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江山(1 / 1)
延和帝坐在玉阶之上,冠冕之上垂落下来的青玉主子闪着耀目的光芒,他轻轻执起杯盏,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嘴角拉扯出一个弧度,被青玉珠子遮掩的双目向两角眯起,犀利的看着席间发生的一切。
待到一切风平浪静,延和帝才笑着说道:“老七,你这个媳妇倒是宝贝的紧,朕一年也没见着几次。”
延和帝虽是含笑说着,辞冰仍是惊得一身的汗,忙跪下来说道:“儿媳疏懒,不常进宫给父皇请安,望父皇恕罪。”
延和帝眯着眼睛,摇晃着手指歪着脸问身边的侍从:“朕瞧着倒是有几分亲厚。”
身旁的侍从谄媚的答道:“陛下忘了,景初王妃先时曾是宫中担任毓珞公主的侍书女官。”
“原来如此。”延和帝拍着大腿,恍然道:“既如此,你便多留些日子,在宫中陪陪谨妃吧。自从毓珞走了以后,她也烦闷的慌!”
辞冰不安的看着御锦央,见他也是愁眉紧锁的样子,再看向延和帝一副笃定的模样,当下磕头道:“谢父皇恩德,儿媳领旨。”
席间,御锦央紧紧握着手中的杯盏,辞冰伸出手握住他的,轻轻打开他的手掌,细心的安抚着。
晚宴散场后,辞冰便被接到谨妃的宫殿。
御锦央急匆匆的赶到御书房,守在门外的张德看到御锦央,连忙拦住:“呦!我的王爷,这宴也散了,您这火急火燎的是做什么?”
“让开!”御锦央冷声斥道。张德心中一颤,脚也开始哆嗦。这景初王素来性子温厚,何曾这般冷言冷语过,那眼神,就像是要生吞活剥了他。
张德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皇上今儿多喝了几杯,您这样进去,只怕会——”
话没说完,便被御锦央一掌推开,御锦央怒视着张德命令道:“让我进去。”
张德瞧着他的模样,乖乖的开门,御锦央便一溜烟的疾步走进去。
身旁跟着的小太监围过来,连连问道:“张公公,您怎么放王爷进去了。这,这,皇上要是怪罪下来,我们怎么担待的起啊!”
那张德平顺着呼吸,也是一脸的不安,对着围过来的人群愤怒的说道:“你们这群小崽子,刚才为什么不说话?”待呼吸平定后,才喃喃的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方才王爷瞧我的眼神,竟然让我不敢抗拒。怎么说我也是御前呆过的人,怎么会害怕一个纤弱的王爷呢?”
御锦央昂首大步走进去,御书房内空荡荡的,宫女太监都没了人影。
延和帝坐在龙椅上,看着火急火燎进来的儿子,微笑道:“皇儿果然是爱妻心切,真是个痴情的种子。”
说道这句话,延和帝的眼神游离,思绪仿佛随着香炉上的青烟袅袅分散。
“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辞冰身子孱弱,只怕不能侍奉好谨妃娘娘,望父皇恩准让儿臣带她回家。”御锦央喘着粗气,一路小跑过来,他的脸色已经略显苍白,如今跪在这冰凉的玉砖上,只觉周身寒气逼人,冷的人直发颤。
“你媳妇是进宫陪谨妃说话解闷的,又不是来做工打杂的。你是怕朕少了她吃的还是短了她穿的?再说,既然她身子不爽,便留在宫中让太医好好诊治。你又何必担忧呢?”延和帝扬起首,定定的看着御锦央,眸间的坚定竟让御锦央无力极了。
“父皇——”御锦央挪动着双膝,向前重重的磕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在偌大的宫殿中回响。
“你处事平和,可性子执拗,从小到大,未曾求过朕任何事情。只有三年前恳求大婚一事,还有,便是今日。可是,这两件事都与楼辞冰有关。”延和帝轻轻叹气,随即眸光一转,问道:“老七,朕问你,你爱她到何种地步?”
“任他凡事清浊,为卿一笑,轮回甘堕。”
月光挥洒在清冷的地板上,倒映出延和帝稀疏孤寂的身影,房中的红烛,跳跃的烛火刺痛了延和帝的眼睛。
“三年前,你用兵符来换楼辞冰。这回,你打算用什么来换?”
御锦央闻言,低下头道:“任凭父皇吩咐。”
延和帝颔首,大笑道:“果然是个痴情儿!”语锋一转,走下玉阶,伸手抬起御锦央的头说道:“这天下之大,总是要有个主子的。历来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如今皇长子被废,皇次子已殁,皇儿认为谁人堪为天下主?”
虽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但如今亲耳听闻,内心仍如万箭穿心般疼痛。
“儿臣愿为贤王。”御锦央哑着声音道:“全力辅佐三哥荣登大宝。”
延和帝频频点头,搭着他的肩膀笑道:“果然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那——冰儿呢?”
“朕说过要她在这待一段时间,君无戏言。不过朕答应你,会好好照顾她就是。”延和帝看着御锦央焦急的样子,翘着嘴角说道:“她何时能够回府,就看你何时能扳倒老八,扶老三上位。”
听到延和帝的条件,御锦央睁大双眼,随即答道:“儿臣遵旨。”
言毕,御锦央提步往屋外走去,在跨出门槛时,他回首问道:“父皇,可曾真心待过母妃?哪怕,只是零星半点?”
看着御锦央离去的身影,延和帝陷入了沉思。
他只是依稀记得那个像江南春雨一般的女子,婉约淡雅,总是在门后浅笑,默默等候他的到来。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御锦央的背影,竟然与她的那么相似。只是,他从未留意过。
原本彩花烂灼,纱绫成扎的景初王府今夜显得特别冷清。
王妃喜静,可是逢年过节却总是准备的热热闹闹的。她总说这样才有家的感觉。
于是,王妃内费心装扮准备了一个月的东西,却只能与冷月清风为伴。
御锦央淡然的坐在书房内,看着天璇焦急的来回走动,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止,“有什么事说就是了。”
天璇素来性急,见天衡他们一个个都沉默寡言的站在一侧,心中更是恼火,开口嚷道:“王爷,我就不明白了,您为何要答应那样的条件。我们弟兄几个这么些年努力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那把椅子。您倒好,轻飘飘的送了别人。”
天璇体格魁梧,怒意之下所言竟犹如虎吟咆哮。
天衡连忙走至门口,确定四周无人才不满的说:“纵是在家里,也要注意着些,隔墙有耳。”
天璇不满的拍着桌子,酱红的脸直愣愣的盯着天衡:“老子在家里还这般畏首畏尾的,这四周都有人守着,哪个不怕死的竟敢偷听!”
天衡无奈的摇头,决定不理会这个莽夫。
开阳将刚煎好的药端过来递给御锦央,“王爷喝完这一回,体内的余毒便肃清了。”
御锦央接过汤药一饮而尽,道:“开阳,每日仍要按时煎药送来,不可马虎。”
开阳颔首,将药碗接过,看着周遭的兄弟,终于将众人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王爷为何答应皇上的要求?”
御锦央环顾四周,见所有人都好奇的抬头看着他,不禁笑道:“一颗绊脚石,早除晚除都一样。”
天衡恍然大悟,“王爷睿智。”
天玑等人愣怔在侧,一旁的天璇扯着嗓子疑惑的问道:“你们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天衡抬手招他过来,附耳轻声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天璇怒的双目通红,紧握着一双手作势便要打向天衡,被天玑等人拦住,方才恶狠狠的说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忒不爽快。你不说,我还不想知道呢。”
一番话惹得屋内的人哈哈大笑。
御锦央摇头笑着看向案前的这些人,蓦地想起深宫之中的辞冰。不知此刻,她可也是这般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