

然而今生今世,我已无力再给她幸福。

麻痹已渐渐升至我的腰椎,我知道不久以后我的双臂也将失去知觉。

我已不想再这样活下去----没有尊严,失去自由。

我看不到这样活着的意义,只有死亡才令我觉得顺理成章。

我无需费心设计如何去死,我的床头本已暗藏了孔雀胆的剧毒。第一次旧伤发作后我藏下了它,以备将来有一天我再也熬不过去。

多年来我比自己想象的坚强,我不曾想过用它,直到此刻。

它仍然在那里,寸许长的蓝花瓷瓶,掩藏着沾唇立毙的剧毒。

我在阿湘离屋时检查了它,然后又放回了原处。

在我行事以前,我要先行支走她。

“他们有了叶如居的消息。” 那一天我告诉她。

她正背对着我调凉汤药,闻言一震,停下了手。

“上个月有人在凉州见到过他,但是后来又不知去向。”

“有没有再派人找?”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令我觉得如此欺骗她不啻是一种罪过。

“他们还在找,不过希望渺茫。”

她沉默许久,走到我床前。“就让我去。” 她说。

凉州千里迢迢,往返至少要两个月。她终于说出了我想要的回答,我如释重负,却又万般悲凉。

但是我说:“你去了又能怎样?”,我知道我太过轻易地答应会让她起疑。

她在我身边坐下,伸出手握住我的。她的手从来清冷,此刻却是火热。

“至少我比他们多一点决心。” 她话语中深藏的热望令我忽然不忍,几乎想要动摇。

但我终于不曾。

她离开时,杨柳采青,新桐初引,正是初春。

那个早上鸟语间关,清露晨流。

她临行前打开长窗,指给我看庭中尚未开放的两架丁香。

“到它们开放时,我就已到了凉州。”

我点点头。是的,到它们开放时,她便已远在凉州。

我心绪万端地看着已换了男装的她,看清了她从前光洁的额上新生的细纹。要我拿什么来偿还她在我身边暗暗磨蚀的年轻与美好,她沉默而执着的深情?

也许这一生我注定要欠她许多。

“你要等我回来。” 她在我身边轻轻地说。

我没有回答。

我一直坐在窗前看她离开,直到她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院门。

我知道这会是我最后一眼看她。

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

我召来刘晔,同他一起清察了府中帐目。此事做来并不繁杂,三日内便已盘清。我给刘晔留下书信,要他在我死后归还所有家奴的卖身文契,将家财分给众人。

家事理清,我开始给皇上写条陈。

我辅政多年,自信知人甚深。我为皇上一一剖析朝中何人勘当重任,何人名不符实,何人大材小用,何人心机过深,何人恃才傲物难与人相与,何人与何人暗有心病不可令其合作。边关情势则要小心车宛临池两国,尤以车宛国主萨穆近年来厉兵秣马,颇有野心。为确保无失,应于何处增兵,何处建仓屯粮,何处组织民防加强巡视。陇中栈道乃重要粮道,务必派人修缮,以防战事一起后方补给不及。至于西北边镇将领各有所长却又各有不足,独当一面当无问题,只是其中并无真正帅才。为长远记,皇上应从此时留心考察朝野是否有适当人选。其它如河工吏治种种隐忧,我也一一详陈。

耗费七日才将条陈写毕,但觉仍有若干未竟之意,却已深感力有不逮。而且以皇上睿智,也不需我在此絮絮不休。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必他亦会详读我的条陈,如果于社稷略有裨益,我于愿已足。

一切已布置停当。只除了要给阿湘留一封信。

我几次提笔,但始终无法成文。

那一夜雨花凄落不堪听。

我彻夜无眠,隐约听见雨中的琴声,缥渺而支离,凝神即碎。

天亮时凭窗,只觉雨色格外清妍。细看方知院中两架丁香一夜之间已开成全盛,柔白浅紫一时如雾,寂寞缤纷。

我画下了阿湘,在那个丁香盛开的早上,即使她并不在我的眼前。

我画下了她,画她在丁香架下弹琴,虽然她从不曾在那里弹过。

花影浅照,她挽发垂眸写意七弦。

她在我心底。

还有她低眉中那一段凄凉。

我凝望着画上的她,但愿她发上簪着的丁香,是我为她折下。

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子将永不会知道,就在这一刻,我曾如何想念过她。

她说当丁香花开时她已到了凉州。

然而今年的花开得太早,她一定还在客路奔波。

千山冷月,枯木霜岩,她是否会觉得冷,觉得孤单?

如果死后魂魄可以作主,我定会在堕入黄泉之前先看她平安地到达凉州。

入夜,我卷起画,将它与条陈家信一并放在床头矮几。

侍从已被我摒退。我取出那只蓝花磁瓶,在烛火上溶开瓶口的腊封。

我心情平静,我的双手稳定。我拔出瓶塞时甚至没有洒出一滴。

死亡无所谓吸引,我只是不想继续生存。

此刻我感到孑然一身地无牵无挂,解脱将临的超然与轻松。

当门扉忽然响起,我已将瓶口举到了唇边。

本来我可以不必理会,然而那背后直逼而来的强烈感觉令我不能置之不理。

我暂时停下,转过了脸。

于是我看见门口一动不动站着的女子,雨水正从她身上滴答跌落,她的黑发黑衣散发着幽泠泠的水光。

她一动不动,她望着我手中的瓷瓶,以一种不能置信的震惊,而又另有番绝望的顿悟,霎那溃决。

很久以后,她力不能支地慢慢蹲下,双臂环绕着膝盖,将脸深埋在臂弯之间。她单薄的肩胛微微突起,令人觉得无比脆弱。

她所有的精神似乎都在瞬间被抽得精干,她的身躯只剩薄薄一片,生机全无。

她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已化而为石,轻轻一击,便会碎成一地。天荒地老风化成尘,永远也没有机会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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