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雨中（1 / 1）
瓦沿上狂风肆虐，偶尔有匆忙疾驰的脚步飞檐走壁的路过。天空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即将来临，两个男人在屋顶相遇，同时停下匆匆的脚步。
“可有她的消息？”孟天笑焦急的询问。
步林风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两人俱是风尘满面，来不及多说，又擦肩而过。等到对方走远，步林风停下脚步，轻轻一笑，转身进入一家酒肆。
步林风找得并不卖力，而孟天笑却太卖力，卖力到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直到走进一条偏僻的巷子，看见一个女孩将篮子里的饭菜和馒头拿出来给角落的乞丐吃。
她将碗筷放到一个躺着的人面前，那人将食物扔开。女孩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说：“好好活下去，总会有希望的。”
“好好活下去，总会有希望的。”
正准备离开的孟天笑被这句话定住。
她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女孩！那个小女孩。
那个时候，爷爷永远的离开他了，身为奴仆的他看不到希望，没有食物。他被驱赶到街角，甚至被乞丐们瞧不起。
她也是个乞丐，蹲在角落乞讨。等欺负他的人都走了，她来到他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黑乎乎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水做的，里面荡漾着月亮般的温柔，耀眼的，醉人的。她看着他笑。
他接过她手里的馒头，大口大口的嚼着。
她说：“好好活下去，总会有希望的。”
他们开始聊天，她说她还有一个妹妹，她们的父亲死了，母亲出去讨饭没有再回来。现在她出来讨饭，讨到了好吃的回去给妹妹。
他始终不说话。生活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他的心情却好了许多，感觉有一缕清风吹来，吹走了很多压抑。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脸色很苍白，而且越来越白，她终于睡着了。
他知道她可能不会再醒。她的背上有大片褐色的血，已经干涸，新的血还在慢慢侵出，像一股妖异的温泉。
终于一个叼着烟斗满口黄牙的老婆子路过，他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她的衣角。
“救救她！”
“去！”老婆子一脚踢开他，他发狠抱住她的腿。
“救救她！她要死了！”
老婆子蹲下来笑笑，抖了抖烟斗里的灰，“你这娃有点意思，她是你什么人，你自己都要这样了，却叫我救她？”
他没有回答。老婆子伸手撩开小女孩脸上的碎发，一张清纯无辜的睡脸暴露在空气中。
小女孩无知无觉的被一双审视的眼睛盯了一会儿。
“长得很不错……”老婆子吸了口烟，“不过是不是太小了……”
“救救她。”
“不过说不定，这种女童会成为抢手货的，……虽然是有点冒险。”
老婆子抱起云朵儿，踢开他道：“去！我救她就得了，也算做了件好事。嘿嘿！”
他靠在树后，任回忆漂流。一个惊雷砸下来，人们的动作有一瞬定格，他瞥见一个穿梭的黑影，那黑影尾随云朵儿进了雅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绝不允许云朵儿受到伤害。虽然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有时候就喜欢发这种绝对的傻气的誓言。
云朵儿劳累了一天，合上门时舒了口气。
最近心情郁悒得很，兰嫣姐姐一直没有消息，自己的事情也没有着落。云朵儿闭上眼合掌祈祷，愿老天保佑她不知在何方的妹妹，也保佑兰嫣姐姐。
一阵微不可查的香味钻入鼻孔，云朵儿倒在了桌上。黑影从角落中出来，走到她身旁。
“云朵儿。”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云朵儿像是突然醒了，她从桌上欺身站起来，但仔细看，她的双眼却是欲开还闭，像是困极了。
“你叫云朵儿？”
“是。”
“你有个妹妹叫花朵儿？”
“是。”
问话的人停了停，继续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雅园的？”
“五年前。”
“怎么来的？”
“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你自愿来的？”
“不是。”
“那你是被逼的？”
“没有人逼我。”
“那你为什么不走？”
“我要挣钱，我要给妹妹买好吃的。”
黑衣人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过了一会儿接着问道：“为什么留你妹妹一个人在破庙里？”
“因为我要去弄吃的，妹妹饿了。”
“为什么…不回来？”
“我晕倒了。”
“你没有抛弃她？”
云朵儿似乎是被催眠了，情绪一直懒懒的，但一被问到这句，她竟然开始激动：“我没有！我没有抛弃妹妹！”
“你没有想过要抛弃她？”
“没有想过，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
“你……有没有找过她？”
“我到破庙里找了好多次，附近的街道胡同全都问遍了，人人都说没有看到，人人都说不知道……娘，我吧妹妹弄丢了……”
半梦半醒的云朵儿开始流泪，嘴里还在不停的重复着。
花朵儿一时似乎接受不了这么多，也不管云朵儿，转头就跑了。
孟天笑从暗处出来，点了云朵儿的睡穴，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做个好梦。”
………………………………
又一个惊雷砸向地面，有人在大雨中踉跄着向前走，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他知道全世界都说他是错的，但没关系，这是他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这一次他一定要严守对她的承诺。
他没有部下可以派遣，晨将军为了让他养伤，把他所有的力量都封锁了。可是天知道，等他痊愈的时候，她是否还在等。
雨水顺着头发滑过脸颊，他瘦了很多，略显宽大的衣服被雨水侵透，紧贴在身上。
将军派出的人找到了他，将他抬回晨府。久经沙场的男人看到自己憔悴不堪的儿子，无力的叹了口气。嘱咐下人们好好服侍，等他醒了就叫他。
这次晨曦是真的倒下了，他大病了一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大夫说必须好好调养，而且以后每逢天阴下雨怕是下不了床了。
胡琏来了，老将军在自己的书房里，居然没有出来迎接。胡琏也不见怪，她径直来到晨曦的卧室，如意跟在她身边。
她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心里也平静下来。她坐到床边，握着他的手，不知不觉想起以前。
很多人不相信一见钟情，可她信，谁也别和她争，她就是信。
她对他，就是一见钟情。
她爱他武功卓绝，她爱他善良安静，她爱他忧郁孤独，她爱他执着热烈。
她曾经坚信，只要付出真心就一定会让他也爱上自己，可是她错了，错得离谱。爱情，真的是需要缘分的。
想着想着，手中一动，胡琏连忙回过神来，看见晨曦苍白干裂的嘴唇在动，凑近一听，原来是要水。
“如意，快去倒杯水来。”
她扶着他将水喝下，一直守在床边，任谁劝也不听。
半夜，晨曦开始发烧说胡话。请了御医来诊治，所说和前面的大夫相差不多。
他的后半生，差不多都要在椅子上过了。
胡琏不敢想，这样的事对于一个练武的人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要吩咐下人都不许提起。
“不要……不要了……”晨曦振振有词的念叨着，时而面带笑容，时而伤心落泪，“我不要自由！我不要了！你回来！”