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功亏一篑(1 / 1)
我靠在墙角,抽着烟,这是刘世清给我的,是我多年前喜欢的三五。我知道这种烟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也不知道他从哪淘来的宝贝。
刘世清神色肃穆,看了看对面墙没有人,又转过身看看左侧的门口,确定附近没有人以后,才跟我说话。
“正阳,你我兄弟这么多年,别为了这点事不愉快,不就是一个高云峰吗?”
我还沉浸在王德利的死亡阴影上,一时间情绪难以转换,跟谁说话都显得情绪激动,就算是我的老战友,我依然还是没能完全调整。
“那你没事在我队伍里安插个眼线,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绝对没有。在我行动之前,确实有人给我打过电话,我还以为你怕自己搞不来,所以特意让我给你压阵。而你碍于面子不好说话,所以让朋友告诉我。”
“我会搞不定一个毛头小子?”
刘世清没有正面回答我这句话,而是反问道,“我们难道不都栽在那小子手里一次?”
“别提这个,你想怎么办?”
“我们这样争下去也没意思,不如,我们合作吧。警*合,我出装备,你出人。”
我想了一下,刘世清此言并不像在跟我开玩笑,我也相信他不会拿自己的位置作为玩笑的筹码。而我的4万块早就快要花完,跟他合作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说,拿悬赏怎么分?
刘世清说,“我一分不要,只要你把小高抓捕以后,第一时间交给我就行。”
我很快就明白了刘世清的意思,他之所以想这样做,一定是看中了小高身上的财产,根本不屑拿200万而已。
我正在思考要不要答应他,按照我以前的性格,不应该向这种事情妥协。我觉得成功失败不是最重要的,我不会因为任何的所谓成功委屈自己做不愿去做的事情。比如此类合作,但是,我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这是好几家人家的幸福。
但我不得不考虑,如果这次任务失败的后果,窦春娥的日子更加艰辛,王德利连看病的钱可能都不够。我不能放弃,我想尽办法也要促成这次抓捕。
我答应了刘长卿。这时候,张一腿慌慌张张的在门口大声喊我的名字,我赶紧跑过去。张一腿拉着我冲向急诊室,说王德利可能够呛了。我跟着他跑过医院的走廊,一直闯进了急诊室。
大夫已经在一边摇头叹气,王德利静静的躺在病床上,整个眼眶肿的像一个气球,形成一个紫色的囊肿。他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通体发白,另外一只眼睛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我一看到这架势,心里如同坠了一块铅块。这架势,却是够呛。
王德利依稀能看见我,见我来,勉强睁开眼睛。他对我招招手,我说你什么意思?小旭还等着你做饭呢!我看见王德利在尽力的挣扎,但是由于子弹的冲击力伤害了他的颈椎,他现在的脖子根本没办法承受脑袋的重量。我只好凑到他跟前,趴在他的耳边静静的听他说。
他在我耳边喃喃的说着,“我不行了,眼珠子实在太疼了。但是我不后悔,我做了一辈子泥水匠,这次就算做不成英雄,也算烈士了。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旭,希望你能帮我养好小旭,别让他跟着他妈。我知道你一定能把小旭培养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我哭了,张一腿抱着小旭在一边看着王德利。小旭此时吓傻了,不知道说什么好。王德利冲小旭招了招手,意思过来看看爸爸。
小旭跑了过去,抓住王德利的手,一个劲问怎么了。
我哭的稀里哗啦,“王德利你小子不仗义,当初我那么说就是给你打气,跟你客气客气而已,小旭这么大了,当然还是你亲爹养的好。”
说话之间,王德利的呼吸已经越来越艰难,并且大有体力不济的样子。紧接着,王德利两声干咳,眼睛一翻,已经咽了气,显示器上的心跳线变成一条直线。张一腿一看,转身到医院外抽烟。
剩下的人沉闷不语,大夫给王德利盖上了白布单。小旭一个劲的问我爸爸怎么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没办法回答。王德利走了,永远的走了。我忽然觉得人生有时候就像这心脏检测器,没有波折就挂了。
两天后,王德利的后事办完。我把小旭暂时托付给佳佳,佳佳虽然不太乐意,但是在我恳求下,也勉强答应。
我们再次聚集在仓库的时候,心情已经和以往大不一样。王德利走了,剩下的人还得继续活着。坚持,还是放弃这个问题似乎是所有人都在考虑的。窦春娥看到活生生的王德利说没就没了,气焰顿时全无。
我理解,毕竟是女人,见不得刀光剑影的。拿破仑到没说什么,一个劲的在修理那辆夏利,此时修车是他最好的消遣。我不敢打扰他,我怕他一停下来就会想到王德利死时候的神态。
张一腿,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一闭,不言不语。唯一还算坚强的只有小柔,神色泰然,不温不怒。
我说,哥几个,咱们还继续玩吗?
张一腿听到我的话之后噌的跳起来,“玩个屁。都他妈的赖那个小骚货,什么时候不来,偏偏我们抓到高云峰时候来,现在可好,王德利没了,小高跑了,一切都他妈的四大皆空了!”
我说,“你丫的嘴巴干净点,月盈也是受害者,她脖子被划伤跟谁说去?别遇到点事就像个娘们一样怨天尤人,是男人给我站起来。”
拿破仑在门外喊道,“只要有一个继续抓捕的,我就跟着。拿破仑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难字。”
我又问刘金刚,“你呢。”
刘金刚说道,“我跟着,BOOS一天不死,我 就一天不停。”
我又问张一腿,张一腿说道,“哥几个,我对不住了,不跟你们玩了。我可不想像王德利一样稀里糊涂的挂了。”
我一把拉住张一腿,张一腿心里也不得劲,使劲的看了看我,“赵正阳,你别留我,我回家等你好消息。”
我松开了手,对张一腿说,“走好。”
窦春娥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舍不得那4万块钱。一咬牙,也要跟着走。
这时候刘长卿派来的车已经在门外准备好,我一挥手,大家上了汽车。正在这时,我看见警车的前面站着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月盈。我知道现在大家都很讨厌月盈,如果不是她,也许王德利不会死,我们现在正在数着钞票,唱着歌,大家一起吃火锅。
我以为她是带着愧疚之意来看我,但是我完全估计错误。月盈的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发紫,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我问她怎么了。她不说,只是冷冷的问我,心里还有没有她。
我说有,当然有。
她说那好,如果你走了,就永远见不到我。
我的 脑子快要爆炸一样,我不知道月盈是如何考虑的。现在这个情形,我根本不能放弃。她偏要在这个时候问我要她还是要追捕高云峰。这问题的难度不亚于母亲和妻子掉河里,先救谁的问题。
我该怎么告诉她我是多么的爱她,我该怎么告诉她我是如何的不可能放弃这次任务。我问月盈,为什么要极力反对我做这件事?
月盈小心的问我,“如果告诉你,你可以不去吗?”
我告诉她别闹了,转身就要上车。月盈一把拉住我,说道,“高云峰是我哥!”我停下身,转过头,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高云峰是我哥。我们俩从小就一起在孤儿院长大。”
我的脑子在飞快达倒带,这些日子的画面在我脑海中一一呈现。高云峰,月盈,佳佳·····我结识了月盈,和她发生婚外情,然后高云峰来到祥福林,随后祥福林就出事了·····难道这一切都是高云峰一手安排?
月盈的声音很大,拿破仑等人听到这句话,也都下了车。这么说,月盈对我的爱,高云峰假装绑架月盈,都只不过是一场戏。高云峰玩起了无间道,我还傻逼呵呵的自以为是。
我的心坠入了无敌的深渊,我的 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一项是众人精神支柱的我终于彻底崩溃,我发疯的用双手使劲的敲打夏利的前盖,夏利车被我砸的咚咚直响,一直到满手都是鲜血。拿破仑吓坏了,赶紧拉开我,关切的看着夏利车。月盈则下傻了,完全呆在那里。
我问月盈,“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
月盈也哭了,她说她也不像弄成这样,她完全想不到是这样。
我质问月盈,“所以你怕我伤害你的哥哥,然后现在来请求我别伤害他?啊!!”我用双手用力的推着月盈,摇着她说道,“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会抓住他!“
月盈拉住我,“别去,赵正阳,别去·····“
我推开了月盈,带着大家上了汽车。我和拿破仑在前面带路,警车在后面跟着。
汽车驶过月盈身边的时候,我忍不住看了一眼,月盈摔倒在地上,楚楚可怜,她今天穿了淑女装,风吹过她白色的长裙,就像一棵倾倒的银杏树。汽车毫不停滞的行驶,月盈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远,变成一个白色的影子 ,一直到看不见。
我的心情沉重,开始后悔不应该那么对月盈。她既然肯告诉我,说明她已经开始信任我。如果我是她,我会怎么做?我开始设身处地的为月盈想,我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们从最近的路口上了高速,窦春娥扯下裙子,帮我包扎了手。我没吭声,一直眼望前方。汽车快速行驶,车上的人都各有所思,大家的目的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都想抓到高云峰。
我的心情很差,差到我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想靠在车后座沉睡过去。窦春娥见我疲惫,从包裹里拿出一件长衫给我盖在身上。我的全身发冷,玻璃窗的缝隙吹过来的风让我倍感寒冷。
窗外的天气阴沉的很,仿佛乌云就在头顶,并且随时可能落下来。远处一道紫色的闪电从空中落下,照亮了半个天空。刚才还晴朗的天空,转眼阴云密布,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雨点开始稀稀拉拉的落下,前风挡的玻璃上开始有雨珠的痕迹,驾驶员打开了雨刷器,从开始缓慢的频率一直到接连不断的清除雨水,我关上车窗,因为雨水已经打湿我的半个身子。无数个雨点从半空中滂沱而下,将世界变得模糊一片。
警车有刹车防抱死装置,夏利没有,所以不敢开的太快,没跟上。我没办法入睡,只感到全身疲惫。拿破仑和窦春娥不时看看我,可能是怕我自杀。我冲他们笑了下,“没事,一时激动而已。
为了显示我的无所谓,我和拿破仑聊起来,我问他看到王德利死还不害怕。拿破仑嘿嘿一笑,“拿破仑的字典里没有难字。”我说,我操,你别拿这句话糊弄我。
拿破仑说“害怕,但是我贪财。富贵险中求,我权当玩命换钱花。当然,我也挺不服气的。看这高云峰这小子也没什么特别,怎么就混的这么好?”
我说,高云峰并不是一般的小男孩,他的智商和能力远远高于同龄人。你看他几个人击退上百名警察,就足以说明这小子绝对是个人才。
“那是因为那些警察蠢,所有心思都用在怎么搜刮民脂,如果都用在抓贼身上,怎么会让高云峰跑掉?”
拿破仑的话不无道理,而我的心理却再次摇摆,我究竟是为什么才会追捕高云峰?是真的像小柔说的,我只是想当个名利英雄?或者,我根本就是和小高是一种人?这个问题像一只苍蝇围着我嗡嗡的转动,让我感到十分的烦闷。如果我不能知道自己为什么去追捕,我又为什么要去追捕?
如果我真的和小高是一路人,我现在做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直接跟小高成为一路人,然后混个二哥当。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公路下面就是黄河,经常会有横风吹过来,让快速行驶的汽车骤然改变方向。
所以,桥上不远就有注意横风等字样。远处的天边灰蒙蒙,偶尔吹过的横风会让人心惊胆战,桥下是汹涌的黄河水,奔腾怒吼,滚滚而来。我向黄河的上游望去,那一边是几公里宽,漫无边际的河道,黄河水湍急浑浊,似从天上到人间。我向黄河下游望去,那一边也是几公里宽的河道,黄河水一样湍急浑浊,似乎流到天上人间。
我问开车的警察哥们,为什么当警察。那哥们倒是很实在,我只想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而已,就是这么简单。我发现我自己为一个很傻的问题在纠结,这个问题似乎只有哲学家才可以解释。
但我是如此执着于搞清楚此类问题,也许等到抓到了高云峰的时候,我才会明白真正的意义。我期待这个答案的揭晓,就像新郎期待和新娘子入洞房一样迫切。这个问题一直解不开答案,我就可能为此辗转难眠。
我们一路上星夜赶路,不眠不休。除了吃饭,去厕所之外,没有任何时间浪费在路上。好在我们的车还算给力,并没有半路把我们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